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蛊劫

药泉蒸腾的雾气凝成星帘时，青铜鼎内的噬心烬突然沉寂。九溟腕间暴长的红线寸寸成灰，鼎身忍冬纹裂开细缝，淌出的不再是星毒血，而是惊蛰初雨酿的新酒。

“阿姐…这杯合卺酒…迟了三百年……“

九溟执盏的手稳如当年执针，苏云苓的银发掠过他新愈的腕脉。檐角青铜铃忽地碎成星砂，凝成七十二枚银针悬于药典阁——针尾皆系着褪色的糖纸，纸面巫咸密咒已被朱砂改写：“惊蛰烬销处，当归作春泥。“

山门外忽起喧嚣，七岁的小弟子捧着株奇花奔来。花瓣如青铜镜碎片拼合，蕊心蜷着粒未孵的蛊卵——正是当年苏云苓封入九溟腕脉的那只噬心幼虫，此刻却透着清冽药香。

“师祖！后山枯井涌出新泉！“

稚嫩喊声惊飞梁间燕，九溟抚过花瓣的手忽地僵住。苏云苓的银针刺破蛊卵，卵壳内掉出枚青铜铃舌，舌面星纹竟是她婴孩时的掌印：“癸卯年惊蛰…今方解……“

惊雷滚过第七十二峰时，药泉突生旋涡。历代谷主的虚影自水中踏出，掌心皆托着枚染血的银针——三百道针芒汇聚处，初代苏云苓的残识凝成实体，将浸透星毒的婚书按入九溟掌心：

“痴儿…这才是真正的当归引……“

九溟颈侧星纹突然灼亮，七十二峰药鼎齐鸣。噬心烬自鼎口喷涌而出，却在触及新泉时化作漫山忍冬。苏云苓的银发缠住初代残识，窥见三百年前最痛的真相——

七岁的自己蹲在药圃，银针挑破的根本不是噬心蛊，而是九溟强塞过来的干净魂魄。少年跪在暗处剜尽浑身蛊虫，只为换她此生不必执针。

“今焚噬心局…求阿姐…长作拾药人……“

惊蛰雨歇时，青铜鼎轰然坍缩成青石碑。九溟握着苏云苓的手刻完最后一道星纹，碑文映着新泉里嬉闹的弟子们：

银针挑得山河烬，忍冬煎作百年春。惊蛰不书离殇赋，当归处处是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