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爱季达黎的第一天

栗黎看着转身离开的男人,胸口有点发闷,行李箱就放在房间门口,很周到,不像是一个富二代。

“滴~”刷卡,关门。

栗黎脱掉鞋子,就躺在了床上,手机知乎里更文道:

“原来不是他喜欢我,而是我像他的白月光”

这是她前几天写的一篇文章,名字很狗血,叫作《我怀疑霸总喜欢我》。

留言板催更的人很多,更多的是求爆照。

她打电话给习习,那边毫不留情地挂断了。

微信收到一张图片,是大学课堂。

“我在追男神的路上,不方便接电话”

习习就是这样,认准的事情,就一直能坚持。

司随好像也是这样,喜欢的人,就一直能喜欢。

“你怎么了”

“没事,就是自作多情了”

窗外的阳光很热烈,这是成都难得的好天气,季达黎再也没有紧跟着,她保持最远的距离,隔着玻璃看着他们登记酒店,上楼,然后飘了起来,挂在空中。

她像是一面白色的旗子,在挥手和自己说投降,低垂的脑袋毫无生机。

一直到夜晚降临,她又开始降落,被拽到一个拐角处,她看了很久,突然开始奔跑,但是牵制住她的绳子拉扯到她的灵魂,好痛好痛。

她像是疯了一般想揪出那根绳,她要回家,这里是她的家啊。

可是不管她怎么撕扯,怎么挣扎,老天都不会因为一只小鬼而眷顾到她。

季达黎瘫在地上,她连消失的方式都没有。

不知道多久,她被拖拽前行,停在商店门口,开始掉在空中,超越树枝,挂在不知道是几楼的阳台上。

她麻木地闭上眼,任风吹动整个灵魂。

灯火通明的街道里,没有人会关注今晚是否有月亮,因为没了星空,它就不再那么重要。

司随在黑暗里躺在那张小床上,粉色的格子床单已经风化的厉害,床头柜上那只燃烧到一半的蜡烛还牢固地吸附在上面。

她闭上眼,十八岁的季达黎突然清晰起来。

“司随,我们结婚了,就买一个大一点的房子,小一点的床,那样就可以永远抱着我了”

“司随,以后客厅一定要放一张柔软的沙发,不然我一翻身,就从你腿上掉下去了”

“司随,家里要有空调啊,抱抱才不会出那么多汗”

他起身,仿佛释怀一般从兜里拿出两枚戒指,打开季达黎的书桌,里面有个铁皮盒子,那里面全是季达黎的小玩意。

他将戒指摆放在盒子的最中间,然后合上,藏在课本下面。

他回头,又看了一眼那张床。

再见,季达黎。

锁上门的那一刻,像是击碎了这么多年的期待。

他的腿突然没了力气,扶着墙壁一点点走了下去,栗黎还在原地,看到他的时候,微微一笑。

“司总”

“嗯,走吧”

他已经让栗秘书定好明天的机票,下午还要赴韩胖子的接风宴。

月色终于独占了整个城市,从人来人往的街头,变成了一两个独行的背影。

“你个瓜皮,你要压死老子哦”

“你楞个干啥子”

阳台上没一会就传出夫妻之间和谐的声音,四川男人的家庭地位,确实不高。

这是夜深人静里,让季达黎清醒的声音,她从窗户缝隙里就能看到中年夫妻的真实感情生活。

在黑暗中,季达黎抬头就看见了七楼,那是下午怎么挣扎也到不了的地方。

她开始顺着管道往上飘。

这是一只多么无能的鬼啊,飞的本领都没有。

白色的大裙子荡啊荡啊,一点都不优雅,像是一个大型爬行动物。

她几乎是跌进了房间里的,小小的卧室里没有一点变化。弱小的魂魄就缩在床上,她回家了。

孤独的小船终于停在了港湾上,没有风,没有浪,和操控它前行的人。

日落会洒在它的身上,海鸥飞过,或者停下来,陪它一起看朝霞。海面那么宽,一望无际,渺小的它终于有了自己的安全区。

司随下了飞机就直接去了公司,牟辛和他的经纪人一早就等在了会议室里。

“好久不见啊,司随”

这是打开门,牟辛说的第一句话。

“我们并不熟悉吧”司随刚坐下就翘起二郎腿,背靠在椅子上,很有年轻时,目中无人的样子。

“季达黎的死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你没必要公报私仇”

“当年,我也是受害者不是吗”

“我并不知道我父亲出轨”

他的骄傲曾被一个女孩毫不留情的踩在脚下,尽管,他没做错过什么。

“你说,季达黎死了?”他紧握住扶手,像是听错了一般。

“她死的时候,你不是亲眼去看了吗”

那时候司随发了疯地跑出教室,好几个老师都没有拖拽住,学校里传的沸沸扬扬,司随很爱季达黎。

“不是的”他一声怒吼,惊了会议室以外的人。

末末端着咖啡就愣在了门口,她不过是一个文秘,不能承受老板的怒火。

门被打开,司随大步流星地走出工作室,他要去找司明静,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开着车,手都在抖,低血糖让他不得不紧急停车,心悸到快要窒息,全身开始发软无力。

他拿起手机,下意识地想打给栗秘书。

手指顿了一下,又返回到页面,点开微信,给江席发了一个定位。

“我才知道你有低血糖”江席开着车,看着旁边吃了一个三明治就缓解过来的人。

“很久没发作了,我以为好了”

“怎么没有找你的小秘书”

“她叫栗黎,我认错人了”

“大学四年也没发现你有喜欢的人”

“她……死了”

司随闭目躺在副驾驶上,短发的女生趴在桌子上,笑着说,不疼的,不信你摸摸。

“你开玩笑的吧”

“我也以为是”

泪已经侵满了眼眶,他不能睁开,不然就会掉落。

江席停止了询问,他听出了司随的沙哑。

汽车一直在行驶,红灯一直在叫停,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可能永远畅通无阻。

从朝阳区到海淀区,明明是相邻,却也是半个多小时的车程。

“我就不上去了”江席说。

“嗯”

“等会一起去接韩胖子?”他今天特意休了假。

“好,我先上去了”

司随关上车门,就往司明静工作室走去,六年前她就出来单干了,至今已经小有名气。

前台还是以前的安娜,她含笑说到

“司医生还在就诊,您可以先喝杯茶或者咖啡?”

吧台上甚至还有甜品,暖色的灯光总能起一些安抚的作用。

“她还需要多久”司随已经不想等了。

“差不多一个小时了”安娜看看墙上的钟表,它一直在滴答,滴答的响。

他将手喜欢的插在裤兜里,并没有办法安静地坐在沙发等待,他一会靠在墙上,一会又挪在杂志旁……

“司总,您还是先喝点东西吧”

安娜依旧冲泡了一杯无糖无奶的黑咖,端放在茶几上,他每次来都选择这个。

“哦,谢谢”

“司医生的这个病人通常不会呆太久”她安抚道。

话语刚落下,就见走廊里,司明静陪着一个小女生走了出来。

她看见了司随,只是点头示意了一下,转身对女孩又说了些什么,然后挥手道别。

“你怎么了”两个人又走回办公室。

“我想知道,季达黎她死了是吗”还在走廊里,司随已经压制不住了。

“是的”司明静推开办公室的门。

“为什么要骗我”

“因为你走不出来”司明静将门关上。

“我带你去了国外,做了很多次催眠治疗,你没有办法接受她死了,你要死要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家人怎么办”

“所以就告诉我她离开了?”

“其实,潜意识里,你也是这样骗自己的”

“没有哪个心理医生能强大到抹去一个人的记忆,只有去做一方面的引诱”司明静很冷静,她一直把人的情绪当成研究品。

“对不起,司随”

她看着成熟的侄子将脸埋在手心里,那份压制已久的疼痛,终于再次爆发出来。

季达黎,从一开始就选择了自救,是她没有将女孩从痛苦的边缘里拽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