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叶无声
那可真的是太丢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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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瑾”周宴叫着她的名字,他伸手去抓她的手却被她躲开,抓了空,他看着面前妻子却又觉得是那么的遥远。
周宴紧了紧拳头站起了身,伸手抚过了秦瑾的脸,让她看着自己“我签过很多的字,哪怕是冒着损失公司的字我都敢签,可是这个我不敢,我不愿。”
“是为了爷爷吧?”秦瑾红着眼眶看着他,他们离得很近,近到可以在对方的眼睛中看到自己脸的倒影,秦瑾和大多的人一样喜欢幻想,哪怕一句根本联想不到什么的话她都会联想个脸红,可是这次她听了这些话却莫名的觉得委屈,他也会说出这样的话,但是并不是发自肺腑对自己而言的。他很会顾全大局,但是她秦瑾不行,她做不到。这样子实在太痛苦了。
周宴眼睛黯了一瞬,收回了手拄在椅子两侧,他看着眼前努力憋泪的人低头笑了一下,他没有再抬起头就连回答也没有再看她一眼“对,为了爷爷,不能离婚,我会放过你但不是现在…爷爷他很喜欢你。”
“哈哈哈哈……”秦瑾笑了起来泪水再也忍不住如羽毛般划过脸颊她颤着声低头附在周宴的耳侧说:“周宴,你可真自私。”
将死之人又能等你多久呢?她秦瑾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都两说。
“你好好休息,我回公司,想吃什么和白姨说,卡里给你打了钱,不够了和我说。”周宴落下了这么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转身离开。他就连离开也没看秦瑾一眼,反而把围巾往上拉了拉遮住了半边脸。
她就这么不招人喜欢吗?
她都主动说离婚了,凭什么啊。秦瑾抽噎着,她尝到了咸涩的泪水,委屈一股劲儿的往外涌。
“夫人,吃点东西吧。”门外传来了白石港的声音。
秦瑾抬头抚去了脸上的泪水起身向门口走去,伸手拉开了半掩的门。
白石港看到了门中人,通红的眼眶不用猜也知道是哭过的,她叹了口气一阵苦楚引上了心头,一次的低头再抬头的动作把苦涩憋了回去。
她笑道:“夫人,饭快凉了。”
秦瑾接过了她手中的碗托,转身再次回了书房,她把碗托放在了桌子上,又伸手把椅子往这边拉了拉抬身坐在了椅子上面。
白石港走过去打开了碗上面的盖子,香气四溢,在这一周飞窜着。她把勺子递给了秦瑾,满眼期待的看着她吃下第一口。“好吃。”秦瑾又崴了一勺放进了嘴里,鼻子不由的再次酸涩,人总是在不如意的时候遇到善意。这份吃食是母亲在她儿时经常为她做的,母亲走后她在没吃过,上一次吃是什么时候呢?她不记得了。
吃下去了不到五口,瞬间又没了胃口,她的身体已经开始排斥食物了,秦瑾忍着恶心一口一口的往嘴里送食。
“夫人,吃不下的话就不吃了。”白石港看着她的反应小心地拿过了秦瑾手中的勺子收拾着。
“白姨”秦瑾叫了她一声“他们怎么样…”
白石港手中的动作一顿,显然她没听明白扭头看向了秦瑾。
“大多数到了读书的年纪了吧?”秦瑾继续说
“夫人,您是说您之前资助的孤儿院吗?”
“对”秦瑾抬头看向了窗外“他们该上学了。”
有了学习的机会才可以往高处走,孤儿院没有办法养育他们一辈子只有自己奋力拼出来的才能留下。
“我知道了夫人我会去找人安排的。”白石港点了点头端着碗托出去了。
秦瑾从少时便明白,命运从来不是掌握在任何人手中,金钱也不能买来任何东西,但是却又能买来普通人得不到的东西。她喜欢花所以她会给自己买花,但众多的花也是在温室中圈养,失了水就失去了养分,结局自然是枯萎;但是比起艳丽的花,她更喜欢磨炼出来的果树,虽然人们并不在乎是如何磨炼,但是果子终究是可以证明的的存在。
如果钱可以帮助他们获得知识,那么她愿意成为那个养果人。
入秋的天气也谈不到冷到哪里去,但是细微的风吹到人脸上也会觉得酸冷,树上偶尔会落下几片泛了黄了叶子,来宣告属于它们的季节已来临。
秦瑾拉了拉外套继续往前走着,医院离家里谈不上近也谈不上远,明明打车十分钟的事情,她却偏偏步行二十分钟,因为病的折磨,坐车即便再小心也会晕车,她不想去做这个麻烦人。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应该超了二十分钟了吧,走上一段路便停下休息一段时间调整呼吸。
医院的味道很难闻,一股子消毒液的味道冲进鼻子,侵蚀着空气,但过上一段时间自然会适应反而出了医院又不适应了。
医院很嘈杂,就连连廊内也有病床以及手术室外跪在地上祈祷的人。
“医生我求求你救救他……我求求你我只有爸爸了我什么都没有了医生……啊”一个女孩跪在地上伸手拉着医生的白大褂的衣角,她穿着校服看样子是突然的通知,医生的摇头和叹息彻底击垮了她,眼中的光亮如烛火般熄灭失去了气息。
秦瑾看着她透过她似乎看到了过去的自己,那时候的她跪在地上拉着医生的衣角求他们救救自己的爸爸妈妈得到的也是摇头和叹息,一夜之间她失去了两个至亲,外婆也因为受到了打击一病不起最后撒手人寰。
那时候她好像是一个人,不对……他好像也在又好像不在,她不记得了,她好像忘记了好多事情。
“秦小姐?秦小姐?”
“啊?”秦瑾从思绪中回过神来,那个女孩儿的身影一直在脑海中无法挥洒,因为有着相同的遭遇所以产生了共鸣吗?
“抱歉,我走神了。”她低头揉了揉眉间
“没关系,秦小姐,对于你这种情况呢我们已经不建议继续治疗了。”医生扶了扶眼镜继续说“我想您应该可以明白透析的意义,它很痛苦尤其是在后期。不如—我们可以做些可以让自己开心的事情走剩下路。”
秦瑾并没有因为这番话感到意外而是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的样子“我还有多久?”
“最多三个月。”秦瑾点了点头说:“我知道了,还会有其他的影响吗?”
“记忆衰退,你可能会因为这个病情导致忘记任何人任何事。”
也罢,忘记似乎也不错。
“我建议——”医生拿出了一张纸在上面写着东西继续说“让家人多陪伴一些。”
陪伴?这似乎不太可能,她连病情也没有告诉周宴,她觉得已经没有告诉的必要了,就自己安安静静的走就好了。
医生撕下了那张纸把它推到了秦瑾的手前,那张纸上写着“生活多少都会给你点儿不愉快的事情但不妨试着去面对可能当面对上的时候你会发现它其实不值得一提。”
秦瑾对着他一笑说了声谢谢,医生愣了一瞬也低头笑了笑,这个笑看起来倒像是苦笑。看着自己治疗病人的离开却又无能为力也会觉得很不是滋味对吗?
她离开的时候已经晌午了,医院里充斥的消毒水味被饭菜味掩盖了过去,不自觉中秦瑾已经走到了医院门口转弯际,她看见了一个女孩儿坐在台阶上哭泣,仔细看过才想起她是谁——刚刚在急诊门口的那个孩子。
“怎么一个人?”秦瑾过去坐在了她身边。女孩儿用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泪水扭头看向了秦瑾牵强地扯出一个笑。
“不好看。”秦瑾说“不想笑就别笑了,来,抱抱?”
她对着女孩儿张开了胳膊,女孩儿终于再次卸下了面具抱住了秦瑾哭了起来。
秦瑾很瘦抱起来像是总感觉是摸着骨头,可就是这个骨架似乎撑起了一个处于崩溃边缘的女孩儿撑起了过去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