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徒攀峰

足足躺了有三天,江鹊才下得了床。

自己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后劲如此强大,比之前在雪原遇袭来得更为猛烈。

使劲按了按自己的后颈,强迫自己从昏沉当中彻底醒来。

不多时,听得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十分有节奏,像掐好了时间一般。

此时李部曲已出门当差,江鹊只得穿好一身衣裳,便匆匆走出院落开门,无暇管顾那刺眼的白光。

打开那扇门,只见得一人一件杏黄色的丝绸长袍,腰束龙纹宽腰带,其上只挂了一块色泽醇润的墨玉,古朴沉郁。

手中纸扇轻摇,不知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哥。

“小哥可是江鹊?”来人嘴上噙笑,只是眸中看不出一丝温和。

江鹊眉头轻蹙,语中带疑。“不知阁下是?”

来人也不言语,收起纸扇,‘嗖’地一下,硬是在凝实的土地上踩出两个不深不浅的坑。

江鹊足下一沉,立马抬臂去挡,只感到有千钧之力砸落,发出木杵撞钟般的声响,双足深陷泥土当中。

此时的江鹊才从床上起来不久,只觉胸口有些沉闷,又莫名遭到眼前之人的突袭,不由有些恼火。

当下眼色一厉,飞出数步,甩了甩被震得发麻的手臂,直接挥出一掌往来人胸口罩去,足下泥土也随之飞溅。

格开来人欲要再进一步的长臂,击出去的一掌,挟着几分雄厚力道,如若猛禽出林,惊得飞鸟四散。

周身气劲全数灌入这一掌当中,赤色的双眸已是暗沉下来,当中满是杀气。

不说是将人格杀当场,对方也会被打得心神激荡,呕出心血。

“不错,只有在战场上历练过才能打得出此招。”来人却是未有避闪,目露欣赏,轻声赞叹了一句。

那沛然掌气轰然而至,来人却是不以为然,身姿如同游龙矫健,翩然若舞,多出几分飘逸。

直接伸出几根手指,仿若世尊拈花,竟是化去了临来的几分煞气。

江鹊有些愕然,来人的功法显然不像是出自酆都庭或者奉都庭这两个衙门。

这两个衙门虽说司职不同,但大都使用刀法,运用起来讲究得是大开大合,收发自如。

而来人的手法轻盈,不但是藏有道家太极真意,又暗藏了禅宗佛理。

回过神来,竟是被那人死死按住了手腕,动脱不得。

“一行三昧指。”来人眉目含笑,展开纸扇轻轻摇动。“此乃禅宗功夫,家师在此基础上又改进了些许。”

江鹊见来人态度略显轻浮,不怒反笑,任由自己的手腕被他抓住。

直接以此支点,飞起旋身,伸出一脚往来人腰窝踹去。

来人未有料想到江鹊来了这么一出,显然有些愣神,反应过来时候连忙用手中纸扇去挡,却是被那一脚逼得退了数步,显得有些狼狈。

“生死之间要都是要阁下这样,江某这条命怕是死一次都不够。”揉了揉被抓得有些发红的手腕,江鹊冷冷盯视着那人。

“好!”那人掸去身上的尘土,也不见恼,欲要上前再攒一掌,打斗下去。

“够了!”一声大喝阻下两人,楼世不知何时早已站在门外。“让你来请人,怎么无端端打起来了,今后一段时间江鹊可是你的副手!”

“只是想试一试江小哥的身手。”那年轻人把玩着手中的纸扇,又恢复了先前的神气。

“既然要成为我的副手,自然要看看够不够这资格。”语气虽是平稳,却也听得出些傲气。

从这二人的一言一语中,江鹊立即猜出了两人的关系,压下心中的火气,朝那年轻人躬身鞠礼。

“楼公子武艺惊人,在下只是使了巧劲才得挣脱,想来是有名师授业。”

楼姓公子点了点头,道:“家师出自释境禅宗。”

江鹊顿时了然,难怪先前此人出招隐隐有佛家风范,只是不知这释境为何能收世俗弟子入门。

瞧见江鹊脸色略显惊讶,笑着解释了一句:“释境五宗当中,唯有禅宗愿收俗家弟子。”

江鹊心中不太明白释境的情况,但也不好当面追问下去,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对了,忘了介绍自己。”合拢纸扇,楼姓公子轻轻敲了敲额头。“在下楼琰。”

江鹊才明白过来,原来他便是李部曲口中的天之骄子,年龄不过二十遍已是突破天窍。

自己方才被其一招拿下,也是不冤。

思忖至此,火气也是消了几分,但仍是如鲠在喉。

江鹊恭声道:“早听叔父说过楼校尉之子天资卓越,今日一番较量,让小子心服口服。”

“小哥何必妄自菲薄,我也听我父亲讲了你不过舞象之年就已是成就天窍,整个幽梦城这两百年多年来也就出了你这么个天才。”

“不敢在公子面前班门弄斧。”江鹊态度更加恭敬。“只是听公子所说,两百多年前…”

“是,两百多年前在幽梦城也出了个不世之材。”楼琰眉目含笑,令人如沐春风。“那便是前任城主,眭赟。”

江鹊听了,感到后背发凉,不知为何楼琰要将自己和前任城主相提并论。

幽梦城上岁数的人都知道,眭赟因叛乱被株连九族。

“哎呀,怎的又提起这些旧事。”楼世见气氛一凝,连忙解场。“一个死去的叛徒有什么好说的。”

“许有三,带着江鹊去奉都庭报道!”说着,楼世拍了拍江鹊的后背。“去认一认自己的下属,你现在是小楼的副手,那几个新手也相当于你的下属。”

“我把你的事都上报给了主事,主事听了对你也是十分关注啊。”

“小子惶恐。”江鹊就差把自己的脑袋缩回衣服里。

“哈哈,不过几句玩笑话,你小子至于这般担惊受怕吗?”楼世见了江鹊这般模样,感到有些滑稽。“跟着我副官去吧。”

“呃,小子走之前还有一事相求。”

“你尽管说!”

“小子斗胆,烦请几位先出去,小子也好锁上个门。”

……

出了李部曲的宅院,楼世和楼琰两父子倒是未有回返奉都庭。

而是往玉水河的方向走去。

沿着河边,两人慢慢踱步。

“你对江鹊有什么看法?”

楼琰摇了会纸扇,复又合拢。“此子有着少年人难有的沉稳和圆滑。或者说,沉稳圆滑的不像是个少年人!”

“父亲可曾知道李部曲这侄子从何而来?”楼琰问道。

“他也没有明说,但初见那小子的赤眸倒是让我心中一惊。”楼世回想起那晚初见江鹊的眸子,心中仍是一凛。“传说这是火凰后人独有的特征。”

“火凰吗…”楼琰沉吟了一会儿。“这还是有待考究,毕竟现实就是此子来历莫名,难以追查他之过往。”

“所以你想将他要来到你身边吗?”

“然也。”楼琰轻轻点了点头。“近来城内动荡,任何风吹草动都是要警惕的。”

“如果那小子有什么异动。”楼琰说到这里,眸色一瞬转寒,冷声道:

“便寻个机会,把他做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