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氿愿

一个穿着术士袍的男子来到千百渡,男子见了小二模样的人和一个貌美的白衣公子,上前去打招呼,见过二位大人。

小树见术士衣服上的眼睛图案,知道他是颜家派来的,问:“何事?”

男子:“没什么大事,掌门吩咐我送一门寻源的术法书到廊洲金明千百渡茶馆,说给一位姑娘。”

小树看了眼葛轮,“哦,给渺渺的。”他接过男子递过来的书,“多谢了,不过,现在她不在店里,你留下来歇几日吧。”

男子摇头,“多谢,不过我还须立即返回黍离,就不多做叨扰了。”

小树送男子离开后返回店,处于好奇,他翻开了书,抬头看继续算账目的葛轮,“不好奇这是什么吗?”

葛轮继续低头,问:“是什么了?”

小树举着书本,“其中折起的一页上写着溯回术,作用追根溯源。”

葛轮明显停顿了下。

小树:“你就不好奇,叶渺渺身上和你同源的妖气是从哪里来的吗?”见葛轮没什么表情,“还是说,你已经有猜测了?你不想见到他?”小树难掩激动的心情,“我看看条件,要有一千年的修为,使用时不能被外界打断,不然会迷失在过去中。我倒是符合要求。”

葛轮一脸无所谓,“我没什么意见,随你。”

小树合上书,“我回房间研究一下,别来打扰我。”他随意又翻了几页,这可是好东西,颜掌门怎么突然大方了?他不是祖传的抠门吗?

晚上,小树等了很久等到叶渺渺睡熟了,天地闭,草木蕃,鬼魂隐,吾舍躯,往溯源。

术语响起,二人身上被金色光圈笼罩,光圈旋转,一阵巨大的晕眩感,小树化为一缕进入往生。

楼外,屋顶的葛轮看着半空浮现的光圈,一挥袖,漫天的黑色的妖气将光圈隐没在黑暗中。真是乱来。他坐在屋顶。

梦境中小树成为了一个小点,在一个灵气充裕的山林中飘荡,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山林住进了一对男女,二人很快就有了小孩,男人时常不在山林,只留女人照顾小孩,男人总是伤痕累累的回到屋子。

小点观察了二人很久,发现他们没什么威胁,就开始大着胆子飘到屋子去休息,后来某日,进步神速的其它小点开始吞噬同伴,小点害怕,破釜沉舟跑到男人身边寻求庇护,因为男人身上有不详的气息,与它们相克。

后来小点为了求生,铤而走险吸收了男人的妖气,男人屈指将它弹开了,但是…它还是活下来了。同伴见它不纯了,开始处于本能排斥它,小白点只好跟在女人和小孩的身旁,日日和人类相伴。

某年,中元节,人们出于哀思上山祭拜先祖。

满山的火光和热气惊得野兽往更深的山林去,小白点,有些透不过气上蹿下跳,觉得慌张。

突然,“着火了!着火了!”林子一下子烧起来,人们惊慌奔走,火越烧越大,有救火的声音,有求救的声音,好在,风向突然就变了,风往林子深处吹。

女人察觉到不对劲,小白点窝在女人的脖颈里,它太害怕了,这样它有安全感。女人看着远处的火,不能再过来了,她转身甩出几张符加强防御,转身去了林子。女人飞在半空中,迎面就感觉到灼灼热气,几乎没有空气了,让人窒息。女人拔出法器,她要斩出一条路将山火阻断在另一边。

“夫人,我来。”姗姗来迟的男人轻飘飘的落在女人身前,他没什么表情看着眼前的火光,凝结出一条鞭子,猛的一摔。

“嘭!”

一声巨响,地面相应的裂出一条巨大的坑。

女人看着还未烧到眼前的火,甩出几十张火符,火符触地即燃,巨大的火光和对面的山火相撞,二者合二为一,不出一个时辰,空气耗尽,山火自然熄灭了。

两人在半空静静等待山火熄灭,男人转身,朝女人伸手,一双狭长的眼眸的投来期待的眼光,女人肩上的小白点看着含笑的男人。

小树透过小白点的视角,原来…她是认识他们的,也曾走进他们的生活。

小树看着那张恍如隔世的脸,一瞬间,画面定格了,小树发现他们只是一幅画,而小树在画外,如今的他们已不再相交。

葛轮将小树从往生里捞了出来,颇有怨言,“有时间限制的,你忘记了吗?”

小树猛吸了口气,从那种落水的窒息中恢复过来,失落,“是我忘记了。”

葛轮抱着手,“怎么了?看见了什么?”

小树盯着葛轮的眼,“叶渺渺就是一直跟着我们的萤火虫。”然后一字一句,“她啊,是为你而来的。”

说完,小树转身走了。

葛轮在黑漆漆的屋中,坐到了床边,原来你就是那个憨憨萤火虫吗?他看着叶渺渺熟睡的脸,原来,我们很久以前就见过面了。

***

隔日傍晚,葛轮、叶渺渺、小树三人在院子乘凉,葡萄藤又爬满了架子,叶子翠绿,在空中伸展。

叶渺渺:“听说昨天有个术士到茶馆,是颜家的吗?”

小树心里一咯噔,“对,找你的,你要的书就在架子上,你自行去拿。”

叶渺渺点头,“回头再看看好了。”她坐在竹子编的小椅子上,看着躺椅中葛轮的剪影,忽然想起来了他做娄涿时的样子,吉庆鸟也回了墙下的笼子里,想起那时的对话,她好奇问:“馆主,你救吉庆鸟,单纯是因为它能感知妖气吗?”

葛轮一身白衣躺在椅子中,他转着左手腕的戒断珠,看着蔚蓝的天空,说:“…也不全是,在人间因为吉祥,在婚俗中,鸡就成了爱情吉祥物。”

“有诗曰:‘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葛轮的声音像山间的溪流,清澈缓慢,空寂幽冷。

“后来它便成了爱情鸟,我觉得它吉祥的寓意好,又能感知妖气,就带回来了。”

叶渺渺:“爱情鸟?不是比翼鸟吗?”

葛轮:“是,不只是比翼鸟。”

叶渺渺:“哦~涨知识了。”感觉她身为妖,对妖的了解还是太少了。

葛轮微微偏头看了眼叶渺渺,问:“黍离这几日有螮蝀,想去看看吗?”

叶渺渺:“诶?要回颜家吗?螮蝀又是什么?”

叶渺渺旁边的小树忍不住发声,他晃着蒲扇,“黍离很大,就像廊洲一样,金明只是廊洲的一个地方而已。螮蝀则是彩虹的别名。”

叶渺渺点头,“哦,那我们是去黍离的哪个地方呢?”

小树:“是去哪里呢?”

葛轮:“宜褚。”

叶渺渺:“彩虹有什么特别的吗?不过确实挺美的。”

小树扇着蒲扇叹气,“你怎么看的妖灵薄?螮蝀也是妖。”

叶渺渺:“那我们什么时候走?”

葛轮:“明日,你先收拾用的,最近茶馆清闲,宜褚的荷花也要开了,我们可以多玩几日。”

叶渺渺:“?”

葛轮看着叶渺渺投来疑惑的眼神,眯眼,“不想去?”

叶渺渺:“哦,不允许反悔!我现在去收拾东西。”她跑的飞快,生怕葛轮下一秒后悔了。

葛轮恢复淡然的表情躺回椅子,“昨日…看见我娘了吗?”

小树诧异,“女主人?”葛轮点头,小树靠着椅子背,笑得温柔,“看见了,火光中,女主人英姿飒爽。”

葛轮轻笑出声,“是吗?”不知道如今人和妖暂时平和的局面,是娘希望看见的吗?毕竟她的梦想可是万物安宁。

***

黍离,宜褚。

有个小丫头坐在店门口,边悠闲的磕着瓜子边看着来往的路人,宜褚的荷花和雨后的彩虹是出了名的,所以最近外地人很多。

有人从后面悄悄靠近,揪着小姑娘的耳朵,“小苏,我是请你来看店的不是欣赏帅哥的!”

小苏:“我错了!我错了!掌柜的。”其实掌柜的并没有用力,但是小苏爱演,小苏假装疼得眯起眼,一边求饶,一边拍掌柜的手,忽然小苏瞪大了眼睛,“掌柜,快看!有美人诶!”

风韵的掌柜立马,“哪里哪里?!”

掌柜看着那三人朝她们走过来,其中的白衣人比前几日到来的留芳华的老板还要美上几分,啊不,他比谒戾美太多了,谒戾需要声音肢体的蛊惑,他不需要,他只要看人一眼,那人就想永远的被他注视,不愿他离开。

美人来到二人面前,美人蹙眉,看什么?

旁边的女人,“真的是这家店吗?”

旁边像仆人的人,看了下地图,看了下店名上的符号,问:“老板可是范进进?”

掌柜立马回神,举起团扇,笑眼相迎,“是我,三位可是要住店?”

不好惹的美人笑着反问,“不然呢?观光吗?”

范进进依旧笑着,但是对这位美人的好感渐消,“三位里面请。”

几人一起走进来店铺。

葛轮:“三间房,房间挨着,朝阳,安静。”

范进进:“好的,只是上等客房,一两银子一晚。”

葛轮熟练从腰间拿出玉佩。范进进接过玉佩,惊讶了下,仔细看,不放心又转身回房间翻出书来仔细核对,三人等会一会儿,范进进从房间出来,“恭敬,是我怠慢了,大人可是来查看账目的?”

葛轮:“不是,来游玩的,把我们当寻常客人即可。”

范进进:“好。”随即叫了稳妥的下人带三位上楼了。

小苏站着范进进旁边大气不敢喘,看着人走后,才小声问:“掌柜,他们是什么人?我看你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范进进放下端庄的样子,松了口气,说:“是上面的人。”

小苏瞬间,“哦!好厉害,年轻有为,还英俊。”

范进进点了小苏空空的脑袋,“别痴心妄想了,上头的人什么没见过,看不上你的。”

小苏:“我知道啊,我只是单纯的垂涎他的美色。他真的很好看嘛。”

范进进无语,翻了个白眼。知道是上头的人后,她对美人更没什么好感了。

叶渺渺简单换了身衣服后,到门外和二人集合。她闲的无事,四处走动,怎么那两个男人,比我还慢?

从楼梯拐角处上来一个花衣的男人,搂着一个美丽的女子,二人笑语盈盈。

叶渺渺抬眼和男人对视,!

为什么走那里都能遇见谒戾?

谒戾小小的惊讶了下,随即抬手打招呼,笑,“哟!别来无恙呀!渺渺。”

叶渺渺皱了下眉,问:“怎么又换人了?”

谒戾:“渺渺是吃醋了吗?毕竟我们…”差一点就做了夫妻间该做的事。

叶渺渺瞪大眼,“我馆主就在我后面,小心言辞。”

刚说完,叶渺渺身后的门就开了,葛轮站在门口看着不知死活的谒戾。

谒戾低头在怀里的女子脸上一吻,对着葛轮挑衅的笑了下,“说起来,上次还多谢渺渺为我解围,”谒戾朝叶渺渺笑,“改日约。”然后就…走了。

小树恰好也开门了,“嘿!”他看的挺快乐的。

葛轮也没说什么,只是笑,“叶渺渺过来一下。”

叶渺渺眼神乱飘,“我们还是先去看彩虹,我还蛮好奇的!”说着跑下楼。

三人一路沉默去了郊外,葛轮独自一人在前面带路,出来市区,郊外便开始下雨了,小树独自撑着伞,叶渺渺幻出十方,撑着伞走到葛轮身后。其实雨不大,只是细密的小雨,午时过来没多久,太阳还在天空挂着。

叶渺渺正犹豫着说什么,忽然前面的空地上出现了一道巨大的彩虹,颜色介于红色和黄色之间,不像传统的七色彩虹,它只有两色,巨大拱门的边缘是黄色的,再然后是浅红色,其次是散掉的红色,隐约能看见残余。

叶渺渺看着彩虹,好像它后面的世界也是红色的。彩虹的两端立于更遥远的山上。

它如此漂亮,让人叹为观止。

葛轮接过伞,说:“螮蝀是雨后出来饮水的双头龙,它不仅有生命,还分性别,色彩鲜艳的为雄性,称‘虹’;色彩暗淡的是雌性,称‘霓’,二者合称‘虹霓’。前人认为彩虹出现,雨就停了,可能会影响年成丰歉,将其视作灾异。也有说法是‘螮蝀在东,莫之敢指’,认为彩虹不吉,与男女私奔的行为相配,所以‘莫之敢指’。”

“但是因为它五光十色,美丽异常,后世开始将拱桥比作彩虹,有关于彩虹的诗才开始流传下来,那句诗是‘他日还相访,乘桥蹑彩虹’。”

“自此,彩虹如桥之意,遂流传下来。螮蝀开始摆脱了不详的寓意。”

叶渺渺:“因为它的美丽?作诗?”

葛轮:“对,世人皆是外貌至上。”

叶渺渺沉默了下,“还好,那只吉庆鸟遇上了你。”

葛轮余光看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叶渺渺犹豫,“螮蝀是双头龙吗?好奇它长什么样子?”

葛轮:“想看吗?”

叶渺渺点头:“嗯。”

葛轮一手撑伞,一手抱起叶渺渺。

“哇!”叶渺渺突然腾空吓了一跳,她居高临下看着葛轮,“你要做什么?”

葛轮笑着看她,“抱稳了。”

两人消失了。

小树看着消失的二人,谈情谈到把他搞忘记了吗?他就那么不重要吗?

半空中,她怕怕的往下看了眼,于是接过葛轮手中的伞,不想他放下她,又怕他失手将她抛下…叶渺渺脸红红,有些乞求道:“你要抱稳我。”

葛轮一手垫在她的臀部下,一手抱住她的腰,肯定道:“我会抱住你的。”他知道她怕高。“你侧身,往前看,”正在山下湖泊喝水的正是螮蝀。

“哪里?”叶渺渺应声往前看,巨大的湖泊下,彩虹连接的末端,有一个大脑袋在喝水,和五彩斑斓的身体不一样,螮蝀的头是白色。

察觉到有人在注视着它,螮蝀抬头,朝二人点了下,“吾王。”

嗯?说话了?叶渺渺:“刚才是和你说话吗?”

葛轮:“嗯。”

叶渺渺:“它不怕有术士伤害吗?”

葛轮:“螮蝀…它现在没有实体。”

叶渺渺疑惑:“没有实体,还需要喝水吗?”

葛轮:“没有实体就不能喝水了吗?”

叶渺渺沉思:这样吗?葛轮见她走神,便坏心眼的往上颠了下。

“嗯!”叶渺渺吓得抱住葛轮。

“呵。”

叶渺渺听见他的轻笑,“你在欺负我。”她环住他脖子,小声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