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氿愿
“就是这里吗?”女声问。
“是,”男声回答。
三人站在湖泊旁,前面是盛放的荷花,湖中不乏泛舟的人。
有船只靠在岸边,船夫:“几位可是要船?”
葛轮看了眼没有蓬的船,走到一旁刷红漆,装饰繁多较为宽敞的船只前,“还是这个吧。”
船夫见状,连忙请三人上船,“客人请。”
葛轮率先到了船上,船很宽,他坐下来,舒适的靠着船边,小树则坐在葛轮旁边,叶渺渺坐在葛轮前面。开船了,船夫:“桌上有果子,几位客人自取。”
小树:“多谢。”
湖中较深,是平静的湖面,湖两岸是茂密的荷叶,粉白的荷花点缀其间。
午后艳阳高照,葛轮看着远处湖面上泛起刺眼的阳光眯起了眼睛,空中本是燥热的气息,但是湖面有风,就吹散了躁动,葛轮撑着脑袋,昏昏欲睡。
小树看了眼葛轮,小声对船夫说:“停在安静的荷花旁就好。”
船夫点了下头。
船远离了喧嚣的赏花人群,停在了远离河岸的荷花旁,叶渺渺坐在船里,看着比自己高一点的荷叶,她伸手扒拉了下荷叶,巨大的叶子就歪了一下,水珠滚落下来。
忽然有女子问,“这荷花要是能幻化成人,该是多么美丽的女子!我曾经在书上看见一个志怪小说,一位书生常生听说曹州的牡丹花好,便虔诚地跑到曹州等待牡丹盛放。有一天,他在园中与一宫装艳绝的女子相遇了。被爱欲之心冲昏了头脑的常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说了些轻狂的话。陪在女子身边的老妪威胁要将他送官,于是常生怏怏而返,在惊恐与相思的双重夹击下,常大用一夜之间得病,不过两三天的功夫就憔悴欲死了。”
“没想到的是,那老妪竟然前来送药。老妪告诉常生,园中的宫装美人名唤荨巾,而她送来的,则是烈性毒药。为了看牡丹不惜提前半年来等待花期的常大用,自有一番傻气,他对老妪说,自己宁愿喝娘子手调的鸩汤而死,也不愿相思而亡,说罢将汤药一饮而尽。”
“常生如此憨呆可爱,连老妪都忍不住笑了,更何况柔情万种的荨巾姑娘,这送来的汤药又怎么可能是毒药呢。”
“第二天清晨,常生已然药到病除,通体舒泰了。”
“荨巾并非凡间女子,不受世俗礼法的约束,热烈而大胆,不但与常生约期私会,连逾墙的梯子也为他设好,几番云雨,终于随常生私奔,拟作百年之期。”
“荨巾与常生作了寻常夫妻以后,又撮合了常生的弟弟和她的叔妹玉版。两对夫妻、日子过得和美富裕。几年后,姊妹两人各生了一个儿子,日久天长的生活大约使她们卸下心防,荨巾渐渐开始谈起自己的身世。得此佳人已是毕生的福气只消好好享福便是,常生兄弟却仍难以抗拒凡间男子的那点好奇,暗中使人往曹州打听,又试探荨巾。”
“荨巾听闻立时变色,即刻呼唤玉版把屋内的儿子抱了出来,两人举起儿子便抛在地上,小孩化作青烟立刻不见了,常家兄弟惊诧之间,两个女子也不见踪迹。后来在两小儿被摔的地方,长出两棵繁茂的牡丹,一紫一白,常生这才明白,荨巾姊妹有原是牡丹花精。荨巾爱常生时,礼教之防、凡人间之苦都不放在心上,一心与他相守,而一旦见疑,刑舍情缘,飞升而去。”
“牡丹不愧是花中君子,用情专一有节制。”
男子抱着女子笑。
女子笑语盈盈:“那牡丹该是怎样的花容月貌,让那书生一见倾心。”
男子:“我想,差不多也该是你这副模样。”
女子娇羞,“哎呀,我哪有公子说的这般美。”
葛轮从昏睡中抬起头,瞥了眼停在旁边的船只,说:“是吗?我怎么听说,常生兄弟难以抗拒身为男子的那点好奇,派人暗中打听,又一番试探后,确认了枕边人是妖精,男人很害怕,与兄弟伙同术士设下陷阱将牡丹花连根掘起,最后男子还不放心,又将它焚毁了,不仅如此,还将自己与妖生的儿子抛在地上,对了,小孩并没有化作青烟,而是摔成了肉泥。真是个悲惨的爱情故事啊。”
女子:…
男子:…
叶渺渺:“啊这?”
葛轮致力于打破别人对爱情的美好幻想,打了个哈欠,笑,“男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包括正抱着你的这位,好了,二位,继续赏花吧。”
小树忍不住笑,所以说谒戾是凑什么热闹,要停在这艘船的旁边?
那二人脸上明显挂不住,谒戾笑:“渺渺,听见了吗?男子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呢,不要对爱情抱有什么幻想哦,这可是——你家馆主说的真心话。”
叶渺渺:…吵架就吵架能不能别带上我。
谒戾:“不过牡丹花的确是花中君子了,这点不错。”
葛轮:“但是用情专一有节制就跟牡丹没什么关系了。”
小树:打起来,打起来。他爱看。
二人针锋相对。
接下来两人又暗暗较劲,终于等到傍晚了,五人前后上岸,傍晚开始有人摆摊,
叶渺渺一路走走停停,她忽然被一枚粉色镯子抓住眼球,“馆主,这个好看。”
葛轮:“喜欢就买。”
小树:“老板,怎么卖?”
老板:“不贵,不贵,二十两银子。”
叶渺渺:“这还不贵?”她仔细看了镯子,里面有少许绽放的小花,很是漂亮,“老板能便宜点吗?”
老板:“我是小本买卖,原来三十两银子了,我还是给姑娘折扣的。”
叶渺渺:“可是我没有那么多钱。”
葛轮见她很想要,犹豫了几秒,拿出钱付给商贩,“反正就几个钱,就当我送你了。”
一旁的小树听了,惊讶的问出声,“送?”
叶渺渺疑惑,觉得小树的反应有点大,接过老板递过来的镯子,说:“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馆主不能送我吗?”这东西有什么深意吗?
凑热闹的葛轮,“对啊,你说说为什么我不能送她?”
小树意味深长看了眼若无其事的葛轮,“当然可以!”
逛到这里来的谒戾,“哎呀,不过是二十两银子而已,还要犹豫,看起来很勉强了。”说着拿出一个金色的镯子,低头说,“前段时间你看上的,喜欢吗?”
女子看见那么大一个金色镯子,“喜欢!”
叶渺渺:…
葛轮:“….看来,这位公子财力雄厚了,不知道风韵的客房涨了,公子和这位美人还能住几个月?”
谒戾:“过奖了,几个月我都住得起,不知道你们三间房,嗯,希望你们不会赶出去。”房价涨了吗?怎么老板娘没说?
葛轮笑:“那我拭目以待。”太好了,他回头就让范进进给他涨房租。
不对付的几人分开回来客栈,还没进门,就有人拦住了三人。
“公子,需要神药吗?我这里有一枚神药,只要十文钱,包你家夫人生下儿子!”
葛轮皱眉,挥手赶走这晦气的东西,“不买,滚。”
三人进来客栈,葛轮去了柜台,见了范进进,“客栈没有打手吗?”
范进进看见三人被拦住了,“刚才已经把他赶走了,诶,谁知道他又到回来了。”
葛轮:“赶他走,我的店门前,不准卖这种害人的玩意。”
范进进:“是。”立马招呼了下人去赶那人走。然后回来招呼三人坐下,“大人喝茶。”
葛轮:“你也坐。”他喝着茶,“没有人买那玩意吧?”
范进进有些欣慰,“我们店里没有,说起来,值得高兴,宜褚几乎没什么人信这个。”范进进握紧茶杯,试图从杯子获取热量。
叶渺渺看见范进进的表情觉得有点奇怪,问:“男孩又怎样?女孩又怎样?”
范进进轻笑,没说什么。
小树回想起风韵店老板娘的信息,十五岁从女几而来,奔波几千里来到南辕北辙的黍离,为了一口饭在风韵做学徒,十七岁和几十位男子竞争风韵的掌柜,十八岁因为能力突出,成为了风韵的老板,一直到如今,已经过去了十六年。“掌柜是从女几独自一人来黍离的,这些年未曾离开这里,你想回去吗?”
范进进愣了一下,笑着摇头,“回不去的。我回不去的。”
葛轮:“女几?”
叶渺渺:“这个地方怎么了嘛?”
葛轮看了眼范进进,“没什么。”
范进进有点意外,有点暖心,“女几是个重男轻女的地方,而那个神药就是从女几传来的。我很幸运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听说了捉妖界出来第一位女家主,这件事也许在捉妖界平平无常,但是在其它行业,尤其是女几,无异于母鸡打鸣,母猪上树。”她自嘲道。
叶渺渺:“母鸡打鸣怎么了?是他们见识少了好吗?母猪上树,我倒是没见过。”
由于叶渺渺过于正经,范进进有些想笑,明明是一件悲哀的事。“第一任家主后,往后的几十年颜家都是女掌门,起初还不觉得,只是她们上任后,颜家旗下所有的店铺都选人的标准就变为了能力,而不是性别。”
葛轮:“也没有那么顺利,遭到了很多反对。”
范进进:“是啊,我很感谢,当时我来到了这里,这家店铺愿意摒弃性别的偏见,给了我一口饭吃。”她脸上浮现真切的笑。
葛轮看着她脸上的笑,喝着茶想,原来无意中,娘和颜回还为这个世界留下了这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