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爱季达黎的第一天

到太原的时候差不多九点,拖着行李上下车的人依旧很多。

软卧的门被推开,一男一女。

司随半靠在枕头上没有抬头,栗黎已经躺下,玩着手机里的游戏。

男的脱了鞋就去了上铺,背着的书包扔在床尾。

女人放好行李看了一眼司随,开口道

“你们也是去成都吗”

“是的”栗黎见司随没理会,就回答了道。

女人视线扫了栗黎一眼,撇了撇嘴,便脱了鞋子也爬到上铺。

“他是你男朋友吗”她的视线刚好对着栗黎。

“嗯”

是司随发出来的声音。

栗黎不可思议,手机却收到他的微信。

“假装”

卧铺上的女人像是觉得无趣,没一会手机就响起了timi的提示音。

蜷缩在角落的季达黎擦拭着眼角,没有泪。

“司随”

她难受的蜷成一团,苍白的脸埋在膝盖里,瘦小的胳膊紧紧搂住自己。

火车轰隆轰隆地响着,列车的灯一点点在熄灭,黑暗里,上铺的男人呼噜声此起彼伏,季达黎就团在司随身侧,不敢靠,也不敢抱,这样看着就好,她的手指轻轻点在司随的手背上,一下,两下,三下……

天亮了,季达黎还在点……

司随醒了,他将手抬起来,看了一下时间,然后起身拧开了矿泉水。

季达黎的手指就点在了自己光着的脚丫子上。

“早啊,司随”

她抬头,很灿烂的笑容,可脸色还是苍白的。

“早啊,季达黎”她对自己说。

火车已经到了重庆,停了快十分钟左右,司随洗漱完坐回自己的铺位上,栗黎还没醒,窗户外已经是日出。

他动作很轻地将帘子拉上,坐在一旁翻看着群里的聊天记录。

“兄弟们,特大喜讯,我韩胖子马上就要调回京城了”

“几号?我备好接风宴”江席说。

“这个时候请把我踢出去群,谢谢”宋戈一毕业就和女朋友去了大理,一个学金融的高材生开了一间叫安的客栈。

他走的时候说,往后余生,为自由。

“别介,十号咱们BJ见,我手动艾特司随”

韩胖子说。

“不了吧,国庆节我邀请大家来大理,包吃包住,兄弟我要结婚了”

“艹,宋戈,你丫的不是不结婚吗”

这个喜讯来的太突然了,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也只有宋戈一直坚守着爱情。

“一定到”早上七点半的回复,已经隔了一夜。

寂静的群里鸦雀无声,关上手机,司随看着背对着他的栗黎。

如果当年没有走,他的孩子应该都会叫爸爸了。

上铺的男人已经醒了,戴着耳机听着歌,嘴里还会轻哼。

“你也不必牵强再说爱我,反正我的灵魂已片片凋落”

慢慢的拼凑,慢慢的拼凑,拼凑成一个完全不属于真正的我!

这是韩胖子ktv必点的歌,每一句歌词都像扎在司随的心口。

栗黎醒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到站,坐起身子恍然想到

“司总,酒店……”

“不必了,下去再说吧”司随打断了她,这趟出行,只是私人行为。

想伸手揉揉她蓬松的卷发,但是记忆中季达黎剪了短发,趴在桌子上,告诉他,不疼的。

司随的胸口猛的一疼,好像是遗忘了什么,他总是想不起来,她走的时候是什么样子。

“我们是快到了吗”她顺手将头发扎成马尾,拉开窗帘,阳光洒满了车厢。

“各位旅客前方到站本次列车的终点……”

播报员的话语还没有结束,上铺的男人已经背好书包,坐在走廊里。

上铺的女孩才洗漱回来,看向司随的目光还是充满了打量。

“嗯,我们晚点在下去”

人已经开始往车门上拥挤,司随将拧开的水递栗黎。

季达黎就坐在栗黎身旁,低着头,和门口拎着行李箱的女孩一个表情,离开这里,快一点。

她不敢乱走,怕被丢下又没丢下的感觉,光着的脚丫一直跟在他们身后。

“慢点”

司随对栗黎说。

他拉着行李,还能腾出手维护她。

出站口的人群密密麻麻,季达黎不能分神,她拽不住任何人的衣袖,洁白的裙子不在飘荡,她说

“司随,等等我。”

成都的街头,熟悉又陌生,火车站已经开始维修,街边的小吃店生意越来越冷清,嬢孃也不是那个嬢孃了。

“我高中的时候来过成都,别人说成都都是火锅味,却没有说耳边都是搓麻将的声音”

“我很难适应没有麻酱的油碗”

“公园里的大爷大妈们拎着热水瓶喝茶吃”

司随拉着行李,沿着路边,很随意地说着。

“司总很喜欢成都”栗黎说。

“不喜欢”隔了好久,他才回答,眼睛里藏不住的爱意。

阳光将影子拉的很长,郁郁葱葱的树木也没有办法全部遮盖,街边的商贩开始做起午饭,辛辣的味道刺激到鼻孔。

栗黎连打了几个喷嚏也没有化解聊天的尴尬。

“有一个爱哭鬼喜欢”

他们曾拉着手,步行到了宽窄巷,又步行去了春熙路,回来两条腿都酸痛,她打了热水,两个人的脚就泡在一个盆里。

“是你喜欢的人吗”栗黎问道。

她并不喜欢现在的气氛,深情地回忆另一个人。

他停顿几秒,很有修养地笑了笑。

“不是”

他们穿过了季达黎的身体,行李箱的轮子摩擦在地上,站在路口旁挥了挥手,上了一辆出租车。

季达黎又被推拽着前行,穿过树干,车辆,行人。

“啊……啊……”她突然放声大哭。

拼了命的嘶吼。

双手捂在胸口的位置,却一点都不跳动。

红绿灯的操控下,走走停停,那只虚弱的小鬼像是在贪婪的呼吸,像是疼的没有办法呼吸。

这个城市啊,季达黎再也不想喜欢了。

出租车行驶在青羊区,老旧的小区像是被翻新过,很多吃食都改头换面,那时候季达黎最爱喊嬢孃。她说这是四川话里最温柔的称呼。

出了这个路口,就是各式各样的新楼盘,没有了记忆中的模样,出租车停在酒店门口,司机师傅很客气地从后备箱拿下行李。

“司总”栗黎突然拽住司随。

“嗯?”

“我是不是长得很像,你说的那个人”

“我以为你是她”

司随已经知道了,她不是季达黎。

从火车里,回忆里,季达黎喜欢蜷着睡,季达黎不能听到任何动静,季达黎喜欢挽起头发。

“那……她呢”

栗黎推开了酒店的门,司随点头微笑,是突然的距离感。

“两间单人,谢谢”他递过身份证,就看向身旁还在翻包包的栗黎。

季达黎很明确自己的东西在哪里,她能在一排书架上找个自己私藏的钱,然后雀跃地冲进他怀里,等着夸奖,或者……

“你能给我看一下你脖子上的戒指吗”等到房间登记好的时候,他才开口说。

“这个?”她从脖子上解开,放在了司随的手心里。

是温热的,却没了暧昧。

“你能告诉哪里得到的吗”虽然有些唐突,但是司随迫切的想知道。

电梯打开,栗黎按了楼层回答道:

“一个旧货小铺”是前男友买的。

“这是她的”

所以他总觉得栗黎有季达黎的影子,有时候特别模糊,有时候又特清晰。

他手指有些抖,在衬衣的内侧里,有一个很小很小的口袋,里面拿出一个同样的戒指。

“我以为,我们曾经很相爱”

这样的司随,栗黎没有见过,她有些手足无措。

电梯打开了。

“可以将它,给我吗”

站在走廊里,男人还拖着她的行李箱,那般可怜。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