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与神灯
阿婆又打开了石门,里面的男子似乎知道阿婆要来早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苍澜怎么样了?”男子问。
“一切都好。不过她似乎遇到了一个十月出生又能靠近神灯的人。”阿婆说完坐了下来,她的年纪大了,已经站不太稳了。
“这些年我闭关修炼,进益不多,如果他们不能及时找到宝珠加强封印,估计泊一出来,还是没有能打败他的人。十年了,这世间居然没有一个能与之抗衡的人。”
“叶生族的迟月叙,虽然天赋高,武功也算强,但还是没有顶级的功力。被逐出去的林京,也似乎没有什么大突破,苍澜和羽纯完全不是泊的对手。这些孩子还都是这一代的佼佼者。”
男子叹了口气,然后又看着石壁上的人画,这些招式已经算是非常顶级的,自己也都钻研琢磨透了,可还是够不上泊。
“泊到底是学了什么,他的功力我是一点都看不懂。”男子说。
阿婆拿出自己占卜的东西,又开始占,“大哥不必慌张,恐怕很快就有人能制服得了他了。”
“可准吗?”
“我占过好几次都是这种结果,但我确实想不到这个人会是谁。难道他还藏在某一个地方不为人所知?”
思来想去想不通,最后还是没有什么结论。阿婆又说起了梨歌,男子只是轻轻地点头,他并不排斥梨歌,只是对于她的父母极其憎恶。
“姬大哥,那我先走了,改日再来看你。对了,梨歌走之前给了我一粒药,说是最强身健体,我已经这样吃了倒也没什么用,不如给你。”说完,从瓶子中倒出一粒黑色药丸,大概鸽子蛋那样大小,“你记得吃,我放在这里了。”
这位姬大哥看起来只有四十岁的模样,但其实已经年近六十了,他四十岁才遇到人生真爱,四十多岁才生育后代。因为常年练武,所以看起来比五十五岁的阿婆要年轻许多。
傍晚,迟月叙一行人到了一处集市,他们先去客栈备了几间房,然后才出来,都跟着团应,他下山次数最多,他说每个地方的集市看起来不同,但其实都一样,白天更热闹,不过晚上也有能玩的地方。街上玩杂耍的还没散去,南星看了一会,被羽纯拉走了,他们又去桥边看桥下飘着的花灯。
“这是做什么的?”苍澜问。
“这是许愿的,要不给澜姑娘也买一个灯许一个愿吧。”说着,团应就跑到桥另一边买回来一个荷花状的花灯,中间是蜡烛,已经点燃,他递给苍澜,“快许愿,然后放在水上,让它漂走。”
苍澜有些手足无措,她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迟迟没有接过花灯,迟月叙从团应手里拿过来,然后塞到苍澜手里,“快许吧。”
于是,苍澜看了看别人闭眼的样子,自己也闭着眼许了一个愿,将花灯漂了下去。南星是没兴趣的,她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们,团应问羽纯和赢天要不要也买一个,他们都连忙摆手。
走过桥,又是一家酒馆,团应提议去喝杯酒,迟月叙上次喝过酒后觉得微微喝上一点还是很好的,他拉着南星一起去喝酒,团应又指了指船,告诉羽纯和苍澜赢天,晚上可以坐船,边听曲子边看风景。
羽纯和苍澜便去了,赢天觉得两边都没意思,就一直站在桥上,看着人来人往。
在船上,苍澜透出小窗子一直看着外面,羽纯专心听着船上歌女的曲子。好久没有这样放松了,所有人暂时都放下了自己的重担和身份,享受其中。
“人间一直这么热闹吗?”苍澜边看边问。
“倒也不是,只是你看到的都是有点银子钱的人,他们才有时间这样热闹。这世间多得是夜不能寐饥肠辘辘的人。“羽纯觉得说的有些悲伤,又转了转语气,“不知道族长近来还好吗?”
“他一向很好,我不喜欢与他多谈,不过碍着身份。族里的七位长老我是很喜欢的。“
后又不再说话,只是沉默。
几杯酒下肚的迟月叙红着脸和团应边打边闹,南星双手抱着像看傻子一样地看着眼前这两位。
船停靠在岸边,赢天就在这里等着,他手上拿着一串冰糖葫芦,与他的气质很不符。苍澜上了岸后,他递给了她:“给你,你肯定没吃过。”
“冰糖葫芦?我见过,不过阿婆没让我吃。”
苍澜收了下来,但没有立马吃,而是看了好一会,又闻了闻,尝试地吃了一个,不由自主地嘴角上扬。泊透过赢天看到苍澜那微微的笑容,自己也跟着笑了。此时他更想出结界,能够更多的看到苍澜,他对于这个女子有着说不上来的好奇。苍澜发髻上的步摇有些要倾倒的样子,泊操纵赢天顺手扶了扶正。羽纯看了后笑了笑,自己先去找迟月叙了。
“你好奇神灯的秘密吗?”苍澜问。
“世人都会好奇,我也是如此。”
“如果有天,我让你和我去灯族,你会去吗?”
“会吧。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事。”
苍澜没有继续往下说,回到客栈,所有人都玩累的玩累,吃醉酒的吃醉,都开始了休息,只有南星像是盯梢的人一样,坐在栏杆上,一直看着月亮。现在的月亮是残月,弯弯的,所以并不是很亮,不过这条街上户户都点着灯笼,所以看起来并不那么凄凉。
南星看到赢天朝着一个方向走去,她是没有那种心眼的,所以只是看了一眼没有管他去做什么。赢天也似乎知道南星没有睡,所以他回头看了一眼,南星正看着月亮,他又放心地朝前面走去。
其实,他也并没有想做什么,只是去河流下方去寻找苍澜放下的花灯。他偷偷做了印记,来到下流,将所有的荷花灯都翻遍,终于在一块石头旁边找到了苍澜的那个花灯。许的愿望自然是不能知晓,但花灯上的信物,泊操纵赢天收了下来,是一颗粉色的珍珠。别的被打翻的花灯,信物要么是纸花要么就是丝线,总之不是值钱的东西,只有苍澜,或许她是真的没玩过,放了一颗小小的粉色珍珠。
泊并没有让赢天一直拿着,而是在街道的最末端和子生汇合,子生接过了珍珠,小心地装进一个木盒子里,带回结界外,递给了泊。这个结界只能进不能出,但此时,泊已然觉得很是欣慰。
他打开盒子,将珍珠放在手里抚摸。梦葵翻了翻身又睡了过去,他一时握紧手心,怕梦葵醒来胡闹,抢走了珍珠。
子生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但没有说出来。他呆呆地看着泊,然后又离开了,泊是他的主人,他不能忤逆他,即使自己现在已经慢慢有了思想,也不能。
梦里,迟月叙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不过都是关于母亲的,还有关于父亲的。母亲在梦里亲自教他识字练武,又买给他好吃的,还带他去山谷玩,越是欢乐的场景,醒来就越落寞。
打开窗子,外面有凉风吹过,已经快天亮。南星听到了窗子响,她飞了过来,一张脸突然出现,夏乐迟月叙一大跳。南星就那样蹲在窗子上看着迟月叙。
“怎么了?”南星问。
“你……先下来。”
南星猛然一跳,落了地,又是一双无辜地眼睛看着,问道:“怎么了?”
“我只是做梦了。你会做梦吗?”迟月叙盘起了双腿说。
“不知道。”
“你真的好傻,什么都不知道。”
后面的南星不再听,她又飞到羽纯的房间外,破窗而入,羽纯其实已经听到了声响,但他识出了是南星的轻功,所以并没有立马起来,直到南星破窗而入。
“唉!弄坏了是要赔钱的。”
“那你赔钱不就好了。”
说着,南星就坐在羽纯的床上,羽纯后撤了一下,“你当真没有男女意识?”
“嗯?”
羽纯不再说话,让南星别过头,自己穿上了衣服,又捋顺了头发。羽纯又问南星在以前,很久以前她叫什么,南星说自己本身就没有姓名。后来又是长时间的沉默。南星坐在桌子旁,时而拿起杯子玩,羽纯倚靠着窗子,时而看着南星,时而看看窗外。他看到了赢天回来,本想在二楼直接问他去做什么,但考虑到别人还未醒,所以又止住了。不过赢天也察觉到了羽纯在窗子边,为了掩饰,他痛快的招了招手,然后指了指自己手里的酒。这壶酒是泊操纵他让他买的,泊向来心思缜密,他怕万一出现现在这种情境不好说清,所以万事都有准备。
赢天虽然也是泊,不过他只是泊的一部分,考虑事情,包括功力,与泊无法相比。
看到赢天手里的酒,羽纯笑了笑,没有起疑心。
翌日,所有人在客栈外集合,赢天身上有酒味,苍澜闻到了,还问了一句,“昨夜喝酒了吗?”
“睡不着,去喝了一点,也买回来一些。”
迟月叙不想这种聊天继续,于是打断了谈话,“师父给我的银器,昨天,也不算昨天,是今天凌晨微微震动了,我觉得肯定这附近有流桐部落的人,他的身上也必然有一件银器与这件产生了共鸣。”
“真的吗?”羽纯急迫地问。
“确实如此,师父曾这么说过。”
“所以我们今天多关注一些身上戴有银饰的人。”苍澜补充道。
刚说完,团应就在街上盯着各种女子看,用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吓得没人敢靠近,一个壮汉还过来撞了他一下,“盯我手臂作甚!”
“没什么,大哥慢走,大哥平安。”团应打哈哈地说道。
“不用这么看,傻团应。只要银器再次微微震动,那就是了,用它去验证。你那双眼睛能看出什么来”
迟月叙说完,将银器放在手心,背过去拿不那么明显,其他人都跟着他,但都表现得非常僵硬。团应在后面看了会,实在忍不住了,说道:“咱们也不是僵尸,走路能自然一点不?街市两边的铺子看一看,附近的景色观赏一下,说说话,就当做是出来玩。”
苍澜调整了走路姿势,然后看着两边的卖风筝卖小玩意的摊子,赢天就跟着苍澜,迟月叙一边看美女,一边东跑跑西跑跑,羽纯和南星就沿路一直说着话。团应才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
街上有一家流浪的人,能看出来是爷爷奶奶带着一个小孙女,小女孩半边皮肤好像生了疮,所以街上的人都避而不及,他们穿着也破破烂烂,沿路讨饭也大多被赶走。苍澜看着小女孩实在不忍心,她走了过去,迟月叙也跟了过去。
“小妹妹,哥哥帮你把疮治好,好不好?有一点点疼。”迟月叙蹲下来温柔地说。苍澜本来想用冰杖直接去掉,那样没有痛苦,但迟月叙说冰杖的能量是用来解救更多的苍生,类似于瘟疫、水灾等,杀猪不用解牛刀。
小姑娘看了看爷爷奶奶,点了点头:“嗯嗯。”
两个老人家问迟月叙是有什么办法,迟月叙没有解释太多,只是让老人放心,他用自己的法力逼出了毒液,然后又用法力恢复了皮肤。不到一会,一个可可爱爱的小姑娘就在眼前了。
“现在夏日,虽然看起来已经恢复,但还是要注意保养,我让我同伴去买些药粉,您们要定时给她皮肤上抹着。”说完,又给了一些铜钱,他不愿给太多,总觉得苦楚世人太多,相帮不过来,只解决燃眉之急就可。
“团应,你过来。”刚说完,团应就从一百米处吧嗒吧嗒地跑了过来,迟月叙说了方子,团应默念了好几遍,然后朝着药房走去。
在药房等待的时候,看到了一个手上有一串银镯的女子过去,不过他要等药,所以没有追上去。等把药粉给了老人家,他才想起了这件事,迟月叙弹了弹他的脑袋,“运气不错,就是脑子不好。你就不能让女子等一等吗?”
“我让人家等,人家就等吗?”团应说。
“要是你们找银器,银饰类的,街市南边有个小铺子,那里卖许多精美的银器,我和老伴从那里经过,看到好多人前去买。”老爷爷说。
迟月叙谢了老人家后,就朝那间铺子走去。
上面写着“稻米银铺”。铺子里确实许多人,外面有小厮招呼,而里面是一个五十岁上下的老师傅在做着银器,他右手边是已经做好的各色银器银饰,正中间有一个女子正记着账本,大多都是预定的物件和价钱,前来取货的时日。
“银器有点震动了,看来是这里无疑了。”迟月叙对旁边的羽纯说。
他们一行人走了进去,刚迈进门槛,老师傅就抬头看了一眼,有些警醒。他停下手里的活计,走了过来,“不知道几位是想做什么银器?”
“您看看这一件可认识?”迟月叙摊开手心,将那件银器给他一看,他的脸色立刻沉了下去。
“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谢敏,我师父,老人家可认识?”
“原来是谢敏的徒弟,是有何事?”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可否到僻静的地方一谈?”迟月叙说完,老师傅便交待了几句,小厮和女子应了声,迟月叙又将其他人介绍给了老师傅,说毕老师傅往外面走。
铺子右侧是一片竹林,他带着一行人一直往里面走,看起来这条路非常幽深,两边除了竹子,只有些许不识得的草,也没有鸟叫或者其他动物。走了大概一刻钟,终于到了一处开阔地,这里建了一处小竹屋,门口种着两棵桃树。
老先生让所有人止步,然后自己上了小竹楼,里面房间看了看,然后又下来了。他将所有人带到一楼桌椅处,这里所有制品都是竹子做的,偶尔有几件银器摆件。不过屋里陈设简单,倒是让人有一种清新的感觉。他又拿出一些竹叶放入壶中,从旁边的小火炉上取了水,泡了一壶茶,给几位倒了。
“除了银器,可还有别的东西?”老人家问。
迟月叙掏出一封信,是他师父亲笔所书,老人家收到后拆开看,确实是故人的手笔。他开始介绍自己,“我是元江的叔叔,当然也不是组长的亲兄弟,鄙姓明。其实我在几日前就在街上听说了此事。封印已经很弱,需要盛灵宝珠加封印记,这件事我也跟元江说过,但她现在脾气古怪,我曾让她主动去叶生族,但她不愿将宝珠拿出。这会儿她不在,应该是去泉水边了。”
他喝了一口茶水,又接着说:“我们在集市卖银器,其实是为了找她妹妹,自十年前元江的妹妹突然失踪后,到处都找不到,族长后来又……所以,现在元江对于自己这个妹妹有着非同一般的执念。卖出去的银器都有我们流桐部落特殊的结印,元琦,就是她妹妹的名字,她从小脖子上有一个银项圈,那可是我们流桐部落最精致的银器,我们卖出去的银器上的结印可以和这件银器产生共鸣,就像你们可以通过这件银器找到我们一样。”
“这么说,宝珠一直都在元江姑娘这里?”羽纯问。
“是,不过要拿出宝珠可不太容易,你们要说服她。稍等片刻,她也大概就是这个时辰会回来。”
“可惜都过了十年了,这世上居然还没有人能和泊一战,还要靠宝珠来加印。”明老先生感慨道。
所有人都微微地点头,迟月叙垂头丧气,没有人发现赢天露出了一丝微笑。
结界内,梦葵在看云,这会儿云那么白,刺得人眼睛疼,可是梦葵最喜欢这种明亮的东西。泊通过赢天的眼睛知道了一些事,他看了看梦葵脖子上的银项圈,梦葵也顺手摘了下来让他看。
“我一直以为是摘不下的。”泊说。他看了几眼,确实和老先生说的差不多,这件银项圈的做工可是一绝,如果不是流桐部落的人,万不能做出这么精细的活计来。
“别人摘不下来,我可以。”梦葵补充说。
泊更加确定了,眼前这位一直和自己在结界内的女孩,就是元琦,元江的妹妹。不过他首先想到的并不是利用她,而是终于帮她找到了自己的家人。
他将项圈还给梦葵的时候,突然想到了半月前结界突然开了一个小口,自己才能将一股魔气放出去变成赢天,这绝对不是偶然,而是因为梦葵的缘故。那一次梦葵受伤了,那是梦葵第一次在这里受伤,也就是梦葵的血,其实是可以溶解结界的。
“你在想什么呢?”梦葵问。
“没什么,你之前受伤的地方好全了吗?”
“当然了,都这么久了。“
“我大概知道怎么能出去结界了,你的血好像可以。”泊说完就后悔了,他知道自己一旦说出来,梦葵肯定就想去尝试,他也是极其矛盾的,想好好利用梦葵,但又舍不得。
身为世人眼里的坏人,是不能犹豫的,可现下他确实犹豫了。
而他迫切想出去,只是因为想去了解一下苍澜,然后报仇。
“那我再受伤一次不就好了?”
“不可以,你不能。“
但梦葵已经决定,她背过泊,自己谎称去摘花,然后又划破了自己的手,血流了出来,其实这一切,泊都知道,他有点恨自己居然去利用十几岁的姑娘,但又觉得只是受一点伤并不会怎么样。
他还是假意过去给她止血,结界确实又破了口子,而这一次梦葵对自己有些心狠,所以结界破的程度比之前要深。泊为了减免自己的愧疚感,让梦葵先出去,她本来就没有魔气,所以只要结界有口子就能全身出去,梦葵兴奋地回头看了看泊,然后走了出去,当泊出去的时候,他的元神被拦住了,只能身体和魔气出去,所以泊的元神还是留在了结界内。
泊心里想,果然是流桐部落最顶级的结界,单靠这点血脉,怎么可能放自己完全出去,还是要毁了宝珠,才能完全摆脱这个。不过现在已经知道了宝珠的下落,所以泊一点都不担心。
“我们现在已经在外面了,你要时刻小心,要听我的话,知道吧?“泊温柔的说,然后让子生一直跟着梦葵。
“我当然会了,我会寸步不离。“
“我还有点事情要做,有时候让你跟着,有时候太危险不能带着你,你能好好听话吗?“
梦葵用力地点点头,泊摸了摸她的头发。
为了避免被别人认出来,泊买了一个狼模样的面具戴着,梦葵因为没有人认识,所以泊只是让她将银项圈收进衣服里,不要暴露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