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界的兔兔

清晨,姜若甜是被天花板上规律的踱步声吵醒的。等她拿着元一外套出去的时候,晨训的士兵们刚刚解散,他只穿了件内衬衣。

“昨晚睡得好吗?走得匆忙,忘了现在昼夜温差大,没带够物资。怕你冷,所以多给你盖了一层。”

姜若甜笑着摇头,说:“一点都不冷,还热出汗了。谢谢你。”

元一抓住若甜的手,捏了几下说:“是挺热乎的,看来换了身体是不一样。乐乐说你总是手脚冰凉,需要她在被窝里为你取暖。”

姜若甜被抓的脸红心跳:“是,是吗?”她记起来他们说的《人类观察报告》,不知道写了多少她的事。

元一慌忙松开手,突然想起架子上搭着的外套,手忙脚乱的给姜若甜披上。“临时带你来,衣服也没给你备上。早上冷,先穿我的吧。”

一米九的大块儿头,慌张的样子让姜若甜觉得有点可爱。咬唇忍住笑,说:“你吃早餐了吗?小静去拿了。”昨晚睡前,姜若甜和女仆聊了几句,记住了她的名字就小静。

房间本就不大,两张床垫之间放下小茶桌之后就更挤了。两人屁股坐在床垫上,腿盘在地板上,姜若甜不习惯,脚骨头膈的疼,时不时动两下。她咬了一口绿色圆形面包片,上面撒着一颗颗红色的果干碎,略带咸味,闻起来有股薄荷的清香。碗里奶黄色的不知是什么动物奶,喝起来微甜。

两人就着早餐闲聊起来,从寂静草面包、奇克羊角兽奶酪一直聊到飞船的建造、猎人的培养。室温随着太阳的上升而变高,二人的关系也像悬窗里爬进的金黄色光线一样,逐渐升温。

大多数时候,元一都是个听众,听着父母的吩咐,听着弟妹们叽叽喳喳,自己很少说话。但现在反了过来,成年以后很少像现在这样,有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听自己说着没那么要紧的闲话家常,时不时互动两句,再接着听他讲,他喜欢这种感觉。而他所讲述的这一切熟知且寻常的事物,对姜若甜来说新奇到让她陷进去。她听得如此专注,甚至产生了向往。

“所以女猎人在这里并不少见,是吗?”姜若甜又问了一句。

“是的,女性身材娇小,行动起来灵活迅捷。与矫健的男性猎人搭配起来,能狩猎最狡猾的兽类。我记得有一次,在东北方的一处小渔村,曾经被鲷鳞兽袭击。鲷鳞兽身体细长尖头无足,每三年到繁殖期的时候就会从海里爬上岸,到固定的地方寻找配偶。那次上岸的鲷鳞足有五个成年男子的长度,它身体滑腻,速度奇快,渔村里十几个狩猎好手都拿它没辙。最后是叫上隔壁村的女猎人一起,才成功猎杀。”他面前的叠碗已空。

“真厉害……但它为什么会袭击渔村呢,我是说,如果是固定地方的话,它肯定不会找有人居住的地方。按照生物的本能,应该是找偏僻的洞穴之类的。难道它是第一次上岸走错路吗?”姜若甜,两手捧着奶碗,满脸疑惑。

元一微笑的欣赏她,说道:“猎杀之后,他们发现那只鲷鳞的后脑上有两排洞,很像针刺鱿鱼造成的伤口。所以猜测它应该是从深海上岸的途中被针刺鱿鱼袭击,逃脱的时候正好被刺到脑后。脑部受损导致它变的无法辨别方向,而且异常狂暴。”

“那么,它也是好不容易脱险,误打误撞到了渔村?”

“虽然它不是为了捕食人类而来,但是那次狂暴也对渔村造成不小伤害,死伤了一些老人孩子。”

一种悲凉的感觉涌上她心头,“大自然是残酷的,没有谁对谁错,只有生存法则。鲷鳞兽可怜,人们也可怜。”

元一有些诧异的看着她,说道:“我从没见过像你一样,可怜野兽的人。托尼亚人都以猎杀为傲,从不怜悯,因为同情野兽,等于放弃自己和同伴的生命,也是对死者的亵渎。”

“对不起,我没有那么想,我只是……对不起。”姜若甜神色慌张,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从没想过怜悯这种情绪是不对的,总归是自己说错话了。

“没关系,我能理解。你生活的世界,人类是食物链的顶端,他们可以怜悯一切生物。而我们不是,一个城镇可能一夜之间不复存在,就像我们昨天遭遇的蛛潮,如果它们不是路过,而是为了捕食,我不敢去想那后果。延续生命对托尼亚人来说太不容易,为此每家每户会生很多孩子。每个孩子从会说话起就会被父母强迫训练,还没成年就要通过不断的参与狩猎活动来历练自己。尽管猎人们都身经百战,可死亡还是多到让人麻木,呵。”元一有些自嘲似的笑。

姜若甜想到从小逼自己锻炼身体的父母,只是为了让身体健康而已,跟他们的生存危机感相比,简直轻若牛毛。他们的生存危机,她没有体会,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只能一脸的忧愁的看着元一。

此时的甲板上。擦拭船舷的船员,听见什么,他定睛朝西南方看去。一坨黑压压的“云团”朝船身疾速靠近,“那是什么?”他发出的疑问吸引到身边的另一个船员,两人定立的姿势吸引到德尔船长注意。多年行船经验,让他迅速拿出望远镜,焦距对准,模糊的黑团清晰起来。果然如他所想,那拖“乌云”确实是一大片黑羽鸟,体型不大,味道却不错。

他立即对着甲板大吼:“拉网!”声音震耳欲聋,身旁的舵手耳膜疼的龇牙咧嘴。老练的船员们迅速跑到甲板两侧,四拨人分别从船舷内侧拉出手臂粗细的绳子。两张巨网从船体两侧张开,鸟群从船体的西南前方疾速飞来,船体被撞的咚咚响。

船舱里,天花板上传来密集的踱步声。姜若甜问:“外面怎么了?”“呵呵,船长在捕鸟吧。中午大概有烤鸟肉吃了。”元一刚说完,就看到窗外飞离的黑色身影,“是黑羽鸟。你看,那些是漏网的。肉质鲜嫩多汁,午饭多吃点。”

“嗯!”姜若甜点头。

突然“嘭!”的一声,船身遭到巨大撞击而晃动,接着巨大的撞击声接二连三袭来。元一尚能稳住身形,姜若甜坐却立不稳,被晃起来扑向餐桌。元一眼疾手快,用脚踹开餐桌,一把扶住姜若甜,姿势暧昧,让她脸红。元一将她扶稳,拿起晃到地板上的佩刀说:“我出去看看,怕是碰到大家伙了,你在这里别出去。”说完就出了房间。

甲板上一片混乱,马匹大的黄耳飞兽有的趴在网上吃黑羽鸟,有的误闯甲板正在被猎人和船员驱赶。元一冲过混乱的甲板,两刀砍断一侧的捕鸟网,巨网向外倒去,趴在上面的黄耳察觉不对,迅速飞开。元一如法炮制砍断另一侧巨网,两边空间大开,一部分黄耳飞兽朝着黑羽鸟群飞走,剩下的几只也没坚持多久,眼看占不到便宜,也随着大部队飞走了。

元一收起佩刀,走向德尔船长。

“把地上的黑羽鸟尸体收集起来交给大厨,再叫人把捕鸟网修补一下。”德尔船长正跟副手交代事务,看到元一走来,又对副手说:“你去吧,有什么事再来报告。”

“发生了什么事?黄耳飞兽很少会离开自己的捕猎范围,何况是这么大一群。”元一问道。

德尔船长:“黄耳群为了捕食凑巧撞到飞船,但是这么大一群离巢出动,我还是第一次见。你知道的,体型大的飞兽很少会长途飞行,除非是巢穴不适合居住,或者食物短缺,它们不得不迁徙寻找新的宜居点。而且黑羽鸟群也奇怪了,现在刚入秋不久,怎么从西南方往东北飞行呢?”

元一:“你说它们是从西南方飞来的?”

德尔船长抓挠鬓边的白胡子:“对。应该开始南迁才对啊,怎么往北飞呢,最近怪事真多。”

元一:“望远镜借我用一下。”他接过望远镜,看向西南方斥候营地所在的位置。此时却看不到任何飞船的影子,树冠间还隐隐有一缕黑烟升起又随风飘散,看的并不真切。他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德尔船长之前航行时也看过那个方向于是说道:“也许营地没什么大事,他们已经返程了。”

元一没有回答,他心里盘算,现在若要改道过去查探不可行。下午到达蛛巢还要花时间采集草药,连夜回城,次日下午才能到达,更要花时间熬药。两天时间就很紧迫了,实在耽误不起。如果自己下船徒步过去,甜甜怎么办,带着她也不合适,万一不能再六天内带她回去。凭她人类的体质,就算能承受蚊虫小兽的毒性,说不定光是吃这里的食物都会有不良反应,毕竟是两个世界的物种。

此时听到外面已经平静下来的姜若甜走出船舱。满地黑鸟看的她心头颤抖了一下,那鸟身跟人头差不多大,展开翅膀有大半个手臂长,满身漆黑如乌鸦,鸟啄却像鸽子一样小巧。大部分躺在地上不动了,偶有几只得翅膀不知怎么折了,还在扑腾。船员拉起的捕鸟网上也挂着不少黑羽鸟,它们缠在网上,羽毛变得乱七八糟,已经放弃挣扎,偶有碰擦才扑腾几下。

想要拉起另一侧捕鸟网的船员,感到重量不对,几人向下一看,居然缠着一只黄耳飞兽。它四只爪子被交错的网绳交缠在一起,又几名猎人上前帮忙,众人才把它拉上甲板。它翅膀耷拉着,哈着气,看起来精疲力尽。姜若甜这才看清它的外貌,心想这不是长翅膀的大土狗吗?不过体型很大,像马,耳朵处不是狗耳朵,是一丛向后生长的黄色羽毛,形似尖耳。四只爪子,长有鳞片,四指指骨修长,看起来很适合抓取食物。

猎人们抽出佩刀正准备就地解决这只野兽,乌秋此时从船舱里哆哆嗦嗦的跑出来说:“等一下,等等等等。”元一走下船头,站到猎人们身前,让他们收起刀来,表示自己处理。

“你终于睡醒了。”元一说。

乌秋打着哈欠:“哦,昨晚可真冷,我都要提前冬眠了。还是有太阳暖和啊。”他穿了三层法袍,垂在地上就像裹着棉被。

元一说:“大魔法师,这只黄耳飞兽留着做什么用?”

乌秋若无其事的扫视一圈,看到周围船员都在专心做自己的事情。他才从腰间的法师袋里掏出一小瓶药剂丢给姜若甜。他对两人说道:“这里面混了地球狗毛,给它喂进去,他会像狗一样好调教。”

元一问:“你怎么会想到做这种药剂?”

“乐乐聊起地球的宠物时,我十分羡慕啊。也想养个‘宠物’什么的,但托尼亚的野兽可没那么好驯养,你知道的。所以我让乐乐给我带了些狗毛回来,研制‘驯兽药水’。还记得我家的角鹦兽吗,是第一个试验品。很听话是不是?”乌秋得意的呲牙笑,俩人叹服。

黄耳飞兽黄耳看着眼前的三人龇牙咧嘴,尖爪抠进地板,抓出刺耳的噪音。元一问乌秋:“这怎么喂下去?”

乌秋:“倒在水里或者食物里,给它吃下即可。”说完抱着胳膊搓,“我得回毛毯里暖和暖和,太冷了。”

“啊?”姜若甜看了眼头顶的大太阳,一脸疑惑。

元一解释说:“大魔法师对气温比较敏感。”

舱内的厨房小而精致,靠悬窗的灶台是船上唯一有石砖的地方。周围案板上繁杂的摆放着锅碗瓢盆和各类果蔬配菜,墙角还码放着一袋袋的干粮和好存放的蔬菜。原先中间还有空地的位置现在堆放着小山一样的黑羽鸟们,让厨房看起来更拥挤了,姜若甜跟在元一身后只能探出个头才看得清里面的情景。壮如石墩的猫人大厨独自坐在鸟堆边一只只的拔鸟毛,嘴里嘟囔着不耐烦的话:“都知道吃,一说帮忙就都没空,甲板上走来走去能有什么事,真是的。”见两人进来,他用下巴指了指身边几只拔完毛的“黑皮”鸟,“那堆是拔好毛的,想要什么自己拿吧。”。两人都没敢说话,匆匆提起边上的几只鸟走了。

当姜若甜提起一只黑羽鸟丢给黄耳飞兽得时候,它只是眼珠子动了一下,依旧警惕得看着两人。

看到它爪子下得木板,几道可怖得抓痕,姜若甜浑身一激灵,问:“它力气是不是很大?”

元一说:“是,一口能咬碎人得头骨。你看它指骨细长,灵活有力,抓一下皮开肉绽。”

脑补得情景让姜若甜耳朵绷直,心里恶寒对元一说:“它现在警惕性很高,应该是什么都不会吃的,我们等一会儿再试试吧?”

乘着这段闲暇时间,元一手把手教姜若甜提升射箭技术。练到正午,姜若甜已经大汗淋漓,累的直喘气。元一笑了笑给她打来一脸盘大的一盆水,姜若甜一愣,哈哈笑起来:“这也太多了。”元一说:“不会,你现在的身体需要这个分量的水。”她心想也对,托尼亚人饭量大,水量肯定也大。要论以前,咕嘟几口就喝不下了,没想到一盆水还真是全喝完了。

她用手背蹭掉下巴上的水,说:“对了,大黄也要喝水吧?差点忘了。”

元一挑起一边眉毛问:“大黄?”

姜若甜艰难回忆:“就是黄、黄、黄……耳飞兽。叫大黄比较好记,呵呵。”

元一微微一笑,思索着点点头:“嗯,确实好记。我再去打盆水,你可以到前甲板等我。”他们训练的地方在后甲板,黄耳飞兽还栓在前甲板。

正午的太阳耀得人睁不开眼,黄耳飞兽趴在甲板上闭眼休息,但急促得呼吸和起伏剧烈得胸腔说明它的情绪并不稳定。

姜若甜端着水,慢慢靠近它,虽然黄耳飞兽被绳索压着,但她还是害怕的滴下汗来,大耳朵压倒跟头发揉在了一起。元一则手握佩刀走到黄耳飞兽身侧,以防万一随时准备抽刀,微微晃动的尾巴是他要发起攻击的征兆。结果姜若甜没靠多近就放下大盆水,立马缩回。元一一愣,随即又被她逗笑起来,只见她用紫灵弓缓缓把盆给推过去了。

黄耳飞兽渴了一上午,依旧紧紧盯着二人。强忍住到确定没人打算靠近,它才露出黑红的舌头,舔水喝。姜若甜见状十分很高兴,突然想到什么,说:“哎呀,忘记往盆里放药水了。”

元一:“没关系,它不会一直不进食。”

“嘿!我们到了!”此时船长一声吼,吓的姜若甜缩回右手。

猎人们有序的顺着绳索滑下飞船,元一正在犹豫要不要留下来保护姜若甜,正好乌秋出来了。他展开双臂,沐浴在阳光下出了一大口寒气:“呼~真舒服。”

元一对乌秋说:“大魔法师,我想跟你商量件事。”

乌秋没睁开眼,对他摆出驱赶的手势,说:“我知道,我知道。你去忙你的吧,这有我看着,心放进肚子里就行。”

元一下船前看了眼姜若甜。她蹲在黄耳飞兽旁,也回头看着他,笑着对他摆手再见。笑容如正午阳光暖到他心里,这才舍得下船。

乌秋抓挠头顶稀疏的“头发”,尾巴慵懒的拖在地上,慢悠悠的走到姜若甜身旁,打着哈欠说:“还没喂进去啊。”

“快啦。”姜若甜把药水倒进黑羽鸟嘴里,揪着鸟嘴提起来晃悠几下,估摸着不会漏出来了。

她站起来在黄耳眼前摇晃黑羽鸟,吸引它注意,“来,大黄。饿了吧,看这,看这。”等它抬起头时,向它轻轻一抛。饿的久了,它一口就接住鸟,囫囵吞了下去。

“大黄?呵呵,有点意思。果然给宠物另起名是地球人的特殊习惯。”乌秋说。

“这样才特别啊,才知道叫的是它,不是别的动物。”姜若甜回答。

“有道理。”乌秋眼皮耷拉着,无精打采的点点头。

两人小声说着,黄耳飞兽突然开始眨巴眨巴眼睛,左右转头的看姜若甜,然后摇动起长满羽毛的长尾巴,吐着舌头对她叫起来,低沉的“呜呋呜呋”。

“这是起效了吗?”姜若甜有些紧张的后退。

“是的。”乌秋一激灵,兴奋的瞪大了眼。取下腰间法杖,对着地上绳索敲了几下,钉子就从地面拔了出来,绳索自动圈起来,套到了大黄胸前。

大黄抖擞了几下,真的像狗一样哈着舌头蹦来跳去,船身都跟着摇晃起来,惊动了船长和剩下的船员。

姜若甜试着伸手去摸,刚抬起来,大黄就自己凑了上去,使劲摩擦。

“快上去试试!”乌秋迫不及待的催促。

姜若甜抓着绳索,一个翻身,跨上大黄后背。拉着绳索,稳住自己身形,说道:“大黄,咱们去找元一。”

“哈哈,快让我也试试。”乌秋紧随其后,跳上去,坐到姜若甜身后。

船上的人目睹经过,都惊呆了。

船下的猎人们此时散布在一个地穴四周,低头采集杂草间的赫耳多草。灵敏的听觉和微弱的风让他们立即起身拿出各自的武器,做出防御准备。

黑影挡住正午的太阳,树叶被巨大的翅膀扇的乱飞,欢快的声音从它后背飘出:“元一!”

元一立即命猎人们收剑,他走到最前方,等待大黄着地。

“这感觉真是太棒了。”乌秋兴奋的舍不得下地,而姜若甜已经被元一掐着腰给抱了下来。直到退到他觉得安全的距离,才放下心来仔细观察这只被驯服的黄耳飞兽。

乌秋顺势往前一滑,握住绳索。“大黄,起来,往前走走。”黄耳飞兽像只大黄狗一样哈着舌头摇着尾羽向前踱步,嗅嗅左右的猎人,还顺势舔了一口。周围的猎人们有的震惊,有的兴奋。

元一微一思索,把乌秋叫下来,两人走到一边说:“我必须去斥候营看一看,这里拜托你了。一定要尽快回去,路上不能耽误时间。”

“明白!你去吧,带着甜甜?”

元一犹豫:“我不确定那边出了什么状况,万一太危险……”

“跟着我们就安全了?瞧瞧昨天船上遭遇的飞兽群。再说了,就算你指派个人贴身保护,就不怕她的身份引起怀疑?稍微多说两句话,她都有可能穿帮。”

元一紧盯着乌秋。

乌秋说:“别看我!你知道的,一入秋我就行动缓慢。再遇到猛兽,说不准还得她保护我。”乌秋笑起来,没有嘴唇的嘴巴露出尖细的牙齿。

两人回头看,此时姜若甜跟大黄正耍的欢。

临上坐骑前,乌秋给两人递去一个布袋:“虽然快入秋了,但我感觉这天气冷得很不正常,越往西走越严重,所以我准备了这个。里面有些我研制的法术符文,还没机会试用。如果用得上,记下使用效果,回来告诉我。使用方法我也放在了里面。还有这个……”乌秋从身侧的皮囊里掏出一块橙红色宝石,按进姜若甜的紫灵弓的凹陷处,红色的幽光顺着木纹游走。“野外弓箭储备不够,这块魔法石我额外附魔了一些属性,你试试。”

姜若甜拉开弓弦,橙色的光线从弓身汇聚到弦上,形成了箭的形状。姜若甜和元一都有些惊讶。

“哇呜哇,可别松手,这箭自带了魔法石的火属性,我可不想你把树林烧了。”他压住姜若甜差点放箭的手。

元一说:“谢谢你,大魔法师。”

“哦,对了,你们多穿点吧,我总有不好的预感。”乌秋说着抱住身体打了个寒颤。

姜若甜抱着弓箭,开心得搂了一下乌秋,“谢谢你,乌秋大法师。”,旋即转身欢快得跳到大黄身上去了,留下呆愣原地的乌秋和皱着眉毛的元一。

等元一和姜若甜骑着大黄飞远后,乌秋还呆再原地。搓着鳞片光溜得下巴,自言自语道:“大法师?大魔法师?大法师,挺顺口得,听起来不错。”

元一再一次掐住姜若甜的腰,不过这次是因为他有点紧张。元一并不恐高,捕猎时也因为巨型猛兽上蹿下跳过。可是脚掌下疾速掠过树冠,起伏得坐骑,他感觉非常不稳定。一切都无法掌控,安危全依托在座下的野兽身上,让他很没有安全感。姜若甜也紧张,不过是因为腰上的大手,还有被风吹在脑后得一对儿大耳朵,贴再在元一的脖颈上。耳朵和脸颊涨得通红,身体紧绷了一路。

终于在入夜前,两人到达了斥候营上空。此地变得一片狼藉。

大黄还没着落,元一便着急的跳到地面,四处查探。等姜若甜落地,看到的全是残破的建筑和帐篷,不大的地方,全是烧过痕迹。“怎么变成这样了?”看的姜若甜心慌。

眼见元一又跑进塔楼里,姜若甜立即跟上。

石砖堆砌得塔楼里,是木制得旋转楼梯。朝上看去,能一直看到天空,此时星河当空,已经入夜。再低头,发现元一不见了。一目了然得地方,唯独楼梯下面堆满了箱子和麻袋。姜若甜走过去一看,原来箱子后面还空着一块地,地上一道暗门敞开。

“元一?”她真怕黑洞洞得里面又窜出什么怪物,想到昨天悬崖边的“大蜘蛛”,可吓得她不轻。

突然,黑呼呼的洞口“嗖”的出现一个东西,吓得姜若甜“啊!”得惊叫起来,有生以来最快得速度拉弓瞄准了那个物体。

“甜甜?”原来是元一探出得脑袋,正惊讶得看着姜若甜。他也被炸了毛得姜若甜吓了一跳。

“原来是你……”姜若甜顿时松懈下来,两个耳朵跟着软塌到脑后,心脏直打鼓。

“这里有幸存者,进来吧。”元一后知后觉,刚才姜若甜吓炸毛得样子又好笑又可爱,他抿了抿嘴。姜若甜则羞耻的跟在他身后,进了暗门。

这是一个不大的储物室,油灯散发微弱的光亮,勉强看清全貌。七八名猿猴模样的人围坐在角落里,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起来像一个大家庭。三名猫族斥候打扮的人正在收拾出一块稍微干净点的空地。

“坐吧,跟我说说这边的情况。从头说起。”元一招呼三人停下,径直坐到一块破布上。

小队长模样的猫人思索了一下,说道:“大约四五日前开始,陆续有猿族的人经过这里,说要去乌圆城。问他们原因,也都含糊其词,说不大清楚。但是前天晚上开始,到的人都是一副逃难的模样。再询问原因,有的说有怪物,有的说是可怕的恶魔。”

“恶魔?”元一看了眼角落里的猿族人,他们似乎把身体缩的更紧了。

小队长接着说:“对,细问起来,他们又说不清到底是什么,有的只在晚上看见白影一晃而过。只是都提到个共同点……怪物、恶魔带来了冬天。”

姜若甜担忧的看向元一,只见他眉头紧锁,喃喃道:“冬天……”

元一抬头:“你接着说。”

小队长:“我看他们状态很不好,再加上他们都不愿意晚上赶路,所以从昨天早上开始,陆续经过的逃难者,我都派了斥候护送,所以留守的斥候就剩下了我们三人。结果到今天午后,突然遭遇犀角兽群狂奔。我便带着剩余的人躲进储藏室里了。”

元一点点头说:“你做的对。兽群数量庞大,如果硬抗太过鲁莽。没有人员伤亡,一定是你预判的及时。”

小队长身边的两人也点点头,“当时队长正准备派我护送难民,结果远传来兽群狂奔的震动声。我们都还没反应过来,队长就大叫不好。立刻带大家进塔楼,我下地道时,正好看到领头的犀角兽撞破围墙,迎面冲进来,它身后的族群数量不小。”

元一:“嗯。对了,你们有接到穆德船长的飞艇吗?”

小队长:“有的,昨日傍晚到达这里。但他们赶时间,没有下船,只跟我们了解了一下逃难者的情况,又搬运了些武器补给就走了。”

元一:“都搬运了哪些补给?”

小队长:“主要是弓箭和绳索,还有些平时狩猎用的工具。”

元一语气变急促:“火油呢?他们拿了吗?”

小队长:“拿,拿了。但是只搬了两箱……”

身边的斥候连忙说:“五少爷说负重太大,他们都是精英,不需要借助工具。本来二少爷不同意的,但是三少爷说没事,人手够了。”

元一眉头锁的更深:“啧,老三怎么能这个时候大意。”他又看了眼角落的猿族人说道:“这批逃难者是什么时候到的。”

小队长:“大约是动物狂奔前一个日晷时(小时)左右,这之后我们一直在地下,再有没有人经过就不确定了。”

元一:“那他们还有没有什么新的,能让我们对野猿城那边了解更多一点的信息?”

三名斥候都摇摇头,队长:“今天到的一批逃难者什么都不肯说,只是不停的要求去乌圆城,逼着我们指明方向。”

姜若甜不知道野猿城的居民,大部分是一辈子没离开过自己的城。野猿城以挖矿为主要营生,靠铁矿、兵器冶炼、稀有宝石与托尼亚的其他城市易物过活。因此,他们的职业猎人不如其他城市的不多,很多猎人还是锻造师为了试验新兵器的时候顺便历练出来的。除了这部分猎人和商队的货郎,其他猿族人只听说过外面的城市,有的连大致方向都不清楚。

所以姜若甜只听其表面,而不知其内里。大概明白是个什么情况,却又有很多捉摸不清的疑问,因为她对这个世界知之甚少。当着其他人的面,好几次想插嘴问个明白,都忍住了。她怕有人对她的身份产生怀疑,会给元一他们添麻烦。于是这一路上,好多时候,她都老老实实的闭嘴,缩在元一身后,尽量不引人注意。

看他们说的差不多了,姜若甜在元一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袖说:“我不放心大黄,想上去看看。”刚才他们下来的匆忙,都没好好安顿它。

“我护你。”元一说着起身,三名斥候也跟着站起来。元一对他们说:“你们好好休息,明早天一亮就带着猿族人立马启程。”

“是。”

外面的荧光植物和星空依然美丽绚烂,可心情已不如昨晚轻松。姜若甜环顾四周,只有对大自然的敬畏和恐惧。也许在看不见的幽暗里,随时都有白影一样的怪物,不,哪怕是像狼一样的野兽冲出来,她都有可能成为一堆血口下的烂肉。

她牵着大黄,满脸忧虑。突然肩上一沉,是元一给她披上了毛毯,“你在担心?还是害怕?”

姜若甜回答:“都有……你们说话的时候,我看到那些猿族人畏畏缩缩聚在一起的样子。突然觉得,生命很脆弱。就像你说的,这个世界危险异常,我还没看见死亡,却也感觉到了死亡随时会到来。这里比我们的世界残酷得多,如果不是异常警觉,他们已经死在兽蹄下。如果不是你们有飞艇,乌圆城里的人肯定等不到解药。如果昨天没有你在身边,我可能已经被蜘蛛怪咬死了……”她越说越激动。

元一被她惊慌的样子吓到,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像哄孩子一样喃喃道:“不要想如果,有我在,就不会允许如果的事情发生在你身上。我一定让你平安回到你的世界。你还可以做回原来那个无忧无虑的你。”一想到要送她离开,元一强忍不舍的心痛感。

姜若甜的情绪在元一说话的时候,就慢慢冷静下来了。此时看到他眼里的落寞,问道:“你……为什么?我们才刚认识不到三天,你已经对我很照顾了,为什么还……”姜若甜不知道怎么形容元一刚才的一番话。

元一深邃的绿色眼睛凝视着她说:“你认识我不到三天,可我认识你很久。我忍不住翻看报告里关于你的一切,你的一举一动,我都觉得有趣。每当我透不过来气的时候,只要看看你,我就会好很多。我现在才意识到,这半年来,你已经成为了我的精神寄托。只要看到你的笑容,只要想象你在某个地方好好生活着,我的生活里才有光……”

姜若甜牡丹20多年,第一次听到这么热烈的告白,早就感动的一塌糊涂,“我以为除了爸妈,再也不会有人这样在意我。这是表白吗?”

元一:“什么是表白?”

“就是向喜欢的人表达爱意。告诉他,你想跟他在一起。”姜若甜眼神闪烁。

“哦。那就是结成伴侣的意思……”元一眼神又陷入落寞,姜若甜这才回过神来,自己是个还有几天就要离开这里的人,她只是过来“旅游”罢了。她能为了元一留在这里吗?元一又有可能为了她去地球吗?让一个这么优秀的猎人,到地球去过平庸的生活,然后慢慢变成一个秃顶大肚的老男人么?她没有这么自私,这样对他太残忍了。

她抽出双手,揪住元一的一对儿猫耳,揉搓起来。心想,这么可爱的猫耳要是变没有了,实在舍不得。

元一也看懂了她眼里的无奈和哀伤,任由她摩挲自己的耳朵,只希望越久越好。

“刚才可能是被压抑的氛围影响,让我想的太多吓到自己了。后面我会好好跟着你,不会让自己有危险。”姜若甜收手,从元一怀里出来。

“也许让你跟着他们离开,在乌圆城等我们回去,对你来说更安全。”

姜若甜一愣,随即低头,倔强的说:“不,我不相信恶魔什么的,而且刚才我是自己吓自己。其实回想起来,跟你一起打蜘蛛怪的时候,虽然危险,但我觉得很开心,很有成就感。我不知道到了第六天以后我们还能不能再见。但我知道,现在我不想跟你分开。就算你去再危险的地方,我也不想跟你分开……不要让我走,好不好……”她越说越急。

终是顶不住软糯的恳求,元一又搂她入怀。“好。”他总是舍不得放开,他害怕到了那一天,会控制不住自己,强留她在这里。

他们把大黄牵到塔内,给它盖上毛毯后,又进了地下。虽然气氛依旧压抑,但姜若甜已经能理性的克服这种负面情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