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爱季达黎的第一天

司随从白天,坐到了晚上。

季达黎死了,却没有死。

她可怜巴巴地趴在窗户上,看他很久很久。

她在笑,在闹,像是不知道曾经的丢弃。

九月六号,没有季达黎。

九月七号,没有季达黎。

十月一号,二号,全都没有。

季达黎消失了。

司随不知道难受还是不难受,他的手指使不上力气,鼠标箭头都抖动的厉害。

重新翻到了九月三号,季达黎开心的出现,他放大又放大,眉毛,眼睛,鼻子,嘴巴!

深夜里,男人慌了手脚,像个青涩的孩童一般。他想见她,告诉她,没有季达黎,司随过的很好。

他将监控拷贝到电脑里,静静地坐了许久,天亮了,BJ的日出第一次这么刺眼。电脑屏上定格的少女突然暗了下去反射出男人略显颓废的脸,司随伸手摸了摸胡茬,这才想到,季达黎还那么小,他怎么可以变老啊!

他慌忙起身,太久没动的腿差点摔在地上,黑色的衬衣都是褶皱,抓住办公桌上的钥匙就往家赶。

刷了牙,剃了胡须,很久没用的保湿霜也均匀地擦在脸上,他看了看镜子里的人,考虑了许久,又换上了衣服,出门理发。

店里的小哥问他需要什么造型,他说年轻就好,思量了一会,又说道,还是平头吧。

他发信息问江席,你信鬼魂吗?

“你又醉了?”

是啊,他醉了,回到家脑子里还是电脑定格的画面,季达黎像是印了进去。

他记得季达黎突然停下,她在等栗秘书。

她趴在了窗户上,是因为没有办法进来。

她要抱他,却因为栗秘书的离开拖拽走了。

栗秘书不在,她也不在。

栗秘书把戒指还给他,他把戒指放在了成都。

季达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司随买了去往成都的机票,最近班次,他在告诉自己,不必那么在意,毕竟十年了,他应该可以很快忘记那个懦弱的女孩子。

成都的街头,依旧绿油油的,不像BJ已经起了秋天的风。

司随站在楼下,整理了头发,整理了衣服,特意换上的帽衫和休闲裤,总觉得这样更年轻一点。

手里捧着一束向日葵,兜里还有阿尔卑斯棒棒糖,他跨上楼梯的脚步,都有些牵扯到心脏。

掏出钥匙,插入钥匙孔。

一圈,半圈……打开了!

房间里还是一股陈旧的味道,皮质的沙发都裂了皮,半面墙的奖状一点点的脱落,地上满是碎物。

脚下,蓝色的拖鞋和粉色的拖鞋依旧紧挨着,季达黎说,他们的一切都不能分开。

他曾以为那是深爱,后来司明静说,那是极度缺乏安全感。

这里显然被小偷光顾过,凌乱的脚印已经分别不出来过多少人了,司随慌忙地走进卧室,泛白的床单依稀里还能看见粉色。

他打开抽屉,书本下的小盒子安安静静的藏在角落里,他慌乱的心脏,已经不堪一击了,手指轻轻地抚摸着,低声喃喃道,季达黎,你在吗?

空气里连风都没有,他看不到,听不到,也感受不到。

指尖微微颤抖,铁皮盒子像是千金般沉重,他甚至胆怯了,开始怀疑这一切都是假的。

两枚戒指仅仅挨在一起,原本锃亮的颜色也蒙上了黑,他以为是拥抱,是欢喜,或者是哭泣也行。

但除了清冷,再无其它。

他说:“是你不要我了”

他说:“我也只是不爱你了”

窗外没有太阳,菊黄色的向日葵就放在床尾,成熟的男人穿的再休闲也遮盖不住周身的魅力,剪了短发反而稳重了起来。

季达黎没有心没有泪,她缩在向日葵旁边,只是看着。

前两天嬢嬢住院了,楼下的姨姨说是生了很严重的病,可季达黎觉得是自己阴气太重了,能看见她的果然是沾了晦气。

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这个房间里再无他的气息,季达黎没有抬头,指尖点在花瓣上,一下,两下,三下……只是魂魄抖了又抖,像是疼急了,又没有办法改变。

她一定是不爱司随了的,不然怎么舍得他离开。

停止的闹钟没有滴滴滴的声音,这里是荒废了十年的证据,他一定是不爱季达黎了,司随想,从今天开始,他就不爱了。

两枚戒指稳妥地装在胸口的衬衣兜里,他给江席发了微信,那句你又醉了下回复道:没有,晚上喝一杯吧。

停顿在门外的脚步这才一台一台的往下走去,楼梯间的小广告只多不减,只是再没了那么明目张胆的包小姐。

回到BJ已经是夜晚,他还是回家将戒指放入了床头,换上规整的衬衣毛衫,低喃一句,早点休息。

砰~门锁了。

季达黎就挂在空调上,离得很远。她很晦气,所以不能靠太近。

黑色的旗袍原本开衩到大腿的,嬢嬢觉得暴露,烧之前用胶水糊的严严实实,还好她不用走,只是裙摆缺了很多灵动。

她飘啊飘,客厅很大,略显空荡。

飘啊飘,卧室不大,床也不大。

不知道嬢嬢出院没,彼此都没有好好道别。

季达黎乖坐在沙发上,窗外是灯火通明,她想着地府的路该怎么走,总不能留着当祸害。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了开门声,季达黎很快又躲在了空调上,泛白的脚面穿着绣着花的布鞋。

司随像是醉了,关了门就往卧室走去,如果靠近些,就能听到他说季达黎,我回来了。

只是胆小的魂魄一夜都缩在那里没有动,寂静的等到天亮,又悄悄的挪在阳台,一眼就看见远方那个熟悉又陌生的四合院。

司随醒了,司随喝了水,司随洗澡,司随端着咖啡,司随靠近。

季达黎恍惚里又像风一样掉出窗外,离远一点,一定要离远一点,所以坠落的她没有听到,司随说,季达黎,你在吗!

“所以,今天一定不爱你了”他勾了勾嘴角,心情也没有很糟,甚至轻笑出声来,什么爱不爱的,马上就要三十了,还在说这种幼稚话来。

“呵呵”他像是开了窍,转身将杯子清洗,放到置物架上,抬手看了看时间,回到卧室一身剪裁利落的西装,配着同色系的鞋子,走到门口,低声喃喃了一句:我去上班了。

只是空荡的房间里无人应答,门啪嗒落了锁。不出一分钟又啪嗒打开,他佯装打电话,顺手打开电视,嘴里还说着好,我知道了,皮鞋却踩在地毯上,臀部下坐沙发时,曲线都那么明显。

隔着玻璃的季达黎,觉得这样的司随真好看,他颦眉,低头,下颌线,鼻梁,不像是当年,会委屈,装酷,托腮。

她歪了歪头,入秋的BJ风很大,竟然能迷了鬼眼,抬手揉了揉,又笑了起来,司随这般好,一定会幸福的。

季达黎看着他匆匆离开,电视都未来得及关闭,她探着脑袋看了一眼,就止不住地往里挪了挪,又挪了挪,挨着司随坐过的地方,乖巧地端坐着,目光似是要粘连在电视上。

司总迟到了,第一件事情不是开例会,而且坐在办公室里看起了视频,他表情……不是甚好,站在一旁的栗黎观察了很久。

“司总”她还是开口唤了一声。

“嗯”司随没抬头,淡淡地应了一下,目光锁在视频里,嘴里嘟囔了一句:黑裙子可真丑。

栗黎身子一僵,目光看向司随,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黑色连衣裙,花了她一个月工资的专柜新款,还是国庆节托朋友在香港代购的。

“司总,例会……”她的声音也有些僵持。

“十分钟后吧”他终于合上了笔记本,抬手看了一眼时间,又开口道:

“BJ哪有卖纸钱的”

“这,应该可以导航或者网购”栗黎跟着起身的司随,将整理好的文件一并带上,高跟鞋踩在地板上,又恢复成自信干练的女秘书。

只是这样的小插曲,却在公司的群里热闹了许久,放假前的那场怒火让大家脑洞大开,议论的版本已经不限于男女关系了。

栗黎坐在工位上的时候已经快到吃中饭的时间,她打开知乎,那个我怀疑霸总爱上我的文案已经更名为如何顶替霸总的白月光。

“今天穿了黑裙子,很短。boss闷闷不乐的说了句,黑裙子可真丑”

她只是简短地记录一句,也没看评论就关上了手机,目光投向司随办公室,其实什么都看不到,但就是忍不住。

十月的天说变就变,原本灰蒙蒙的天空突然黑了起来,明明是中午却暗的像是要入夜一般,司随看着监控视频里的小鬼还是乖乖的坐在沙发上,偶尔动动手指,或者笑,或者不笑。

司随觉得自己像个变态,观望着被囚在家的少女。

虽然她躲着,远离着,甚至有些害怕,但是季达黎将永远不可能离开了,不是么!

轻轻地勾了勾嘴角,自杀呵呵,还不是被逮到了,还不是只有司随。

窗外的暴雨已经降临,却丝毫没有影响司随愉悦的心情,他翻开手机百度着鬼魂事迹,又打开淘宝看了纸衣。

恍惚间突然记起那年成都,穿着白色连衣裙上点缀着红色的小樱桃,露出半截纤细的小腿,不安分的在床边晃悠着,嘴里叼着棒棒糖,含含糊糊的问,司随,我们一起上清华可好。

司随摊直着腿仰靠在椅子上,略显慵懒的半眯上眼,笔直的西裤漏出一点点皮肤,靠近点就能看到密密的腿毛。他暗暗想着,不知纸衣可以定做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