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氿愿

“小姐,你回来了。”

孟瑶点头,递过手中的帷帽。

另一丫鬟从门口走进来,“小姐,夫人在前院等您很久了。”

孟瑶迟疑,“是因为婚事吗?”

丫鬟:“奴并不清楚。”

孟瑶:“你退下吧。”孟瑶取下发间的牡丹放在梳妆台上,收拾后去了大厅,丫鬟提着灯笼在前面,一推开大厅的门,庄重的妇人和中年男人在主桌坐着。孟瑶走上前行礼后走到一旁的椅子。

庄严的男人抬头看着孟瑶,“瑶儿最近早出晚归是去做什么了?”

孟瑶捏了一下手指,又放松了,笑着回父亲,“爹,这几日和朋友小聚了。”

吏目大人点头,说:“出去结交朋友是好的,你以前总不爱出门,只是…听说你的朋友是个男子,还是商人,你们二人相处很是亲密?”

孟瑶瞥了下身旁的槐香,有些不安,“我…”

吏目大人:“瑶儿不必紧张,听说那商人生的美丽,玩玩还是可以的,动真感情可就要不得了,瑶儿不会喜欢上他了吧?”

孟瑶一阵害怕,否认,“女儿没有。”

吏目大人:“那就好。”

孟瑶:“爹,那和李少阳的婚事?”

吏目大人哼了一声:“他配不上我女儿。”

孟瑶松了口气。

“只是…”孟瑶一下子紧张到嗓子眼,紧紧看着她爹。

“只是瑶儿到了适婚的年龄了,这几日你姐回来,你留在家里陪陪你姐吧。”

孟瑶:“是。”

等孟瑶走后。

妇人:“那商人什么来头,能让瑶儿连家都不想回了。”

吏目大人:“商人嘛,一贯甜言蜜语,瑶儿只怕是被骗了,这几日看紧她,不让她出门就是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妇人点头,“那李少阳那边是怎么回事?”

吏目大人:“不过是和一个妓女拉扯不清而已,结亲是迟早的事。”

妇人皱眉,“妓女?那瑶儿…”

吏目大人:“可能要暂时委屈下瑶儿了。”

***

这日叶渺渺带着娄涿去栗坤路买熟食,因为菜要现炒,叶渺渺和娄涿便在店里等待一段时间,娄涿嫌无聊出了店门开始乱逛。

阴暗潮湿的巷子里,有只瘸了腿的黄猫在乞讨,身上的毛脏兮兮的,已经开始打结了,它好像饿了好几天,可以看见肋骨,它渴望的朝着来往的行人急切的喵叫,行人们无视它,跨过它继续前行,也有心软的人类随便扔下一点包子屑,就能让它缓解一点饥饿。

有个高大的胖子走过去,举起手中的包子问:“脏猫,你想吃吗?”

流浪猫谨慎的看了眼高大的胖子,嗅了下空中的肉香,瘸着腿跳了过去,

“呵呵。”男子不怀好意的笑,

“喵!”一声惨叫,它从半空中落下,猛的摔落在石板上。

男子走过去,“畜牲也配吃我的东西?”他抬起脚想踩下去,那种碾死生命的快感让他着迷。

咻!

一颗石子打到他的脚踝。

“嘶…谁,谁他妈敢打我!”胖子四处张望。

娄涿抱着手站在阳光底下懒散的看着他,“是你爷爷我。”

胖子:“你知道我是谁吗?栗坤小霸王!敢打我!”

娄涿抛起手里的石头,淡然,“打的就是你,死胖子。”咻!他扔出几枚石头朝着男子眼睛嘴巴腹部等脆弱的地方打去。

胖子连忙挡住脸,石子的力道很大,胖子觉得肚子像被人拿着刀捅了一刀,他能感的觉得到脚踝开始往外冒血了,“死小子。”他狠狠地看着对面的紫衣人,见紫衣人石子扔完了,胖子连忙跑过去。

紫衣人在前面跑,胖子在后面追,这里他可比紫衣人熟太多了。

***

叶渺渺拿好盒子付完钱一回头发现娄涿不见了,“怎么回事?走了怎么不说一声,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叶渺渺提着盒子刚走出店门,就看见有人在喊:“打架了!打架了!”人一窝蜂跑过去,叶渺渺秉持着凑热闹的原则也跟着小跑过去了,一看紫衣人和一个胖子在地上扭打。这不是娄涿吗?叶渺渺立马放下食盒,去拉架,“别打了!别打了!”这才有人帮着叶渺渺去拉开二人,这时胖子大哥的娘也赶过来了。

胖子大娘堵住叶渺渺和娄涿,“道歉赔钱,不然不给走,大家评评理啊!她们两人把我家孩子打成什么样子了!”胖子站在妇人背后,鼻青脸肿。

叶渺渺撸起袖子,看了二人一眼,耍无赖是吧?一不做二不休往地上一躺,“还有没有天理啊!她那壮的跟头牛似的儿子把我弟弟打了,肋骨都断了好几条了,不赔钱我就不起来了!”叶渺渺疯狂在地上撒泼。

先发制人?娄涿瞥了眼地上的叶渺渺,往后退了几步,觉得丢人。

众人傻眼了,这小姑娘挺不好面子的…

胖子一看撒泼的女人,忍不住气愤,“搞清楚是你弟弟先打的我!”他撩开袍子,“看见没!看见没!我还流着血了。”

胖子大娘连忙指着血迹说:“大家看看啊!我儿还流着血了,她倒先耍赖了。”

叶渺渺立马从地上爬起来,拉过娄涿,指着他额头说,“我弟弟都被你打肿了,伤脑袋上,说不定已经脑震荡了,可能已经被你们打的痴呆了,我要求你们赔医药费!”

娄涿:…

胖大娘:!!!撸起袖子,这小姑娘怎么比她还无赖?说什么都没有用是吧?揍她丫的。

叶渺渺也围上去,打架就打架,谁拍谁!

众人连忙打开几人,此时一位布衣老者说话了,“诸位,我来问上两句,二人是因为什么打起来的?又是谁先动的手了?”

胖子立马指着对面的娄涿,“是他先动的手,”这回他占理了,“我不过打死了一只野猫,他就拿石子砸我,都砸出血了,不过是一只猫而已!”

老者:“打人是不对,不过此话差矣,上天有好生之德,我们都是自然中的渺小微弱的一种生物罢了,怎么能轻易剥夺别的生物的生命呢?”

大娘叉腰,“就算是这样,那也不能打人啊?你说说这是个什么理?赔钱。”

叶渺渺翻了个白眼,赔是不可能赔的,随即说:“怎么,我家小孩也被打了,我赔,你也得赔我。要不?大家都是小孩嘛,不过孩子间的打闹罢了,这样吧,我们道个歉,这个事就这样结束了。”

老者:“可以,双方都是孩子,道个歉,大家都是邻里,不要伤了和气。”

大娘:“可是….可是…她…”

众人:“就这样吧,大家以后还要做生意了。小孩子的事情不要牵扯到大人的友谊。”

大娘:“行吧…”

叶渺渺笑眯眯看了眼娄涿,“道歉。”

娄涿偏头,“我不。”

叶渺渺看了眼对面愤怒的胖大娘,满脸赔笑,一手按住娄涿的脑袋,二人一起弯腰,“对不住了二位。”

众人:“都道歉了,散了吧散了吧。”

叶渺渺笑,拉着娄涿提起盒子开始走。

娄涿不想道歉,却被迫道歉,于是甩开了叶渺渺的手,一个人气冲冲的走在前面。叶渺渺看着气呼呼的娄涿,气不打一处来,生气的掉头走了。

娄涿生气闷着头一直往前走,走了很久,抬头时发现不知道走到了哪里,而叶渺渺也不见了,他就更生气了,走下石阶,石阶下面是一条河流,他坐在石阶上,低头往河流里看,头发被扯出来了,衣服也破了几个洞,脸上也青一片紫一片,他叹着气,忽然就气消了,葛轮啊,身体变小了,心态也变小了是吧?他扶额,你堂堂妖王…

“疼吗?”

他放下手,偏头,河流倒映出叶渺渺的影子,她坐到他身边。拆开药缝。

“你…我还以为你走了。”

“怎么啦?知道错了。”

“哼。”他看着河流。

叶渺渺用手挖了一大块药膏,“我帮你上药了哦,把头伸过来。”

娄涿依旧看着河流。

叶渺渺:“怎么?不情愿吗?”她看着他小的份上无奈只好哄着他,“你看你这么好看的脸,要是留疤了就不好看了,对不对?头伸过来,姐姐帮你擦药吧。嗯?”

下一秒,娄涿抬起头靠近她,“是你非要帮我的。”

叶渺渺:“是是是!”心里腹诽这个破弟弟。

叶渺渺无名指触摸娄涿的脸。

娄涿感觉脸上一阵冰凉,缓解了疼痛感。

“你这样太搞笑了,你打架的水平还需要提高,我就见过打架很厉害的人。”她手指在他脸上打圈圈,她似乎想起了什么,“不过啊武功是为了保护自己,不是霸凌哦。”

娄涿低着眼,“那个人是谁呢?”

叶渺渺笑,“我家馆主,要是你们能见面就好了,你们性格很像,你们会投缘的。抬头。”

娄涿抬着头让她擦下颌,她讲起她家馆主时在笑。

叶渺渺:“不过哦,这件事确实是你做的不对,要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人要讲道理。”

娄涿不情愿,“我知道了。”

叶渺渺:“你是小孩,小孩道了歉,是可以得到原谅的。”

娄涿:“那…大人犯了错可以得到原谅吗?”

叶渺渺手上的动作忽然变慢了,“嗯,大人的世间很复杂,很多时候是没有对错的,而且大人….也不想要得到别人的原谅。”她有些失落。

娄涿看着叶渺渺,这样吗?

叶渺渺结束了手部动作,“好啦!走吧。”

***

“瑶儿?”

“瑶儿?”

孟瑶盯着院子里的牡丹花,“嗯?怎么了,姐?”

孟柠:“心不在焉,想什么呢?”

孟瑶:“没有。”

孟柠:“我猜猜?嗯,想情郎?”

像是被戳中了心事,孟瑶变得激动,“没有!”

孟柠:“我懂了,瑶妹是睹物思人了,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呢?跟姐姐说说吧?”

孟瑶陷入思绪,“他…他妖冶美丽,体贴入微,撩人心弦。”

孟柠低头笑,“听起来不是个正经人,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孟瑶:“嗯…和我们确实不是一个世界的人,门不当户不对。”她挫败的靠着孟柠的肩膀,“但我很想他。虽不是时时,但也是夜夜。”

孟柠摸着小妹的头问:“那他也想你吗?”

孟瑶沉默。

孟柠:“不能肯定?你没办法确定他爱不爱你,而你的真心却已经付出去了,你这样会吃很多苦头的。”

孟瑶痛苦的闭上眼,“我没有办法拒绝他。”

孟柠:“和我说说你们的过往吧?”

孟瑶:“好。”

入夜了,孟瑶房间里的灯还亮着,她正看着牡丹花觉得奇怪,都过去三日了,为什么这朵花还是一如既往的鲜艳?就像…就像他一样,过来七八年了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美丽,容颜不曾改变了半分。

说起来,前几日派人送去的缂丝黄色牡丹深衣他收到没有?他会喜欢吗?合身吗?他一向爱穿红色,他应该不喜欢的,孟瑶觉得自己多此一举,他会退回来吧?孟瑶捶着自己的脑袋,觉得此举过于莽撞了。他是不是觉得自己过于轻浮,轻易就被他拿捏了?

她盯着桌上的黄色牡丹,一缕黄色妖气从牡丹中飘出来,缓缓落在地上。

“姑娘。”

幻听了?

“几日不见,姑娘还是很漂亮。”

谒戾走上前,他穿着黄色深衣,里面穿着白色的底衣,着白色的腰封。衣服意外的合身,他穿黄色意外的很好看。

孟瑶站起来痴痴的看着他,伸出一根手指想触碰他,“你是真的吗?”

谒戾主动弯腰,握住她的手掌,脸贴近她的掌心,“孟姑娘,你可以感受一下,我是真的吗?”

孟瑶的手心一片温热,她有些不敢相信,不敢进一步,也不愿意退一步。

谒戾笑语盈盈,脸在她手里蹭了一下,“不好奇我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吗?往来无踪,只怕是山间精魅。”

孟瑶低头笑,“我倒希望你是妖魅,这样我想你的时候,你就会出现在我的面前了。”

谒戾愣了下,放开她的手,眼睛一弯,“孟姑娘别太信我,谒戾可不是什么好人。”

孟瑶:“叫我孟瑶,我怎么会不信你了?很久以前,我们就见过面了。”

谒戾:“是吗?可是我不记得了。”

孟瑶有些失落,“不记得了吗?”

谒戾抬起手,问:“好看吗?”

孟瑶点头,“黄色也衬你。”

谒戾低头笑,“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说完他化为一缕黄烟消失于空中。

***

小树推开娄涿的房间,“还不打算告诉她吗?”

坐在桌子前的娄涿,“不告诉她。”

小树:“为什么?你们闹别扭了?不应该啊?”明明叶渺渺对娄涿热情着了。

其实也没有,之前他因为风令的事说了她几句。娄涿一本正经,“多个人知道就多份危险。”还好这段时间没仇家来找他麻烦。

小树看着娄涿手腕上的荆棘环,“幸好你修为高,不然真变成了一个小孩了。”又看了他肿起来的额头,忍不住幸灾乐祸,“哈哈!我要记下来回头和屠生说,看你下次还敢不敢大意!”

娄涿不耐烦白小树,“闭嘴。”不只是身体变小了,还有妖法也被压制了。还有几天,几天后就能恢复原状了。他心烦意乱习惯去转转腕上的珠子,结果被荆棘环狠狠扎了一下。有点疼,他又去碰手腕,缠在腕上的荆棘花纹受到碰撞,荆棘环一下子显现出来,荆棘刺进肉里,娄涿闭眼笑,他破天荒觉得心情有点好,有点痴迷这种疼痛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