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妖
时辰觉得自己这个暑假迎来一个属于自己的Bad-ending。
“你自山崖掉落,也不知是怎么滚下来的,恰好落在封印我的阵法之上,你那时受了重伤,血流不止,而人类的血又恰好可以破解这阵法,待你体内血液流尽,我则恢复生机。”
时辰听的云里雾里:“可这,跟我离不开你有什么关系?”
桑榆笑了笑,神情耐人寻味,她给时辰讲了一段历史:“天宝十四年冬,安史二人起兵反叛,天下战乱,人们流离失所,各地怨气横生,也不知是从何处传来的流言,说有妖物祸乱世间,若将妖族杀之可平定天下,后来朝廷花重金寻来一捉妖道士,命其去往民间降服妖孽,那道士倒也有几分真本事,我同他打了几次,可惜终归是棋差一招,被他设法封印了。”
说到这,她忽而眼神凌厉,眼眸笑意冰冷:“那道士用童子童女的心头血画好法印,再附上朱砂黄符,威力巨大,这才将我镇压在那野山中千余年。可惜了,他千算万算,怎么也不会想到,他这精心设置的法阵,竟在千年后,教你这后生就这么阴差阳错地,给毁了。”
她说的云淡风轻,将自己被镇压的前因后果三言两语地带过,相较而言,时辰更为震惊,他想过很多种桑榆被封印的可能,想过是不是她出世后作恶多端,或是什么罕见的大妖,像电视剧演的那样,遭人忌惮才会如此。
却不曾想,原因竟是如此的荒诞,实在出乎人意料。
他在心底默默消化,桑榆则又继续说道:
“你用自己全身的血破了这封印法阵,放我出来,便相当于是献舍于我,我出来后,看你尚有一口气在,便将我的妖丹放在了你的体内,以此来继续维持你的生命。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救了我,而我,也同样救了你,并且你现在仰仗着我的妖丹而活,若是你离开我太久,妖丹感受不到我的气息,它会自己从你体内剥离,再重新回到我这里。”
所以,自己现在身体里有一个千年女妖的妖丹?!
时辰惊呆了,但他又反应过来:
自己能长生不老吗?!
能永葆青春吗?!
能不死不灭吗?!
时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就在半个月之前,他这里还有个腕口大的窟窿,后来桑榆抬手一挥就把这窟窿填平了,他当时还以为是施了什么法术,没想到是把她的妖丹给了他。
“那,那你怎么不早说呢?”
害得他今天凌晨硬生生地给疼醒了。
桑榆嘴角笑意不减:“早先也没发现你会想着离开我,我当时还心想,你这个人还挺随遇而安的。哪成想,原来是个表里不一的。”
看的出来,桑榆还是很有文化底蕴的,她还知道用“随遇而安”、“表里不一”来形容时辰。
时辰心里又是感激又是愧疚又是迷茫,简直是五味杂陈。
他先是感激于桑榆肯将自己的妖丹借给自己,为他续命,并且良心发现,为着自己曾想报警把桑榆抓走送去科研所这种阴暗的报复心理,他难得地感到了一丝丝的愧疚。但同时,他也很迷茫,这不就相当于他这辈子都跟桑榆绑死了吗?难道他要和一个妖怪在一起生活吗?
他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这个妖丹,如果你现在取出来,我是不是就没命了?”
“非也。”时辰听了眼睛霎时一亮,“若取出,你尚有一日的寿命。”
时辰的眼睛仅亮了一瞬便又变成了灰暗。
他静默几瞬,突然又把话题转移到桑榆:“那你这次回来,是想着要来找那个道士报仇吗?”
桑榆睨了他一眼,语气从容大度:“你觉得千余年过去,那道士难不成也成精了,还活到了现在吗?”
别说道士了,道士有没有后代尚存于世间都是个问题。
时辰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他清了清嗓子,换了一个新的问题:“那你回来是要找谁的?”
说到此处,桑榆忽而恍然,情绪缓缓低沉,语气里透露出一丝落寞:“一位故人。”
她抬眼望向院子里的枫树,初秋已至,枫叶在悄悄换上红衣,树上偶有三两只鸟儿停过歇脚,叽叽喳喳的,倒也是有趣。
“她曾说想去长安看看,后来留在了宫里,分别时,我将自己的枝杈化作木簪赠与她,并向她承诺,若是日后有事相求,可折断木簪唤我,我定会前去接她离开。”
“后来呢?”时辰问。
“后来她折断木簪向我求助,我立即赶回长安,快到长安时,碰见了那捉妖道士,我被其重伤,再后来的事我方才也同你讲过了。”
逃亡失败,被封印在一处荒僻的野山之中。
“所以你是想回去再找找她,看看她还在不在,或者是,有没有留下线索?”
桑榆没否认他的话。
她初初醒来那几日,内里亏空,为求安稳,她只能暂时在此处疗养,一直到今日,探遍了整个长安,皇宫是她最后的希望,可惜也无济于事。
桑榆已无从得知她生前的遭遇,更无法知晓是谁人害死了她,不能为其报仇,甚至,都无处为其缅怀。
人死之后,尚有石碑牌位留存,而她就像是桑榆的一个幻想,除了她,谁人都不知道,谁人都不记得。
可于她而言,桑榆是失约者,她没能赶去长安救她。或许,她临死之前,一定很生她的气吧。
时辰忽而想到什么,问她:“你那位故人,她叫什么名字?”
“扶鸾,手夫扶,亦鸟鸾。”她轻声开口,“你问这个做什么?”
时辰向她解释:“我在想,你说她留在了皇宫,那多半是做皇帝的妃子,玄宗妃子众多,记载在史册的也不在少数,也许,咱们可以查查史书。”
“我已经查过了。”她说道,“唐朝的历史,电视,野史,我都看过了,没有她的名字。可能,是被人抹去了。”
想想也是,能让桑榆心心念念的,必定也是妖怪。如若史书记载,玄宗李隆基的后宫有个女妖,无异于是把李隆基钉在“昏君”的耻辱柱上,令后世耻笑。
所以唯一且最有效的法子,就是悄无声息地,杀了这妖怪,再将她从史书中抹去。
时辰心底一片唏嘘,可反过来一想,桑榆的内心,其实很强大。
即使被封印千年,出来后第一件事就是遵守故人之约,哪怕完全不了解现代社会,也要一点点去学习,去融入,再慢慢寻找有关故人的线索。只可惜上苍无情,故人终归留在了过去,而今,她却要独自面临当下,甚至是未来。
气氛有些凝重,时辰正在犹豫是否要出言安慰。可桑榆明显不需要这些,今日是他们二人自相识以来,说的话最多的一次,仿佛二人的关系都变得自在了不少。
“现下话说开了,你日后若是不想死,每日按时回来。跟着我,虽不能说会大富大贵,但我也可保你平安无事,懂了吗?”
时辰点点头,尽管心里还是有些许的别扭,但人妖力量悬殊,他从来没想过自己能在武力方面制衡桑榆。
他做事,一般都是动脑子,虽然就目前的形式,玩脑子,他斗不过一只妖。
***
时辰从小到大,优点有很多,其中他最满意以及最让他人满意的一点,就是心理素质极其强大,接受事情的能力堪称满分。
再离谱再悲伤再出乎意料的事情,到了他这里,能一笔带过就一笔带过,不能一笔带过那就再多几笔带过。
是以,经过一晚上的深思熟虑,第二天早上七点四十四分,桑榆在楼下院子里浇花,时辰下楼后看见她,十分友善且若无其事地对她说了一声:“早上好。”
桑榆:“……”
她微微颔首,手上动作未停,另一只手轻轻碰了碰那小小的花骨朵,下一瞬,时辰看到那花苞竟慢慢地散开花瓣,淡黄色的花蕊朝向桑榆,一摆一摆的,像是在问好。
他深吸一口气,心里暗示自己要学会适应并接受这种情节的发生。
毕竟,她是一株树妖,花草树木,皆是她的同类。
“你今日怎么不急着去上班了。”
她放下水壶,饶有趣味地看着时辰。
他刚下楼,头发顺在额前,没有像往日那样梳好,黑色休闲裤配上黑白拼色长袖衣衫,瞧着模样都年轻了几岁,显得多了两分乖巧。
他开口:“今天周六,学校里没课,我不用上班,明天也不用。”
桑榆收回视线,转身继续拨弄花草。
“你吃东西吗,我要准备早饭了。”
她侧身回眸,又恢复了平日里无悲无喜的模样:“我之前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不吃东西。”
时辰愣了愣,她确实说过。只不过相处了一段时间,他总会习惯性地把桑榆当作“人”来聊天。
时辰耸耸肩,转身去厨房准备早饭,因为就他一个人,做好早餐后,他照常在客厅的吧台上用餐。
从那天之后,桑榆再也没看过电视,她也不怎么在沙发上坐着,只偶尔会出去晒晒太阳,欣赏院子里的风景,除此之外,绝大部分时间,时辰是见不到桑榆的。
他们的房间都在二楼,中间隔了个书房,桑榆在最里面的那一间,除了刚搬进来的时候,他帮忙把桑榆的东西放了进去,后来便再也没有踏足过一步。
他每天不是上下班,就是待在房间里玩玩手机,偶尔理理财,经营一下自己的经济状况,想买什么东西会网购,基本不会去逛街。只偶尔桑榆会要求添新衣服,时辰会选择在周六日带她去逛商场,她选中什么,时辰就买下来。
长此以往,桑榆的衣服首饰多到已经放不下她那间房间里的衣帽间了,为了解决这个问题,时辰把书房改装成了一个新的衣帽间,专门提供给桑榆使用。
桑榆对他的这种思想觉悟十分满意,那两天时辰眼中的桑榆瞧上去比之往日都往随和了许多。
日子很平淡地到了年底,时辰这学期在学校的课程即将宣告结束,这两天待在家里守在电脑前删删改改地出期末卷子。
不能太简单,不然出的太没有技术含量,但也不能太难,太难的话挂科率太高。
桑榆坐在沙发上看书,她听着时辰敲打键盘的嗒嗒声,歪头看了看,不清楚他在干什么,转头合上书,往庭院里走去。
枫叶早已落完,只剩光秃秃的树干,昨夜一场大雪,将院中的花草树木悄悄覆盖,瞧着有几分萧条。
桑榆不甚喜欢这满目萧瑟之景,抬手轻轻一挥,白雪悄然散去,花草慢慢抬头,树干也悄悄地长出绿芽。
时辰确定好卷子的最终版本,点击保存,然后给组长发过去,合上电脑,松散松散筋骨,蓦然看向窗外,突然怔住。
他起身走出去,白雪散去,花草复苏,一片春意盎然之景。
但是!今天才十二月十九号!昨天西安刚下了雪,现在整个西安大小街道哪家哪户不是在除雪扫雪,偏偏他这里,没有丝毫降雪痕迹反倒更像是春日之景。
他倒吸一口凉气,看向院中那一抹倩影,声音洪亮有余底气不足:“你就是再讨厌冬天,也不能说让这变成春天,就让这变成春天吧?!”
榆树为落叶乔木,到了冬日就会悄悄落下叶子。桑榆还未化形时,每每到了冬日,叶子会渐渐枯黄,随后便悄悄落下,经常是一夜过去,她的树身就秃了个干净,再一夜过去,树身被雪覆盖,她渐渐丧失五感,在冬日里沉睡。
桑榆不喜欢在寂无的空间中睡去。
她回的理直气壮:“为何不可。”
时辰深吸一口气:“这左邻右舍的,要是有人出来看见外面一片白茫茫这里面却生机盎然的,你让人家怎么想!到时候再引来电视台记者诸如此类的人物,你让我怎么解释!”
桑榆看了看他,不得不承认,时辰考虑的很全面,桑榆本也不是胡搅蛮缠的妖,大多时候,她十分讲道理。
桑榆轻轻抬手,又是一挥,时辰眼睛都没眨,眼睁睁看着春气盎然的庭院又变得一片荒芜,就连扑面而来的冷气都让他的身体适应不了温差而下意识地打了个哆嗦。
桑榆走回客厅,不再看这满院萧瑟。
***
西安的雪断断续续地下了一周,好在时辰结课了,这几天都是待在别院这边休息。
桑榆这几天都待在房间里,鲜少出门,她不喝水也不吃东西,虽然是妖怪,但时辰偶尔还是有点好奇她这么生活会不会饿死。
当然,经过时间证明,桑榆不会饿死,但他一顿不吃就快要饿死了。
期末考试结束,他加班加点地改好卷子,因为个别同学就考了二三十分,时辰又倒回去给他们加平时分,这听上去虽然是个省心省力活儿,但当那平时分都加到一百了最后的期末总分还只是五十九的时候,时辰觉得心累。
他真的,尽力了……
夜色降临,时辰把车停在车库里,人走到客厅的沙发旁边,灯都不开直接就躺下,化作死尸,动不了一点。
“怎么现在才回来。”
声音从楼上传来,时辰懒懒地拿出手机打开灯光的开关键,客厅瞬间亮堂起来,他看见桑榆倚在楼梯扶手上,长发直直披散自身后,微微俯身。
她在打量他,他也在打量她。
时辰蓦然想到他们初见时的那个场景,同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十分相像。
他直起身体坐起来,从茶几上拿过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水,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在学校改卷子,加班了。”
桑榆看向外面,暮色降临,但无法从夜空中觅得星辰。她收回视线,随口一问:“吃饭了吗?”
“没有。”时辰摆摆手,又躺下了,“我点了外卖,应该一会儿就到了。”
桑榆缓缓下楼,在单人沙发上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时辰余光看到她这个动作,不自觉地把头侧过去。
她喝了一口,茶水已经凉了,泡的时间有些久,微微苦涩,她抬眼同时辰的目光相撞,问他:“你这是什么眼神?”
一副见鬼的样子。
“你还喝水啊?你居然会喝水?!”
桑榆:“……”
时辰没留意她脸上的表情,自顾自坐起来说话:“我还以为你不吃东西也不喝水,每天都靠吸食日月精华来维持生命。”
桑榆轻轻放下杯子,水晶杯与茶几桌面的接触发出嗒的一声,时辰的心跳突然猛的跳了一下。
她正要开口讲话,外面却传来拍门的声音,时辰马上站起来,边往外走边说:“我去拿外卖。”
等他走到院子里又拿出口袋里的手机,看了看手机界面,并没有收到外卖电话,他觉得奇怪,拍门声断断续续地传来,他走上前去,铺面飘来一股酒味,实在难闻。
庭院大门是欧式铁艺门,因此等时辰走上前去细看,只看到一个半靠在地上,喝的醉醺醺的男人,脑袋顶着铁门,一只手不停地拍着门。
男人旁边还有一个打开了的酒瓶,依稀看出里面还剩下半瓶酒。
时辰有点无语,他出声喊了喊人,试图把他叫醒。
却未曾想男人喝得六亲不认,当街耍混。
“你,你……谁呀?!”男人打了个酒嗝,“怎么,怎么在,在我……女,朋友这儿啊!”
时辰:“……?”
“大哥,你喝多找错地儿了吧。”
男人摆摆手,张口就说不可能。
大声嚷嚷着,然后又醉倒了下去。
桑榆在里面等了一会儿,却不见时辰回来,她闭上眼睛探听院外的动静,倒是听见另一道男声。
她起身出去,走到那棵枫树旁,静静观看门那处的情形。
时辰见男人喝得烂醉,简直是无法沟通,他打开手机直接报警。电话很快拨通,待对面接线员的声音传来,他简单几句说明现场情况,又说了地址,拜托他们快点过来,然后挂了电话。
门外有电车经过,穿着外卖工作服的小哥拿着一份外卖从车上下来,他正要拿手机打电话,抬头却看见门内的时辰,以及门外的醉汉。
他愣愣地停下来,搞不清楚状况。
时辰看到了外卖员,问他:“是尾号6708的外卖吗?”
对方点点头,站在那醉汉几步后,说:“这要怎么递给您?”
时辰想开门,但是那醉汉倒在门的正中间,如果他开门的话,保不齐这男人会趁机倒进来。
他歉意地笑了笑:“麻烦您先等一下。”
桑榆走到他旁边,泠泠开口:“你怎么不去拿外卖?”
时辰见她出来,低声给她解释:“有个醉酒的大哥,我怕我开门他再闯进来,有点麻烦。”
桑榆又问:“那怎么办?”
“我报警了,警察一会儿就到。”
桑榆看了看天,她继续道:“一会儿要下雪了,再等下去,你外卖就要凉了。”
她声音不大不小,门外的外卖员也听见了,他还有另外几家要送,有点赶时间。
“时先生,我要不先把东西给您放这儿,我这还有另外几家要送,时间有点赶。”
时辰点点头:“嗷,不好意思啊,麻烦您先放在门口旁边吧,谢谢啊。”
外卖员点点头,把东西放在门外,转身赶紧骑车走了。
“那你就在这儿一直等着?”
桑榆看了看地上的男人,对方将醒未醒,喝的烂醉如泥,酒味四处弥漫,熏得她头疼。
“那我也不能现在就走吧,我外卖怎么办。”
“呕……呕……”
酒喝的太多,男人撑着门边吐了起来,一股恶臭散开,时辰和桑榆同步往后退了两三米。
桑榆语气似笑非笑:“你们人类喝醉酒的样子,真是令人作呕。”
时辰听她这么说,面上有点不服气,忍不住回怼:“你这也太以偏概全了,虽然的确是有一些人酒后德行有失,但是也会有一些人喝醉了很乖很听话的好吗!而且!”
他声音低了一度:“你也不是人啊。”
这句话是针对桑榆说的那句“令人作呕”。
桑榆十分淡定,轻飘飘地回了句:“你不是人吗。”
时辰:“……”
他心里有点崩溃,肚子也饿的开始叫嚷。
桑榆瞥了一眼他的肚子,好心问起:“要不要我帮你把外卖拿进来?”
时辰双眸一亮:“你能拿进来?”
桑榆没说话,抬抬手,只见他的外卖缓缓升起,到一米高左右,竟然直接从门外穿了进来。
欧式铁艺门的装饰复杂,门上有各种雕镂图案,能从里面看清门外的事物,但由外往里塞东西却是行不通的。
可桑榆就那么轻轻一抬手,那外卖就隔空穿梭,并且平移到他身前。
时辰睁大眼睛,双手慢慢抬起来,拖住外卖底部,下一瞬,外卖结结实实地待在他手中。
这真是比现场观看魔术表演还要神奇!!!
时辰惊的语言系统逐渐紊乱:“哇……你这……”
“妖……妖怪!有妖怪!!!”
门外的男人醉的飘飘然,眼神迷离,将刚刚的情形目睹了几分,醉意霎时飘到九霄云外,人也酒醒了,他直接跌倒在地上,整个人瘫倒在他的呕吐物之间,连滚带爬地往后退,好不恶心。
桑榆同他对视,只一个眼神,男人瞬间倒地,昏死了过去。
时辰连震惊都来不及,他甚至都无法确定这男人晕过去究竟是因为桑榆还是因为酒喝多了。
他愣愣开口:“这……怎么办?”
桑榆看了他一眼,语气很是无所谓:“什么怎么办,你要陪着一个醉鬼在外面淋雪吗。”
她话落,转身悠悠然离去,时辰看她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心放下去了大半。
脸颊蓦然一凉,时辰抬头,才发现天上正悄然降雪,他看着门外昏死过去的人,叹了口气,快速走回客厅,把外卖放在客厅的吧台上,转身上楼,没一会儿,手里拿着一件黑色长款羽绒服又快速下楼。
桑榆看着他快步走出庭院,听到开门的声音。
时辰出于人道主义以及生而为人仅剩的良知,他给门外的男人盖上件衣服。
回到客厅,时辰先去客厅的吧台旁洗了洗手,最后终于拆开了他等待已久的外卖。
客厅瞬时飘弥着饭香味,时辰先吃了一口米饭,又夹了几口菜,吃得那叫一个狼吞虎咽。
桑榆看着他这饿死鬼投胎的模样,微微摇头,却又觉得有趣。
大抵这就是人,有可恨之处亦有可爱之处,真是复杂。
时辰吃饱喝足,手机铃声响起,不出意外,是来自警局的,毕竟他是报警人。
时辰再次出去,门外多了一辆警车,还有三个警察,领头的那个说的是西安话,时辰听的七七八八,他不会说西安话,用普通话简单说明现场情况。
两个年轻力壮的青年警察把地上的男人扶起来,男人的裤子上沾着呕吐物,不过已经肉眼可见地结冰了。
男人醉倒在警车后座,一左一右两个警察守着,以防止他乱动,时辰把羽绒服递进去,示意警察给他披上。
反正衣服都脏了,他也没打算留着。
警察问完话,跟时辰打完招呼就走了。
等警车开远,时辰才回去,关上大门回了客厅,桑榆已不见踪影,估计是回了房间,时辰把吧台清理干净,回房间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盖着被子玩了会儿手机,困意渐渐上头,他在不知不觉中睡去。
桑榆站在阳台处,双手搭在栏杆上,俯视着院子外的风景。
雪越下越大,些许飘落进来,落在她的脸上,阵阵凉意袭来,让她后知后觉感到冷,拢了拢披在身上的大衣,转身回屋,轻轻抬手,屋门自动关上,墨已研好,她站在桌前,拿起毛笔,蘸了蘸墨水,提笔写字。
时光漫漫,桑榆唯有如此,方能觅得一丝心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