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缘志异

一轮无暇的圆月高悬夜空,在竹林外的山脚下洒下一抹斜斜的清光。

星斗流转,驱逐着几片云彩到一处山脉上,遮蔽了光华,旁人从山脚下远远地望去,只有一片片林海在风中汹涌起伏,瞧不见清晰相貌。

这处山脉在柯亭庄所在竹林之东,山势平坦,方圆青翠连绵,只是在黑暗之中,也衬得乌黑无比,阴森可怖。

张衡自竹林中走了良久,也不曾见到一间屋舍人家,腹中饥渴更甚之时,就捡起竹叶嚼碎了吸食一点水分,若不是平日里勤加修炼,怕也撑不到现在。

这时,这处山脉所在,山脚之下悠悠地传来潺潺流水声,在黑暗之中分外清晰,张衡走出竹林,恰好清楚地听见这一串动人的声响,急忙调动脚下余力,一路循声跑去。

漆黑之中,点点星光渗下,倒映出粼粼水波,瀑布水流略显湍急,飞流而下,汇入一条溪流之中奔腾远去。

瀑布一旁的石壁上,斜斜地长出几株瘦小的树干,树梢上结出几颗深红色,手掌大小的果子,这时,在黑暗之中,一只手掌探了过去,摘了一颗下来。

张衡借着瀑布洗净果子,伸出袖子擦了擦,先小心地咬下一口果然,然后,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咔嚓咔嚓”的声音淡淡散开。

果肉晶莹,汁水丰富,张衡连连摘下好几颗,大快朵颐,乌黑泛光的双眼盯上了树梢末端的最后一颗果子。

他紧紧地扶着岩壁,缓缓探出身子,果子近在眼前。

张衡心中大喜,不料岩壁打滑,他身子一倾,失声叫出一声“啊”,但身子却是误打误撞前倾扑上了瀑布,又继续往里冲了进去,这才发现瀑布之中竟另有乾坤。

瀑布之内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湍急的水流声不绝于耳,张衡手忙脚乱在空中胡抓一通,便要直直地摔在地上。

这时,安静许久的玄阳花忽然白光大盛,阵阵寒气从这墨色衣衫之中渗出,缕缕青烟化作一道光圈笼罩在张衡身周。

张衡不敢直视身下深渊,坠落之时双眼一直紧闭,但此时身子忽然变得轻盈。

他霍然睁眼,只见浑身青光与白光交融,托着身躯往下落去,照亮了身周一方洞窟,这竟是一处水帘洞。

洞口距底足足十丈有余,深不可测,若不是张衡机缘过人,常人从这一处摔到洞底,非粉身碎骨不可。

张衡在光芒之中缓缓下落,只见洞中更像是天地造化而成的溶洞,其中深邃潮湿,沿路石壁蜿蜒崎岖,望不到底。

这时,青白光圈落在冰冷潮湿的洞底凹坑中,淡淡散去,化作人形,细眉雪肤,白发及腰,正是白灵。

还不等张衡道谢,白灵怒喝一声,道:“你找死么?”说话间眼中生煞,随即重重鬼影在身周闪现,却是不伤张衡。

张衡刚刚饥饿之极,一时犯险至此,心有自责,忙道:“抱歉,白灵姑娘。”

白灵破旧袖口一挥,虚无鬼影转眼之间消失无踪,转过身子往一处溶洞中走了几步,道:“道什么歉,我只是需要你的法宝修炼,你要是死了对我也没什么好处。”

在白灵说话之时,张衡已经草草地看了一遍周围的环境,溶洞之中变化万千,草率冒险风险太大,便往白灵身边挪了几步,微笑道:“白灵姑娘,能再送我上去吗?”

白灵顿时脸上盛怒,相貌忽地化作狰狞模样,张衡心中没有防备,被吓退几步,只听白灵不屑道:“你当我是什么?你现在将阳气都传与我,我才有气力再带你上去。”

说着舌尖如蛇吐信一般,伸了出来,在嘴角舔了一下。

张衡忙摆了摆手,傻笑道:“哈……哈哈,我说笑呢。”

这时,除了石壁外湍急的水流声,在这深不见底的溶洞之中,似乎还有一阵异样的声响,悠悠传来。

张衡与白灵同时听清这一声异样,面面相觑,白灵轻笑一声,道:“看样子没那么简单了。”

张衡原本没有那么恐惧,这时白灵又说了一句,他反倒不敢再去听那声音,右手不自觉地摸出怀中孙婉盈赠予的玉佩,暗自祷告起来。

也不知在这一处凄寒之地他又想起了谁,许下了什么愿望。

忽地,在这极深的不知名处,又传来一阵凄厉的哭声,哭声由远及近,又淡淡减弱下去,真切万分,不像是鬼魅妖术。

这一声来的突然,打断了张衡的思绪。

张衡侧耳又听了一阵,轻声道:“白灵姑娘,我们去看看吧。”

白灵冷哼一声,如风中飘絮缓缓往深处而去,若是鬼魅有人一般的思绪,这时也不知这厉鬼化身的白灵是什么样的心情。

这时,张衡也跟了上去,玄阳花在他手中白光大盛,至少方圆几寸的事物看的清晰许多。

张衡跟着白灵往深处走了一会儿,寒气便加重了许多,好在有这一身奇异的衣裳,否则这一路下来,张衡定是抵御不住这冰冷刺骨的地下水。

这会儿也不知走到多深的地界了,一股臭味扑面而来。

张衡不经意间抬头望去,只见头顶岩壁的凹坑之内,数不胜数的蝙蝠倒挂着,密密麻麻的,一动不动。

脚下凹地里的水坑中也积攒了不少蝙蝠的排泄物,一脚踩下,总有一种软塌塌的触感,抬脚更是粘稠。

张衡的嘴角不禁抽动了几下,五官挤成一团,换而用嘴巴呼吸,似是这般做法就能减少吸入身周的腥臭气味似的。

如此又走了良久,黑暗之中,忽然亮起一点光亮。

张衡跟上白灵,小跑过去,只见溶洞顶上豁开一口大窟窿,一张偌大的蛛网凌空而织,中心却是破开了一口空洞,像是被困住的什么东西逃走了似的。

月影星辰的光辉斜斜照下,打在溶洞的地面上,形成一块明亮的光斑。

光斑照亮了这一方石地,四周岩壁上孔洞无数,脚下地势平坦,黝黑无奇。

这时,几点突兀的白色映入张衡的眼帘,却是用蛛丝裹紧的卵袋,足足有初生婴儿大小,密密麻麻的挤在角落。

卵袋下铺满了干草,因为这里通风干燥,干草并没有沾上水渍。

而更令张衡张口结舌的,便是距那些蛛丝卵袋几寸高的岩壁上,连下数根蛛丝,蛛丝下吊着几只“茧”,每一枚都有人形大小,迎风轻轻摇曳着。

张衡只能将这些看作茧,却是不敢再往下想了。

这时,另一端黑暗的墙角里,一块岩石后头,微弱的啜泣声轻轻地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