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道:从书生词条肝经验值
郭北县,某处僻静的宅子。
幽暗的灯火里,两人相对而坐。
白无机看着眼前那个一副市侩打扮,平平无奇的中年男人,缓缓道:“这事,你做的不错…”
“为大人效死而已…”那平平无奇的男人抬头,露出一张久经油烟风霜的苍老脸孔
竟是郭北县羊肉铺子的…孙老板。
“死倒是容易…让我那老友心甘情愿出剑并非易事…也不枉费你夫妇二人耗费许多年,盯在那县学。”白无机道。
“还是大人神机妙算,小人方能不负所托。”孙老板沉声道。
“悬刀司做事,功过分明,是你的功,没人能抢走。”
“若非是你告诉我陆寒很可能会入局,我该不会调动杨府的暗子布下那局面。”
孙老板不着痕迹扫了一眼白无机,方才放心道:“大人给我的叮嘱我一向没忘…之前拿书生曾在小人的摊子前惩戒了杨二,小人想着…在府城是不是能尝试一番…原本也未有十足把握…”
“莫说你没把握…便是我,又如何想到…匹夫一怒,竟不惜血溅十步,这世间当真有如此愚蠢之人…”白无机喃喃道,“却与我那老友一个模样。”
那些过往的沉重回忆蓦地又涌上心头,似乎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也罢…我那老友出剑了…这郭北县的一潭死水也该动起来了。”白无机用手揉去了眉眼间的疲惫,看着面前这个一脸恭敬的男人,缓缓道:“当然,我倒也没想到你竟能舍得你那女儿。”
“堂堂宗师之境的修为…天天与那油腻打交道,这些年…也委屈你了…”
谁能想到,这些年在郭北县天天与油烟打熬的孙老板,竟然…是一名武道六品的宗师。
听了这话,那佝偻着身子的孙老板似乎恍若未闻,只是垂首低声道:“惟愿大人还记得承诺…”
“放心…这些年你随我做事…也该知晓,我虽无情,却也重诺,”白无机悠悠道:“此间事了…我会将孙小素带回道宫无涯山,延她一世寿命。”
孙老板眼眸中浮现无法抑制的激动,他复又跪在地上,将头径直磕在那铺着青砖的地上,道:“若是如此,我夫妇二人的命,便全数给了大人也无妨…”
“起来吧…你的命,我暂时还不感兴趣…”白无机顿了顿,“至少…在大皇子死掉之前…你这命还值点钱…对吧。”
“小人这条命本就是大人给的,自是知晓的…请大人放心,如今小人面貌身躯都已改变,想必…便是当年京都旧识,也无人认得出。”
看着这佝偻着身子、双鬓斑白的老人,白无机嘴角挂着玩味的弧度。
是啊…谁又能想到,当年堂堂的大皇子府副统领,竟成了如今这般样子?
大皇子啊…当初你带着那些宗门老东西和禁军精锐屠我老师满门之时…可曾想到,还有人活下来了啊…
“只是…那晶石矿脉实在干联甚大,因畏惧道宫威严,那些宗门太过谨慎,便是一个小小的田契,都只让那陆志广去办。若不是出了个张三和那枚气血丸子,还真没机会让浮云宗后面那人漏出马脚。”孙老板轻声道。
“大人,既然浮云宗已经有动作了,想必那绝岚宗也坐不住,大人高明,一枚气血丸子,加一个小小的陆寒,就惊出了两望之宗门,大人决策千里之外,谋划胜券在握。”
白无机悠悠看着他,只轻声道了一句:“你又怎会知晓我的谋划?”
蓦地,孙老板整个身体就僵硬住了,汗水几乎在刹那间就从毛孔里钻出来….
“扑通”一声,他跪在地上,久久不敢起身。
白无机只静静看着,良久,才过去扶起了孙老板,言语中满是温柔:“老孙….你我相识多年…何必如此大礼,虽说曾经各为其主,但如今目标却是一致的…”
“小人当年愚钝,竟敢挡在大人身前…以致大人那老师…”忽然,孙老板的言语陡然一致,身子竟在恐惧中微微颤抖起来。
这一句话,真的让白无机脸上出现一抹阴郁。
“罢了…都是过去的事了…”片刻后,白无机的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道:“湖海帮你还须掌控着,帮我暗中盯紧那郭北县。”
“浮云宗和绝岚宗?那这场好戏就先从它们身上开始….”
…………..
桂北县,大雨凄迷。
在县城外数十里,有一处荒山,当地人唤作“风崖山”,山脚有座香火稀疏的庙。
凄风夜雨,荒野小庙外,泥泞道路中,一辆偌大的马车颠簸而过。
只听得“砰”地一声,那马车轮子便磕在一块大石上。
马首昂起,嘶叫长鸣,差点将车掀翻。
带着斗笠的车夫,冒着大雨,从车上下来。
阴冷的黑夜,一道闪电划过,扯得天空一亮。
车夫这才看到裹满泥泞的轮毂上,有一道手掌大小的豁口。
“老李…怎么了?”车厢中正昏昏沉沉的钱亮化陡然被惊醒,掀起幕帘,道。
老李摸了摸轮毂,回身望着黑漆漆的来路,喊道:“少爷…这轮子坏了,估摸是刚才被石头膈了一下,车动不了,咱们得寻个地方过夜才行,明日雨停了,老奴去县里寻个匠人来修车。”
钱亮化暗道一声晦气,然后眯着眼,朝着外面看去——黑夜夹杂雨幕,让视线极为模糊,只在不远处,隐隐约约看到,似乎是一座荒废的石头小庙。
穿好蓑衣,钱亮化跳下车,和车夫老李在泥泞的暴雨中深一步、浅一步艰难走着。
庙门年久失修,腐朽的木头长满了青苔和藤蔓,几乎看不清庙门上的文字。待走近些,在庙檐下燃起火把,借着微光,钱亮化只影影绰绰看到“神明庇佑”四个大字。
看来今日,便只能宿在这里了。
推开门,在“吱吱呀呀”的门栓摩擦的尖利声中,钱亮化和老李进了阴冷的小庙。
脱下蓑衣,抖去一身恼人的雨水,车夫老李忽然看到大殿角落,有一些七零八落的柴火,似是路人遗下。
老李咧嘴一笑,便举着火把往那处去。
柴火刚入手,老李便感觉有些不妥。
怎地如此湿润?
老李抬起手。
火光明灭下,满手的鲜红….
这…似乎是…血。
下一刻…一个诡异的惨白眼珠出现在他眼前。
“少爷…快跑啊…”老李的嘶吼声像是陡然被折断的长笛——声音骤然断了,还未见到他有何动作,他的头颅便从他肩膀上滑落,像个葫芦般滚到地上。
惊骇之中,钱亮化只远远看到一个黑影向自己飘来。
莫名的恐惧从心底瞬间卷袭到他的头顶,头皮一炸,他便转身欲逃。
阴风卷过,又是“吱呀”一声,小庙那破旧的半拉木门无风自动,蓦地关上了,堵住了钱亮化的退路。
一枚殷红的血手印,拍在小庙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