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蛊劫

无间狱的业火吞没第七盏魂灯时，苏云苓发现九溟晶化的尾鳍正在渗血。昨夜吞下的星髓砂在丹田灼烧，映出骇人真相——每具替命傀的脊椎深处，都蜷缩着根染血的青铜枝，枝头悬挂的竟是九溟被剜出的情根。

“阿姐的窥天瞳…该歇歇了。“

九溟忽然捂住她双眼，掌心结着星屑凝成的冰霜。苏云苓的蛊鳞刺破他手腕，银血滴落处浮出《往生蛊经》残页——戊戌年霜降那页的批注被改写成：“剜情根三千寸，可塑阿姐长生骨。“

狱底传来锁链拖曳声，七十二具无面傀破开岩浆。它们额间嵌着青铜镜碎片，镜中映出的皆是苏云苓不同年岁的情态。领头无面傀撕开胸膛，露出的心脏竟是颗裹着糖衣的情根：“药娘子可知…你每声轻笑…都在蚀他魂魄？“

九溟的尾鳍突然炸裂，晶片刺入苏云苓脚踝。她踉跄间窥见更深的隐秘——三百年前那场海祭，少年九溟跪在礁石上剜出的不仅是鳃，还有半截情根。染血的青铜枝被他雕成描眉笔，夜夜在岩壁摹画她眼尾红痣。

“师兄的镜子…倒是精巧。“九溟咳出带糖渣的血，指尖在岩浆上勾画星纹，“当年你偷窥阿姐沐浴时…可曾想到会炼成锁魂镜？“

无面傀们突然齐声尖啸，青铜镜碎片拼成完整幻境——药王谷禁地的月夜，九溟将刚剜出的情根浸入酒坛。酒液倒映出苏云苓为苍溟试嫁衣的身影，少年颤抖着咬碎甘草糖：“无妨…无妨……“

苏云苓的银发绞碎三具无面傀，却在第四具前凝滞——这具傀儡耳后生着朱砂痣，颈侧蛊鳞排列方式与她分毫不差。当窥天瞳穿透傀儡丹田，她看见情根末端系着青铜铃，铃舌竟是九溟被拔除的舌骨。

“痴儿！“无间狱深处传来初代掌门的残音，“你以为蚀尽七情就能护她？“

业火突然暴涨，九溟晶化的身躯浮现裂纹。苏云苓在火光中看清可怖真相——那些被她吞下的星髓砂，正在经脉中重铸三百根情丝，每根情丝都缠着九溟破碎的情根。

“阿姐当年教我断情绝欲……“九溟的脊椎突然离体，化作青铜枝刺穿初代掌门的虚影，“却未说情根断尽时…最易生痴妄……“

无面傀们突然融合成巨像，掌心托着苏云苓大婚时的盖头。当盖头被业火点燃，灰烬中浮出卷泛黄的《天医九针》——第九篇补遗的空白处，密密麻麻写满“苓“字，每个字都缺了最后一笔。

“原来你篡改针经是为……“她碾碎掌心的青铜枝残片，窥见三百年前雨夜的真相——少年九溟跪在雷雨中誊抄针经，每写个“苓“字便剜去片指甲，血渍浸透的宣纸在火盆中蜷缩成星髓砂。

初代掌门的残魂突然凝实，业火在他周身凝成嫁衣。苏云苓的蛊鳞尽数脱落，在岩浆中拼成北斗阵图——阵眼处嵌着的竟是九溟被拔除的喉骨，刻着歪扭的鲛人语情诗。

“老东西可知…噬心蛊最毒的不是蛊虫？“九溟残破的虚影突然暴长，晶化的尾鳍缠住苏云苓腰肢，“是饲主剖心时的笑……“

当最后具无面傀炸裂时，苏云苓在灰烬中拾起枚青铜铃。铃舌震颤的刹那，无间狱所有业火倒流，在她掌心凝成根带刺的情丝——三百根染血的情根在其中翻涌，每根都系着未写完的婚书碎片。

“蚀骨砂第七粒…原是这个意思……“她割破腕间朱砂契，银血浇熄初代掌门最后的残魂。九溟彻底晶化的身躯坠入岩浆前，指尖在她眉心点出星痕：“阿姐…往生井第七砖下…其实……“

余音被业火吞没。苏云苓在最后时刻吞下那枚青铜铃，尝到了比剜心更痛的真相——三百根情根深处，皆刻着同样的血书：“宁作劫灰沾卿袖…不羡长生共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