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喜欢你

“不用说我也知道,”他耷拉着眼皮,弯弯翘翘的睫毛覆下,由于背着光,看不清面色,“你是我妈那边的人吧,我听到你们在打电话。”

温徐星眯眼看着他:“那您还真是……”

啧,这人,不仅轻浮,而且三八。

江贺一抬头便看见了她那一副“莫名其妙”嘴脸。

为什么说“莫名其妙”呢?因为她的表情就像是心底里暗骂他,却仍旧要摆出一副“哇你好棒棒哦”的样子。

温徐星完全没注意江贺像是那吃了那啥的表情,自顾自走到一个应该可以叫作维修店的地方。

“您好,有人在吗?”温徐星冲里面打了个招呼,把坏掉的手机放到了一个积灰了的玻璃柜台上,“这能修手机吗?”

这是那种小卖部门口的玻璃柜,一般都是陈列着各式各样的香烟,而且这种八十年代老式的款,估计是开了很久的店了吧,连墙壁都在掉白皮了。

话说,干嘛把店开到怎么偏的地方呢?这大马路边上的。

也不知道等会来什么样的人。

里面一个染黄毛穿黑皮夹克的精神小伙大踏步走了出来,声音豪迈冲云霄,大得不得了,活脱脱一个黑黄黑黄的大喇叭。

“能能!必须能啊!”

“……”

能就能呗,您干嘛叫得这么大声,生怕我没听到跑了吗?

**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把手机电池与主板相连接的线路摔松动了,能修。”

大喇叭放低了音量,声音竟然还挺好听的。

大喇叭望了望后面站着的一尊佛爷,狐疑,声音提高了好几个度:“哟,江小爷,您怎么也大驾光临本小店啦?”

“讨打?皮子紧了需要我帮你松松?”

他声音没什么起伏,却意外的好听。

“啧,没劲。”

温徐星摆摆手:“习惯就好,他的嘴一向很毒。”

大喇叭没脸没皮的笑了下,把手机壳翘开,自己边捣鼓边闲聊着。

“诶,你是那家伙女朋友吗?”

“不是。”

“那他为什么不自己给你修啊?他不是懂个皮毛嘛,这种小问题他应该会修的啊。”

“他不是我男朋友,没必要帮我做不要钱的修理工。”

“小姐姐你可要多多担待着他啊,他以前在他家可没少受虐待。”

“都说了不是!……”

温徐星差点就给那个黄喇叭来了个爆头,只是听到了后半句话,她挥在半空中的手又收了回来。

茶棕色的眸子变得暗淡

“嗯……我一定会……”

对他好、护着他的。

“你能给我多聊聊他的事吗?江贺的事,他十岁以后那些年里,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本着对江贺的革命友谊,就不能对他的女朋友藏着掖着。

于是,一个手机修了半个小时加零一分钟三十八秒。

江贺永远不会忘记这个数字,自己在马路边晒了多久的太阳,被多少车子的汽车尾气熏得快吐了。

艹,今天天气怎么这么好?!

*

“他的母亲恨他,所以他父亲不在家的时候就会对他又打又骂。”

“江阿姨?”温徐星试探着。

“并不是,是他的继母。”

黄毛小子顿了顿又开口,道:“我从十岁就没见过江阿姨了,大概就是从那个时候……”

“怎么了?!”温徐星紧张地望着那个黄毛小子。

“他就变得孤僻起来了。或许是因为他父母离异的原因吧……”

“他特别恨他的亲生母亲。”

“为什么……”

温徐星不解。

如果是我想得那样,我又能怎么帮她呢?还缓和,这根本就是罪无可恕。

“为什么?江启颖她从江贺十岁生日那天后就再没回来找过他!任由他被他的继母虐待,她明知而不为……”

“你说呢,为什么?”他的声音低下来,无力而无奈。

就好像一个弃子;最爱他的母亲厌恶他令一半血脉,因此对他不管不顾。那怕是被法院判给了父亲,也不得安宁。

从小就要一个人面对那些伤害。

他想怎么做,他又能做什么?

明明是躲在父母怀中撒娇的年纪,却只能在他们的恨意中诞下,一个人背负所有的孤独去长大。

他固执地把自己姓改做母亲的,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他忘记了什么叫做爱,因为这个世上,他很长时间看不到爱了。

其实想想看,张叔叔结婚一年便出轨了,江阿姨能为了江贺忍十年,也挺不容易了……

不,伤害就是伤害,如果轻易就原谅了……

那江贺呢?谁来原谅他?即便他什么都没做。

*

温徐星俯下身子道谢:“谢谢。”

黄毛少年连忙摆了摆手。

“不用谢不用谢,收了钱办事儿嘛,我可受不起您这大礼。喏,你用用看。”

温徐星对着手机按了几下,屏幕果然亮了。

她抬头,笑得灿烂:“你叫什么名字?”

黄毛少年耳根子烧起阵绯红:“我,我叫蒋顾伟。”

她粉嫩的唇瓣微抿着:“温徐星。”

清脆的声音格外好听。

“蒋顾伟,谢谢你!”

woc,好好好干净好漂亮。

江贺,你tm走得什么狗屎运啊,哪天带我也走走呗!

*

点开微信,刷新,点击与“江启颖阿姨”的聊天记录,目光停留在自己还未发出去的消息和对话框里那人的不停轰炸。

“小星啊,拜托你啦,江贺这孩子就是个怪胎,说什么都不愿意跟我见一面。”

“小星?”

“人呢?”

……

键盘上,还未发出去的那句话——

“我会尽力帮您的,江阿姨,我们两家是世交嘛。”

删除删除删除删除……

刷啦啦的重新又打了两行字。

发送。

第一句话:“抱歉江阿姨,刚才手机摔坏黑屏我拿去修了”

第二句,深思熟虑,犹豫踌躇。

指尖悬在半空中。

最终,敲下了拒绝的话——

【或许您是真的后悔了。】

“江阿姨,我不能帮您了。”

【但,那有什么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