梵歆
一路走走停停，游山玩水，恣意无限，二人携手阅山川鸟兽，尽世间繁华，神仙眷侣也不过如此。
红缨访将士故土，皆是如约而至，轩辕皓以薛皓之名陪同。
个月时日转瞬即逝，启程归京。
年关将至，热闹非凡。
除夕日，宫里头一遭未曾举办宫宴，轩辕皓去了将军府过年。
司徒将军与夫人待他同红缨无异。
若日子一直这般倒也皆大圆满……
封后大典定在上元之后。
还有，胡族将遣使来访，朝拜纳贡。
几多时日，使节到，来者是——昆邪王耶律子契。
可汗本不允，按理说，子契现应是已死之人，子契却言，以轩辕皓谋略早知他未殒命，不必躲藏，在子契请求之下终是得允。
别人不知，西雅图明晓，子契出使夏朝，为红缨。
子契到夏朝得知的第一件事是，帝王封后。
……
他国使者抵达，宫宴必然少不了。
“胡族昆邪王耶律子契参见陛下。”
“请起，昆邪王远道而来舟车劳顿，此宴，接风洗尘。”
“谢陛下。”
“……”
子契转身入座，宴席开始。
他视线不动声色扫过参宴诸位，她不在。
此场唯有使节与朝臣，并无女眷，可小丫头是少将军，亦不在么……
上位小福子与轩辕皓低声言语，“陛下，岁贡物品已到。”
“嗯。”
轩辕皓看向子契。
子契单手执杯，仰头将酒一饮而尽。
觉察到轩辕皓视线，子契又斟了一杯酒，举杯遥遥相敬。
轩辕皓回敬。
无声的硝烟弥漫，但貌似，轩辕皓略胜一筹。
……
此后几日，帝王未召见子契，亦未对其限制，美名其曰：昆邪王众人可自行领略夏朝风土人情。
轩辕皓以筹备封后事宜需详细商议将红缨留在宫中，红缨居朝阳正宫。
实则封后大典尽由礼部筹备，红缨也无事可详议，不过是轩辕皓不想让红缨与子契有任何见面机会罢了。
何况日日可见小姑娘，时时可拥娇软入怀，于轩辕皓而言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红缨在边疆真的未曾思念我？”
“……不曾。”
然后轩辕皓将头埋于红缨肩颈，不再言语。
“阿皓？”
“嗯。”他闷闷应了一声。
人一但得到什么，或许就会患得患失。轩辕皓以前人人可欺之时便渴望权力，成了太子又欲登帝位，大抵人均是贪得无厌。现今他身龙袍，坐龙椅，怀抱心悦之人，却又开始患得患失。
得到的又怎愿再放手？他好像，忽就理解父皇了……
红缨双手捧起轩辕皓的脸。
“因为耶律？”
“嗯。”小姑娘受伤在敌营一直是子契相伴照料，子契对红缨的喜欢又明目张胆……
“阿皓吃醋了？”
“嗯。”其实轩辕皓想的是，早知便把耶律子契杀了，放他一条生路，他反倒愈发嚣张，还来出使夏朝……
红缨靠近，轻吻他。
怎么会不想呢？她梦里都在唤他啊……
“可有好一点？”
“嗯，有。”
轩辕皓将红缨抱紧，封住她唇，中途红缨欲离，他手覆上她后颈，叫她动弹不得……
一吻结束，小姑娘第一句话就是“憋死老娘了。”
这么多次，怎的还学不会接吻呢？
轩辕皓眼含笑意，嘴角勾起，红缨好似依旧没变……
轩辕皓对红缨实然有几分羡慕，她曾不谙世事，肆意无束，而他日日谋权，机关算尽。他想让小姑娘后世亦是无忧，岁岁喜乐安然，会依她所期，允她无礼，护她张扬。
作轩辕皓在军营的日子，是轩辕皓最不舍的时光，他也曾想一直留在那里……
后来，世事无常，清寒在边疆将红缨状况悉数告知之时，轩辕皓第一次知悔，如若他早些去边疆；如若他未让红缨回去；如若他从未曾封她为少将军，允她出征……
不可一世的轩辕皓，悔不当初，盛怒之下，他几尽将胡族士兵屠尽，可，红缨还回得去？所幸的是，她忘了，小姑娘现在就在他怀里。
轩辕皓又将头埋回红缨肩颈，他贪恋着她的温软。
“红缨，不许离开我。”
“好，不离开。”
那晚起，轩辕皓一直在朝阳正宫过夜……
*
日近上元，胡族众使好似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帝王遣小福子去问。
小福子心里苦啊，他好像失宠了……
之前陛下御驾亲征不带他，与娘娘出游月余亦不带他，好不容易回来，娘娘进宫，陛下连瞧都不瞧他一眼……唯一的差事是将军府传旨，现今情敌不走，倒是想起他小福子来了……
不过听说，胡族那位比陛下是不差的：可汗亲弟弟，昆邪王，身份不低；战场出生入死，骁勇善战，武功亦不差；相貌桀骜俊逸；还救过娘娘的命……
不过在小福子心里，子契自是比不上他们家陛下的，陛下是帝王，御驾亲征大胜归来，天人之姿，即日封后……
但眼下当务之急是去见使者，可见了怎么说？人家远道而来，总不能赶吧……小福子心里的苦，谁又知道呢？
“昆邪王殿下。”
“福公公。”
“不知殿下待的可还好？适不适应？”
“甚好。”
“那就好，那个……”
“福公公但讲无妨。”
“……不知殿下何时归程？”
“上元之后，闻听还有封后，那便封后之后吧。”
“……行。”
……
小福子回宫之后，与帝王复命，轩辕皓淡淡“嗯”了一声，让小福子退下了。
小福子不解：就这？
待小福子走后，帝王眼里阴鸷，最好，安安分分待着……
*
上元，轩辕皓与红缨是在将军府过的。入夜，反倒益渐热闹，华灯初上，月上梢头，上元灯会。
街上是摩肩接踵的人，轩辕皓与红缨携手在人群之中。小姑娘许是这几日在宫中待的无聊，今日格外高兴。东瞧西看，两人牵着的手不时便松开。
不知何时，当红缨满心欢喜转头，“阿皓！”身后那个眉眼含笑，温润如玉的少年，不见了。
她开始在人群之中匆匆寻找，周围人来人往，独红缨一人茫茫。
红缨，没找到她的少年……
“放开我！我不认识你！”一女童被中年男子拉着，挣扎叫喊。
“听话！下次再出来玩，跟伯伯回家！”周围人只当是教育顽童。
可那男子哪有半分温柔，分明是欲拐走女童。
红缨近前。
“姐姐！姐姐救我！我不认识他！”
男子见势不对，慌忙离开。
“谢谢姐姐！”
“无事。”
红缨带女童去寻亲人，那女童也不怕生，一路活泼的很。
只是路越走越偏，红缨无言跟随。上元佳节，莫扰了大家的兴致……
无人小巷。
“姐姐，对不起……”
几名男子出现，包括，之前的中年男子。
“过来。”男子开口。
女童走到男子身边，抬头，对上红缨平静的眼神，这一次，没有失望……可，女童依旧不敢继续直视红缨。
“这货是个上等品，能卖不少银子吧？”
“当然，咱们这次发了！”
“……”
男子欲走近红缨，忽感腿上一沉，女童死死抱着他的腿，喊着：“姐姐，快走！”
其实无济于事。
男子一脚踢开女童，她整个人飞了出去，狠狠摔在地上。
红缨有些讶异，迅速到女童身边，她很虚弱，红缨听见她说：“姐姐，我叫小宝……”然后女童昏迷过去。
男子骂声传来：“吃里扒外的东西！”
接着几名男子欲走向红缨，脸上是不怀好意的笑，“小美人，跟哥几个走吧……”
红缨张了张嘴，未等出言，但闻听巷口传来声音：
“啧，她，可不是你们能动的起的！”
是子契，他换了夏朝服饰，倒也意外衬他，仍旧是一身洒脱不羁的气度，手持一把折扇，额间薄汗。
“今晚上碍事的还真不少，哥几个，上！”
他们怎是昆邪王的对手呢，转瞬哀嚎倒地。后来，这些人均被轩辕皓派人杀死……
“小缨儿，又见面了。”终于，又见到你了……子契笑的灿然，堪比天上星。
“子契，好久不见。”
“嗯，小缨儿有没有想我？”
红缨翻了白眼，“没有！”
子契眼中一瞬黯淡，随即笑道；“哈哈哈……小缨儿还是，一如既往的可爱。”
“别废话，过来帮忙。”女童还躺在地上。
“刚见面，还真是不客气呐……”嘴上这般说着，动作任劳任怨将女童抱起。
二人并肩走着。
“小缨儿伤可好些了？”
“无事。清寒姐姐说，还缺几味药，待她寻齐，我的伤即可痊愈，可再习武。”
“……嗯，那便好。”
“……”
刚出小巷没几步，便见轩辕皓迎面站着。
见到他的小姑娘，轩辕皓眉眼含笑，唤了一声“红缨”，仿佛没看到旁边的耶律子契。
红缨走过去，子契顿足。
子契没有机会伸手挽留，他怀里抱着女童。
轩辕皓将红缨拥入怀。
在红缨看不到的地方，硝烟肆起。
“阿皓，你干什么？”挣扎着出来，她面色绯红。
“无事。”
“……”
子契抱着女童自轩辕皓经过，停下脚步，他说：“你若护不好她，本王会将小缨儿带走。”
那是红缨第一次听子契自称“本王”，原来，他也会自称“本王”……轩辕皓亦会自称“朕”，但对红缨向来是言“我”。
或许，他们的不同还有哪怕子契唤红缨“小缨儿”，而轩辕皓仅是唤“红缨”，但，子契是自作主张……
“呵，红缨也得愿意跟你走。”轩辕皓依旧是温润模样。
耶律子契比轩辕皓，只输在了司徒红缨，子契这一辈子，仅有遇见红缨后，才有败绩……
“看你表现。”
“朕自然不会给你机会。”
“……”
“小缨儿。”
“嗯？”
“我走了，记得想我。”
“滚。”
“哈哈哈……”
红缨转身看着子契离开背影，他向喧闹走去，却无端有几分落寂，分明，他刚还在笑……
子契，值得更好的姑娘。
轩辕皓手覆上红缨双眼，他在她耳边说：“别看了。”
“阿皓，我欠了他好多啊，好像，要还不清了……”
“不会。”你还不清的，我会帮你还清。这便是轩辕皓之前在敌营为耶律子契说话，让他重拾威信的理由。
“……”
“暗影。”
“陛下。”暗卫出现在眼前。
“下次再护不好你家主子……”
“是我未曾叫暗影，莫怪他。”
“……好。”
暗影自觉退回黑暗。
暗影是轩辕皓赠与红缨的暗卫，红缨武功已废，暗影武功不低，可护红缨周全。
“下次有事唤暗影即可。”
“嗯。”
“走吧。”
轩辕皓将红缨带到城墙之上。
在此可见万家灯火，城墙之下是数盏华灯与欢声笑语，俨然一派国泰民安景象。
忽然烟火在夜空中绽开，接着是无数绚烂的烟火，漆黑的半空五彩斑斓，映的漫天繁星有些黯淡。
红缨呆呆出神望着烟火。
轩辕皓静静望着红缨。
“可喜欢？”
红缨点头，“喜欢。你刚离开是为去备这个？”
“嗯。”
短暂静默。
“我之前，找不到你了。阿皓，你好像忽然就消失了……”
他拥她入怀，轻声说：“对不起，下次不会了。”
红缨找不到她的少年的时候，是慌乱的，而后是铺天盖地的莫名的委屈，现今，反而平静。
或许，她对女童小宝也有失望，但小宝最后在帮她；或许是遇险无法使用武功，可长枪她也曾用的出神入化；或许是子契离开的落寂，她的亏欠，红缨不知自己是怎样心境，或许是身经百战的冷静让她如今平静，总之，司徒家大小姐好似回不来了……
她回抱轩辕皓，在他怀里寻觅温暖，轩辕皓于红缨已是万般重要。
“红缨……”
烟火未曾结束。
其实，红缨不是世间最好的女子，轩辕皓从不是完人，他们，亦不是最为般配……只是那年年少，岁月正好，月老的红线正巧，将司徒家大小姐和太子姻缘束在一起，时至今日，变为少将军与帝王的故事，战场运筹帷幄的她依可任性，一生重利擅计的他学着温柔……
故事并不完美，或许明晓心意，去习爱人，本就这般跌跌撞撞。不过，亦似二人欲别，一个驻足，一个留守，转身回眸，爱意不息……
两情相悦是幸事。
亦有人在城墙之下，自医馆出来，仰望烟火，子契想，那女童，是他们下一次见面之由……
有人见到绚烂，烟火光辉映她面容，她美的不可方物，似仙入凡，却终归不是仙，那夜入梦，清寒再见白衣少年……
有人在遥远的草原，虔诚祈祷，希望她的王，万事胜意。可惜，西雅图看不到京城的烟火……
下雪了，不止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