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爱季达黎的第一天
司随终于在自己家公司熬到了下班,身为总经理却不能够像电视剧里那般受到员工集体的鞠躬欢送,更没有总裁专用电梯的待遇,估摸着父亲奋斗的资产还是不够雄厚,现在和他亲力亲为挑选的秘书挤在一个空间,司随连脚趾头都进入了一级状态。
“司总,一楼还是负一”
季达黎还是那种风情万种的笑容,这十年她是吃魅力成长的吧,就连声音都带着一丝丝蛊惑,司随漫不经心地说着负一楼,视线却一直盯着电梯下行的数字,如果曾经的喜欢挪在现在,他可能连那双灰色的鞋子都觉得很诱人。
“现在方便加我微信吗”她说。
“我是你的秘书”她掏出手机二维码,一如既往地强势。
司随有些不情愿,但是行为一点都没有拖泥带水。
搞笑,一大把年纪还在装嫩,微信头像还是卡通图片,司随挑了挑眉,果然女人到了一定年纪成熟就会倒退,他似乎忘了前一秒还被成熟诱惑到。
他很快就将手机收回,插在裤兜的手得瑟地点上了节拍,心情突然很愉悦,空气都变得不那么致命了。
“司总,再见”栗秘书在他身后礼貌道别,沉闷的地下停车场里司随的步伐都雀跃起来,这个任性妄为的女人终于在资产阶级面前低了头。
2008年期末考,肌大力以全班第一全校第十的成绩获得了班主任最高级别的优待,她从自己的同桌变成了自己的班长,听小道消息说,她把五班的校花名额毫无悬念地摘走了,原本那个书桌里只出现过自己情书的地方,现在多了很多季达黎收。
“季达黎”
领完暑假作业的校园里,哄哄闹闹的人群都洋溢着自由和欢快,全年级第一的男同学自信温和地走在了季达黎身旁,斯文儒雅。
这个年龄的人有多八卦,在那一声季达黎之后,周围的人都放慢了脚步,耳朵如果可以放大,就能看到它竖了又竖。
司随冷哼一声,原本大步流星的腿硬是不听使唤地顿了很多,上次整理垃圾的时候他就想通了,这个女人是他冷酷道路上的绊脚石,一个商人的儿子最先学会的就是及时止损。
“你好,我是一班牟辛”他的笑都是暖的,因为小跑了几步,头发丝都让人觉得那么干净清爽,目光看着并排的季达黎,若隐若现的酒窝都在刷存在感。
已经落后的司随从容的戴上了耳机,气质这块他永远拿捏的恰到好处,耳边传来女孩的低呼与讨论,嘴角上扬的弧度彰显了自己得瑟一下内心,他用余光扫了一眼她,高傲地模样还是那么欠揍。
“不好意思,暂时还不想耍朋友”她的语气里带了一点点口音,可能因为刚挂了电话的原因,今天的季达黎显得格外好看,她毫不在意的离开,还是那般目中无人。
远远的跑在一辆白色小轿车旁时,冷漠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乖巧和笑容,在盛夏里,白杨树下的女孩第一次那样快乐。
吃瓜的人脚步由慢到快,由伸直脖子到交头接耳,然后偷偷观察牟辛的表情。不过毕竟是放假了,再多的八卦都是锦上添花的效果,欢声笑语散落到四面八方。
司随开着车,喜悦的心情一点都没有淡化,吹着口哨在BJ的街头,看着堵了长长一排的车辆,这个城市拥挤却又那么美好,夜色慢慢来临,他约了最好的朋友,赴一场有度数的局,不然开心压在心底会溢入血液中无法入睡。
季达黎看着远去的背影,时光让他身材更加阳刚,完美的臀部修长的双腿,每一步都踩在了她的心跳里,等了许久看着车子远去,季达黎眼角突然就湿润了,阔别多年,别来无恙。
2008年放假那天,父母从成都回到BJ,季达黎从满心欢喜到痛不欲生也不过几分钟里,全世界都知道汶川地震,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生命的尽头,所有人都遗忘了灾难的前一天是母亲节,季达黎最好的朋友叶美早早就请了假,临走的时候还嘱咐着她做好笔记等她复习,她笑着说才不要,第一名走了她就有机会当榜首了。一句玩笑话,再后来里刺穿了整个灵魂。
五月十二号,叶美扣扣里还说她奶奶已经康复了,前几天的摔倒终究让她无心学习,只有回家才能安心,她带了季达黎最爱吃的腊肠,谈笑里突然的地动山摇,才刚走近教室的班主任就已经意识到灾难的到来。
浑浑噩噩里跑到操场,手机信号没了,嘈杂声里脆弱的人已经蹲下哭泣,她有点腿软,看着眼前的一幕,像是一场梦,那么不真实。
季达黎是被父母接走的,密集的人群都聚集在空旷的地方,那一刻人类好渺小,他们焦急,脆弱,又故作坚强,手机扣扣上叶美的信息也停留在马上回来。
“我不信”她的眼泪落入嘴里,苦涩蔓延开来,抖动的手抱紧了怀里的书包,里面还有那本写满的笔记本。
车窗外的BJ已经在为奥运会倒计时,人们总将悲惨的事情埋在心底然后积极阳光的面对未来,季达黎还做不到,叶美就像烙印一样烫穿了整个心脏,落泪也缓解不了的疼。
七月底最燥热的一天里,季达黎还是被安排看了心理医生,她坐在椅子上格外安静,原本阳光明媚的人突然变得冷清,消瘦的身体已经表明她最近过的不好,来看心理疾病的人并不多,走廊里一个身影都没有。
也不知过了多久,科室的门突然打开,男生很有礼貌的关上门,低声呼了一口气,抬眼间好像看到了她,表情突然凝重,双手很自然的往裤兜里插,可是他好像忘记今天的衣服没有那项功能,两只无处安放的手尴尬地捏成拳头,季达黎记得他的名字,司随。
BJ的夜幕比白天更绚烂夺目,车灯路灯霓虹灯万家灯火,季达黎回到家已经七点过半,褪去一天的精致,宽松的睡衣,舒服的软拖鞋,再点上舒缓疲惫的香薰,暖色的柔光打在米色地毯上,原本想来一杯红酒的,手机的添加好友信息让她又窝在了沙发里。
他的朋友圈真是飞机场打卡模版,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在他这里划拉几下就没了。
季达黎不知道反复看了多少遍,投在电视上的节目都已经过半了,她才缓缓退回个人主页,熟络的话却一句也说不口,时隔那么久,成为陌生人。
思绪还没来得及飘太久,就被电话铃声拽了回来,那个叫司随的老板看来很适应她这个新秘书,醉酒的第一时间里就及时通知她,看了看时间,才九点多。
季大力终究还是换了衣服关闭了代驾app,这么近水龙台的事情怎么可以放弃掉呢。
在去的路上季达黎甚至还研究了附近酒店,他现在的身子看着就很香。
所以当看到酒吧里已经趴下的男人时,多少有点失望,旁边的男子反而没有那么不堪,只是脸颊的潮红已经明显告诉季达黎物以类聚。
司随趁她不注意,朝江席挑了挑眉,摇摇晃晃的身子还是靠在了柔软的怀抱里,那股清甜的香味变成一种受罪,所以季达黎她为什么还是如此美好,他情不自禁地蹭了蹭脑袋,这样就能靠的更近了。
江席红扑扑地脸上全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一把年纪配合一个傻子上演骗人的小把戏,他端起酒杯又痛饮下去,和幼稚的人做朋友真的会弱智。
肌大力并没有带他回家,而是选择了研究过的酒店,躺在床上的时候司随还半眯着眼瞄到她给自己拖鞋盖被子,嘴角就压制不住地快乐,闭上眼睛把这一刻续在梦里不能停。
“司随!”
她轻声地呼喊着,就身旁。
“我能亲你吗”
她的手摸在了自己的唇上。
司随好担心,他的心跳声被偷听到,跳跃的太快,让他不敢呼吸。
清甜的香味越来越靠近,软软的触感最终落在额头,嘴角,嘴唇,和司随的心。
她走了,留下了一屋子的暧昧。
司随紧闭的眼睛终于在昏暗中呆滞地看着天花板,为什么,还在爱她。
那一年暑假,司随从姑姑的科室走出来,就看到消瘦很多的季达黎,苍白的脸上看到他的瞬间也有片刻愣住,但很快她就变回原来清冷的样子,司随尴尬的手在摸了很多次裤兜后终于僵持在原地,还好护士很快就叫走了椅子上的人。
瘦弱身影走进了精神科室,司随紧握的拳头才松弛下来,他离开的步伐停顿了一下,又坐到女生离开的位置上,这里的世界,只身一人会显得过份孤独。
时间过的很慢很慢,楼下人来人往,生老病死在这里却是常态。
寂静的走廊里除了医护人员再无患者,小小的开门声都在这份宁静里形成了一种噪音。
司随起身跟在她身后。
她好像哭了,眼睛都是红肿的。
她怎么突然那么瘦。
她高傲的小脑袋怎么突然变得如此低沉。
楼梯间里走动的人越来越多,二三楼的就诊室更是人满为患。
司随紧护身后,总有一种她一碰撞就要碎掉的错觉。
三四点的下午就像蒸桑拿一般,空气里终于不再是消毒水的气味,不论阳光多么热烈,公交车站下永远都不缺匆忙赶路的行人,高峰期还没开始就有了拥挤的汗液气味。
季达黎没有动,只是一个手突然就握住了他,冰冷的触感渗入血液里刺激到血管都在凝结,人群从他身旁挤入公交车里,车子又从眼前划走,他不敢动,眼神也不敢动,手心里好像被塞入了一个珍贵细碎的东西,那般小心翼翼地。
司随像是被牵住的风筝,没了二世祖的嚣张。缓缓地跟着她脚步,上车下车,走了很久,久到冰凉的手有了温度,起了汗液,绵软的触化在了胸腔里,直到她撒手,走进了大院里,没有说再见,连回头都没有。
不远处穿着汗衫的大爷坐在躺椅上打着盹,蒲扇掉落在地上被狗子撕扯着,司随想把手插在口袋里,可是手心里的温柔遇到空气就散了。
他抚了抚胸口,砰砰砰的心跳从未如此剧烈过,额头的汗珠滴在了眼睛里,瑟的眼球都有些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