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长生如梦

姜明拿起剑,剑柄传来一阵寒意,如同那池中流水一般刺骨,让人无法忍受。

正欲放下,却发现,刚才受伤的伤口渗出一滴血,流到了剑柄上。血慢慢融入剑柄,剑柄不再那么寒冷。片刻之后,整把剑忽然光芒大盛,青光照亮了整个洞穴,剑身“嗡嗡”作响。而流动在周围石壁上的红光,竟然汇聚起来,融入这柄剑中。

姜明心中忽然有一种奇特的感觉,似乎与这把剑建立了某种联系。将手握紧,剑身竟然不再颤抖。

“好剑。”殷长风在一旁忽然出声道。

姜明转头看向殷长风,将刚才的感觉讲给殷长风。

殷长风听罢,露出赞赏的眼神,道:“此剑依水而生,含光而不外露,乃是剑中君子。而且此剑能自行认主,颇有灵性,果真是一把好剑。我观此剑乃是天地而成,必然是一件极好的仙家法宝。你与它有缘,我还真是羡慕。”说罢,面上露出了羡慕的表情。

姜明则摇了摇头,一脸不信的说道:“你可算了吧。我自生下来,运气就差的离谱。你说这天降神兵,能落到我头上,我是不信的。”

殷长风换上一幅“你不信谁,也得信我”的表情,伸出手,说道:“把剑给我。”说罢,便拿过那把剑,紧握在手中。

姜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他要干什么。不过,片刻之后,殷长风就将剑丢给姜明,并将手心伸到姜明眼前。

姜明定眼一瞧,却见殷长风的手掌竟然通红,仿佛是被冻伤了一般。

殷长风见姜明投来疑惑的眼神,便解释道:“我刚说了,这把剑已然认你为主,因此别人碰触不得。你拿在手中,剑是温热的。其他人拿上,剑则恢复低温,使其他人使用不得。”

姜明听罢,不由仔细端详起这把卖相不错的剑。

过了一会儿,姜明道:“咱们快找出去的路吧!”

殷长风则摇了摇头,说道:“此剑虽然认你为主,但毕竟通体流光。你打算就这么大摇大摆的带出去?你就不怕谁给你抢走了?”

姜明一滞,心中不由钦佩殷长风的谨慎,问道:“那怎么办?”

殷长风思考了一下,突然瞄到姜明手中的东西。那是姜明从玄阴水阵的光幕中取出的。

姜明把手中的物件放到圆台之上。那是一根乌黑色的棍状物,有些扁。

二人瞧了半天,也不知道是个什么物件。

姜明说道:“我从光幕中拿出来以后,那玄阴水阵就破了。”

殷长风面露兴趣,说道:“竟然是这样的?”

说罢,殷长风又将那东西拿起来,又仔细看了看,还用手在一端摸了一下。

姜明看着殷长风,丧气道:“咱们刚才看了半天,也没瞧出个什么来。不如咱们先找到出路,出去以后,再找截竹子,把这剑装起来,不就好了。”

不料殷长风却没做理会,继续观察。

姜明无奈,只好自己先行找路,却上了个心眼,不再随便动这洞中奇奇怪怪的东西了。

过了一会儿,姜明高兴的跑了回来,大声叫道:“我找到出口了……”

话音刚落,只听“哗”的一声,原来是殷长风将那东西投入了水中。当那东西入水后,原本清澈之水瞬间变得浑浊不堪,随波流走。

等到流水再次变清,殷长风从水中取出那东西,面露得意之色,递给姜明。

姜明接过一瞧,这竟然是一段乌木所制的剑鞘。

看着一脸讶异的姜明,殷长风得意地解释道:“此前,咱们陷入玄阴水阵。之所以能破了此阵,主要是因为阵眼被你取了下来。刚才我听你说完,便想到,玄阴水阵乃是为了保护这柄剑而存在的。那么,若是说什么东西最合适做阵眼,那一定便是这剑的鞘了。我厉害吧。”

姜明嘴中敷衍着:“对对对,你最聪明。”手底下去翻转着,看那剑鞘,只见剑鞘之上,竟刻着两个字篆字——“元屠”。

“喂,你来看,这剑鞘上有字。”姜明戳了戳殷长风。

殷长风奇道:“这无主之物,怎会有名字。莫不是我猜错了?”

姜明见殷长风吃瘪,用肩膀撞了一下殷长风,笑道:“你刚才还得意洋洋的,这会怎么就失了手呢?”

殷长风不由气结,骂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这般胡闹,还不赶紧往出走。”说罢,便昂首向前走去,不理姜明。

姜明将见收入鞘中,在后边嘟囔道:“刚才说不走的是你,现在说要走的还是你,真是比我那师父还要麻烦。”

“你说什么?”

“没什么。”

洞穴虽深,但跟着水流,很快便走出了洞穴。走出洞穴时,已是接近傍晚。晚霞又将覆在大地上的雪染成了金色。

望着眼前的大河,殷长风不禁苦笑了起来。这洞穴中的水流,竟然是山阴大河——若水的源头。而二人跟着水流,竟然来到了山下。若是要走上山去,怕又是需要两三日是时间。

殷长风摇着头,咧着嘴叹息道:“这下完了,要是让那些山上的长老们知道,我又得被抓去挨板子了。”

姜明则在一旁抱着元屠剑,不以为意地道:“那不是为了寻找宝物吗?而且,你看着宝物不是找到了嘛!”

殷长风一脸气愤道:“你还好意思说。那是你得了这剑,又不是我。在那洞穴中待了一天,结果一无所获,还把我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的。哎,这趟门,出来亏了。”

姜明同情的拍了拍殷长风的肩膀,说道:“没想到这次,你会送我这么一份大礼,真是感激不尽啊。你放心,要是你被发现,被罚了,我一定去安慰你。”

殷长风白了一眼姜明,没好气的说道:“我想过了,咱们兄弟,得有难同当。御剑飞回去,快到的时候,再改为走路,肯定不会露馅。”

姜明惊到:“飞回去,你不要命了。这山上满是禁制,稍不留神便会触动阵法,说不定还会有生命危险。”

在姜明百般劝说之下,殷长风却还是不听。只好跟着殷长风御剑而起,往山上飞去。

虽然心知禁制危险,但在殷长风的带领下,并没有任何意外发生。姜明倒对这禁制产生了怀疑。

不过,之后殷长风的解释却让姜明大翻白眼。

殷长风得意道:“我平日里为了出去玩,早已经把山上摸得一清二楚。山顶以下的禁制是不可能难得到我的。哈哈哈哈……”

结果没想到,快到之时,还是被一名长老发现。经过一番询问,姜明被放回祠堂,而殷长风则是一脸悲壮,被带到悔过墙,面壁去了。

第二日,姜明找到逍遥子。

虽然在平日里,逍遥子懒懒散散,却见识卓著。因此,姜明便将所遇之事告知逍遥子。

逍遥子拔出剑来,看了半天,哈哈大笑道:“我的好徒弟啊,你真是天降鸿福!你可知这元屠剑的来历?”

姜明道:“弟子自然是不知道的,要不然怎么来问您老呢?”

逍遥子摇头晃脑道:“这和当年的一桩旧事有关。大约百年之前,天下正魔相争。正道以玄真教、天宗和金刚门为首,呈三足鼎立之势。其中,玄真教以道学立派,金刚门以佛法入道。而天宗不同,与二者都不同,他们则是以剑法和铸剑术闻名天下。不管是修真门派,还是武林世家,都以得到天宗兵器为荣耀。在天宗掌门公孙渊的带领下,天宗达到了一个从未到达的辉煌时期,甚至魔道各大门派也迫于天宗势力,不敢妄动。一时间,江湖归心,天宗隐隐成为了正道第一大派。”

说着,逍遥子忽然问姜明:“你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东西最难为人知晓。”

姜明思索片刻,道:“应该是“道”吧!”

逍遥子大笑起来,说道:“你说“道”难懂。你可知“道”本是自身之路,只要认清了自己,了解了本心,“道”自然而然就懂了。”

姜明摇了摇头,道:“那我就不知道了。”

逍遥子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将酒壶中的酒猛喝了两口,发出一声舒畅的感叹,说到:“这最难懂的,是人心。公孙渊一时风头无两,在武林正道中已然成为擎首。在获得了极高的权利与荣誉之后,长生的念头开始在他的心中滋生。”

“公孙渊发动天宗所有人脉,寻找长生之法。还别说,竟然让他真的找到了。据说,公孙渊不知从何处得来一本残卷。”

“根据残卷所说,若想长生,必须要先铸炼一把神剑,以大法力破开虚空,找到传说中的仙剑。向仙人求取长生药,服下即可长生。”

姜明听罢,道:“这残卷也忒假了,要是这么简单,那不是但凡力量达到,都可以长生了?”

逍遥子用讶异的眼神看着姜明,道:“不错不错,你竟能想到这一层,孺子可教。”

“难得能从你嘴里听到夸人的话,快说,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啊!”逍遥子抬起头,望着天上的云,道:“公孙渊乃是百年难遇的奇才,竟然真的让他把这剑铸了出来。”

“什么?这公孙渊真信啊?”

逍遥子没有理会姜明的疑问,继续说道:“虽然,剑造出来了,但怎么用,又是一个大问题。就在公孙渊焦躁之时,有位访客来到了天宗。”

“这人自称徐福,说是能帮助公孙渊完成他心中所想。徐福告诉公孙渊,剑虽成,却无锋。若要开锋,必先让此剑杀人吸血。若是未有这把剑,公孙渊可能会将徐福赶出天宗,甚至会认为他妖言惑众,杀了他。可是此刻,公孙渊握着长生之门的钥匙,已然走火入魔。他用手中之剑,屠杀了整个天宗,用以祭剑。”

“嘶——”姜明倒吸了一口凉气,问道:“他竟然能残忍至此,用门人弟子生命换他一人长生?”

逍遥子白了一眼姜明,道:“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长生之法就在眼前,谁能拒绝。”

“公孙渊将剑开锋后,便跟着徐福去昆仑山,寻找仙境。”

逍遥子突然停下,喝了口酒,不再说话。

姜明想知道后来怎么样了,便催问道:“后来呢?”

逍遥子看了一眼姜明,又把头抬起,望着天空,缓缓说道:“他们找到的不是仙境,而是妖界。”

“妖界?”姜明疑惑问道。

逍遥子道:“所谓妖,不过是山精野怪修炼而成罢了。这昆仑山,其实就是一处妖居之所。重点是,这公孙渊见长生之梦破碎,竟然要杀妖泄愤。妖族首领西王母拼死抵抗,才将公孙渊赶出昆仑山。公孙渊下山后,竟然发了疯,四处飘零,人间消失。”

“可怜这天宗的百年基业,却因一人贪念,毁于一旦,可哀可叹啊!”逍遥子难得的收起了玩世不恭的笑容,将酒洒向天地之间,不知是祭拜何人。

逍遥子讲的这个故事并没有用言语修饰,所以听着也没有多精彩。但姜明心中却有一丝异样的感觉,似乎是为那些百年前枉死的天宗弟子悲哀,却又同时为疯了的公孙渊感到不值。

师徒二人沉默不语。

过了一会儿,姜明问道:“这个故事,和这把剑有什么关系?”

逍遥子突然一愣,接着又笑着将酒灌入口中,说道:“那把剑,叫元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