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字之中
楚魏两国联姻,一切事宜提前行进,排场礼仪声势浩大,响动诸侯六国。
为表诚心实意,楚王亲自前往楚魏边境,公主薄纱遮面坐于马上,一群陪嫁的宫人随侍,随于左右簇拥着。
终于等到这一天,娶你为妻,拥你入怀,与你偕老。
楚王心甚欢喜,走上前去牵起她的手,带入自己身边,她的呼吸,她的低眸,就是他的月儿,心中的些许疑虑,终是烟消云散见月明。
每每要与之独处时,她总会有意无意的躲闪,也不似从前那般偶有孩子气,显得端庄了不少。
许是发生的事情太多,心境也跟着成熟了,他只愿意这样想,不作其它猜想。
楚国都城的百姓们,听说王上带回王后,纷纷涌入街道上,争先恐后的目睹王上王后风采。
车马停在王宫门前,接受官员迎拜,月儿身着一身绚彩礼服,头戴黄金所制的四尾凤冠,在白芷的搀扶下,缓缓走下马车,交与楚王手中。
月儿偷偷向四周望去,除了人就是人,楚国不愧是泱泱大国,臣子都比魏国要多得多。
她身为魏国嫡公主,当然也是见过世面的,定要拿出不俗的气概,千万不能给魏国丢脸。
先是抬头挺胸,眼睛放远看去,拿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拾阶而上,再进入宫殿行大礼。
也许是眼睛放得太远,没注意到脚下,踏到第十三个台阶的时候,稍微一不留神,脚底直接踩空,身子倾斜跌坐在地,幸亏楚王反应及时,紧紧抓住她的小手,不然非得滚下台阶去,那时魏国的脸面,可就丢得一干二净了。
“月儿,怎么样没事吧?”楚王拦腰将她扶起。
“应该没事,我可以走的”。月儿下意识抬起右脚,左脚却有些支撑不住,身体晃了一下。
“月儿,崴了脚就不要逞强,让大臣们见了,笑话”。楚王笑着拦腰抱起月儿,继续前行着。
看着群臣惊讶的表情,月儿小声拒绝道:“这样做,就不怕大臣们笑话你吗?所以快放我下来”。
“为了你,全天下的人笑话我,我也不怕,我怕的是,你…”。
楚王暗中下令,早些结束礼仪,从轿辇上抱下月儿,直接走入寝宫,放于床榻之上,方才安心坐到一旁。
深情道:“月儿,我…终于如愿了。”
月儿挤出一丝微笑,勉强的点点头,总想着视他为无物,却又不忍心做不到。
“我还有些事,月儿你好好休息”。楚王很是不舍的,起身离去。
他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人都在这了,她的心迟早也会在这。
楚王刚行至院外,一群老宫女从身后走过,这本就是宫内再为平常之事,却瞧着她们往月儿寝宫走去,连忙命人将她们带过来询问。
“叩见王上”。老宫女们跪拜道。
“你们去王后宫中有何事”。
“回禀王上,我们是负责教导新王后礼仪,以及怎样伺候君王,该注意些什么”。为首的老宫女回答道。
“不用了,你们先退下,免得吓着王后,”继而转身对大志命令道:“传我命令,不准任何宫人打扰王后,再去多派些护卫”。
大志应声退去,前往支援小吴重任,在这紧要关头万不能出纰漏。
待大志赶到,惊喜的发现,小吴正在饶有兴致的拍马屁,索性躲在墙角偷听起来。
“公主,你看这棵树从很远的南方运过来,还有这些花,可是王上亲手栽种的,还有这个…”,小吴边说边比划着。
公主脚伤在身不易久站,细心的白芷搬来椅子,让公主坐下慢慢欣赏,排解心中苦闷。
”王上为了让王后,在这里住的开心,白天忙着处理国事,晚上还要来摆弄花草,操劳的人都瘦了一大圈”。
小吴说这话的意思,明摆着是为王上表真心,月儿怎会不知呢,说不上感动,也说不上无所谓,随手摘下一朵花,放在鼻尖闻了闻,香气甚是沁人心脾,不由让人回想起过往烟云。
楚大哥行事沉稳,且做人面面俱到,温良少语始终暖人心房,这么好的人,偏偏爱上一个不爱他的人,错得离谱,齐公子明明是自己要杀的人,却偏偏爱上他,错的荒唐,无论怎么做都是错的。
夜色漫漫,寝宫里红烛摇曳,摆放的花生红枣桂圆,寓意美满幸福,看上去十分喜庆。
床榻上的月儿有些坐立不安,今晚的洞房花烛夜,她必须想一个十足的理由拒绝。
楚王身子左右摇晃,略有些不稳,步伐凌乱的仿佛不着地面,白芷二人识趣的关上房门,迅速退出屋外。
见他一脸醉意向自己走来,月儿吓得一下站了起来。
“月儿,你的脚伤还没好,快坐下”。
楚王似醉非醉,急步走向前拉住月儿的手,一并坐到床榻边。
“楚大哥,我…今晚身子不适,可能…不能伺候你了”。月儿想了半天只能这么说。
楚王甜笑着,弯下腰拿起月儿的一只脚,“我知道,你脚受伤了,没事,换我伺候你,我替你宽衣解带”。
月儿连忙将脚拿了回来,蜷缩到床榻一角,“还是让我自己来,”
她的神情,像极一只受惊的小鹿,实在不忍再上前一步,逼得她退无可退。
楚王起身拉起一床被子,直接扔到地上,满眼醉意的望着月儿说道:“今晚我睡地上你睡床上,我的衣服也就不脱了,免得着凉生病还要麻烦许多人”。
楚王故意说得如此凄凉,方能使得月儿心甘情愿,走进以退为进的招数里来。
楚大哥还是一往的善良,处处替别人着想,不该遭遇如此的不公平。
月儿胆怯的试探道:“如果你我二人同榻而眠,你可能保证绝不有半分逾越,”
眼见事有转机,楚王立即起誓道:“我对天发誓,若动你一根手指头,我便砍下自己的手指头送与你,”
想着一人分盖一床被子,楚大哥又发了誓,以他人品应该不会有事,月儿点头应允。
月儿脱下外衫,卸下挂满药粉的长腰带,当真对他是十分放心的很,楚王的心里燃起一丝暖意。
刚开始俩人相敬如宾,卧于床榻左右两边,月儿更是将外衣放于俩人中间,做为约定的楚河汉界。
“月儿,你真的好美”。
楚王的声音在耳边回响,吓得月儿连忙侧脸看过来,他那炙热的眼神,仿佛要溶化她一般。
月儿突感事情不妙,正要起身逃脱,他却已越过楚河汉界,迅速闯进她的被子里,结结实实将她压入身下,他此刻已不用担心,会被月儿一下子药睡过去。
“楚大哥,你醉了?”月儿试图唤醒楚王的一丝清醒。
“因为你,我一直都醉着,何曾清醒过”。此话一出,楚王压根没打算清醒。
“刚才发的誓言你忘了吗?”月儿仍不放弃,继续提醒道。
楚王无奈表示,“我恐怕要食言了”
说完便迫不及待吻住她的唇,探寻他从未知晓的另一个世界,先前为了月儿,闺房秘事总算没有白学,最起码用起来还算得心应手,不至于彼此那么慌张无助。
春宵一刻值千金,却也是区区的一个夜晚而已。
楚王迷迷糊糊睁开双眼,身边已无人相伴,月儿兴许已去梳妆,楚王颇有些费力的坐了起来,也许是昨晚劳累的原故才会这样。
外面天已大亮,晨光射入屋内,着实令人心情大好,楚王掀开被褥准备起身洗漱,不想余光偏偏扫过床铺上的一抹红晕,竟害羞的笑了起来,又将其重新盖好。
楚王慌忙披了件衣服,急于前去寻他的月儿,抬眼间,发觉她正在铜镜前梳妆,也不知昨晚的事,她有没有生气。
最好还是先道个歉,不怕她不接受,“月儿,昨晚是我冒犯了,对不起”。
古往今来,因为洞房而道歉的君主,可怕也只有他一人而已。
却不见她有任何回应,楚王颇有些慌神,她可从来没有这样不理人的,莫非这次真的伤了她的心。
“是我有违誓言在先,应当接受惩罚,拿剑来”。正说着楚王便撸起衣袖。
他真的要断指?月儿忙走了过来,阻拦道:“这又是何必呢,你我既己是夫妻,何来冒犯一说,我只是还没有准备好,有些不习惯罢了”。
月儿舍不得见他挥剑断指,将所有的不愉快全部揽去,深深埋于自己的心底。
她的心里终究还是有我的存在,楚王欢喜的将月儿拥入怀中,“月儿,我知道这里的一切你都很陌生,我不怪你,我会陪着你慢慢熟悉”。
何为新婚燕尔,便是每天处理完国家大事,剩下的时间全在月儿的寝宫里。
渐渐发现月儿有个海螺,不用想都知道她这是赌物思人,楚王寻个机会顺手弄了过来,断了她的念想免得为此伤神。
近日楚国南方一个部落发生叛乱,弄得民心惶惶不安,楚王正与群臣齐聚议事厅,共同商讨对策。
如此重大场合之下,小吴哪敢当着众臣面禀,只得悄摸来到楚王跟前,附耳禀告王后突然晕倒一事,
在国家大事面前,绝不能因宫之事,乱了朝纲大纪,让月儿遭人非议。
情急之下楚王装作肚子疼,急等着出恭的样子,然后从侧门偷偷溜走。
王后寝宫内。
一个太医把完脉,又换另一个太臣上前,似有种不祥的预感。
楚王将白芷叫到门外,厉声责问道:“月儿好好的怎么会晕倒,是否有人加害于她,你尽管禀明,本王定不饶她”。
白芷急得直摆手,“没有人害公主,只是这几天丢了一样东西,怎么也找不着,公主急得也一起帮忙寻找,可能是起来时猛了些,才晕倒的”。
楚王叹了口气,还是因为那个齐公子,默默转身回到屋内。
“你们这群太医,瞧个病都这么慢,能不能快一点,看不出本王很着急吗?”楚王莫名的发泄着。
几位太医吓得直哆嗦,相互嘀咕着推出一位老太医,他们早有耳闻王后是王上的心头宝,谁又敢上前,道出这悲大于喜的话来。
他们个个欲言又止,楚王心中已料得一二,避开众人目光,移步至偏房问话。
老太医颤微微跪地回禀道:“启奏王上,依脉相所示王后体虚神乏,似乎不久前,身体的肝腑有些受损,尚需慢慢调养,假似时日便会痊愈,可是…万不该,王后有两个月的身孕,如今深受胎儿影响,身体只会不堪负重,现下唯一的办法就是弃子保母,否则临产之时只怕会…母子不保”。
怎么会这样?楚王仿佛掉入冰窟,身体颤抖的厉害,慌得连呼吸也变得急促。
一切都是他的错,不该急于拥有她,忽略她在齐国所受的伤,楚王陷入深深自责中。
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她有事,宫里能生孩子的女人多得是,也不单单差她一个。
“你速去拟定药方,孤只要王后安康,该舍的还是舍去为好,今日之事不准对外说起,如有泄露定斩不饶。”楚王低吼道。
老太医应声退下,擦拭着额头上汗珠,总算是见识到,传闻所说不虚。
稍稍平复一下心情,楚王便前往议事厅,草草的下达命令,派兵前往平息叛乱。
便又急匆匆来到月儿榻前,亲自照顾守候,待她一醒来便能看到自己。
楚王看着月儿平坦的肚子,幻想着再过几个月,也会像其她孕妇一般,大得像个球一样,只可惜完全不可能了。
悄悄趴在她肚子上,听一听这未出世孩子的心跳,以前他总想着和月儿多生几个孩子,一家人快快乐乐的生活着。
现在又要他毁掉这个梦想,亲手杀了自己的孩子,这是一件多么残忍的事情,这么痛苦的事情,他一人承受就好,月儿是无辜的,她应该是快乐的。
“月儿,你醒了,可感觉哪里不舒服”。楚王柔声问道。
月儿慢慢坐了起来,一脸的疲惫:“睡上一觉感觉好多了,我刚刚是晕倒了吗?”
“太医来过了,说你只是身子虚,喝点补药就会没事了”。楚王搪塞着。
“楚大哥,你有什么心事吗?怎么愁眉苦脸的”。月儿似乎感到楚王有些不对。
楚王立即眉开眼笑道:“是你多心了,听话,乖乖把药喝了”。
楚王从白芷手上接过药碗,盛了一小勺,放到嘴边尝了尝异常苦涩,苦得直入心底。
“已经不烫了,快些喝下,病就好了”,楚王将碗送到月儿嘴边催促着。
凭借对草药的一些认知,她分明闻出了麝香的味道。
“这个药我不会喝的,它根本就不是什么补药”。月儿用手推了过去。
一时忘记她是懂药理的,早知趁她昏睡时就应该喂她服下。
“月儿,就算不是补药,也是对你身体有益的,听话快喝了”。
楚王这一次坐到月儿身边,左手从身后抱住了她,控制住她的双手,右手端起药碗送到她的嘴边,似有一种强灌她喝下此药。
这是一碗堕胎药,月儿心里清楚的很,难道是自己怀孕了?
“楚大哥,我不喝…这是堕胎药,我求你不要杀了我们的孩子,我哪里做的不好,我一定会改的。”月儿哭喊的挣扎。
句句犹如万箭穿心,手中的碗都快要握不住,一个不留神被月儿打翻在地。
看着她一脸恐惧的模样,再也不忍下重手,楚王低声哄道“月儿,太医说了你身子虚弱,不适合有孕,等你调养好身体后,还可以生很多小孩的,你说好不好”
月儿哭着摇摇头:“我的孩子,在我的肚子里,我是绝对不会舍弃他的,我一定把身体养好,护他平安出世,你相信我好不好”。
“不好,哪怕有万一的危险,我都不会允许,我不能失去你,明白吗?”。
“我不会有事的,你必须相信我,否则我会逃出王宫,让你永远都找不到”。月儿甩开楚言的手,意志坚定的看着他。
以她的本领若想出王宫,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想着她只身在外,那样岂不是更危险。
“我答应你,我都听你的”,轻轻拭去她脸颊上的泪水,楚王最终还是妥协了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