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爱季达黎的第一天
盛夏的夜晚没有一丝凉意,从车库走进电梯都是一种闷热,要不是取快递,季达黎是不愿再去小区里溜达一圈的。
八九点里多的乘凉的大爷大妈们,嘻闹的孩子聚在一起,更大点的偷拿手机蹲在墙角打着游戏,说着各种语气词,更甚者BJ流行语录,草泥马,像复读机一样。
季达黎没忍住,笑意一直挂挂回了家。
积攒的快递一直堆放在玄关处,她喜欢拆快递的感觉,尤其是一次性拆很多,买太久的就像盲盒一样,所以独居的女人只能在这个上面找惊喜。
空调的转动终于降低了室内的温度,她静坐在沙发上许久,暖色的灯光包裹着她,抚平一天里所有的事情。
起身打开冰箱,启开一瓶红酒,倒进醒酒器中,才开始去洗漱。
她不是想抿一杯,是想醉。
所有的仪式感她都有,香薰,玫瑰,还是餐桌上暗暗的灯光,可是季达黎内心很空洞,见到司随,一句你过得好吗,都久久不开口。
那年夏末,姥姥就走了,她熬到了奥运会开幕式,很欢喜祖国的繁荣昌盛,总说那时候保卫国家就是一个人的信仰。
带着孝的季达黎终于熬不住晕了过去,同是医生的妈妈在医院走廊里被一个叔叔揽在怀中。
躺在病床上的人一睁眼就看到了一切,眼泪顺着脸颊流下,她闭目,内心早已坍塌成碎末。
不到十八岁的年纪没有任何角落可以庇佑自己,四崩五裂的疼,指甲的缝隙都疼,她想叶美了,想陪她去另一个世界看看。
女人走进来的时候声音很轻,看了看挂在上面的盐水瓶,又轻轻地走了,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让一个女孩痛不欲生。
快速拔掉手上的针,季达黎更像是落荒而逃,她从楼梯一层层跑下去,迷茫的在人群里穿梭,她应该去哪里啊,爱她的人都走了。
看着街头穿梭的车辆,她想消失在哪里也好,撞到支离破碎就好,她止步在路边,思虑了很久,苍白的脸上看不到一丝希望。
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备注:妈妈。
“我知道叶美和你奶奶的离开你很痛苦,但你能不能不要再那么做作了,ok?不是每个人都要围着你转的,你知道我一天要面对多少生死吗,多少人在为了活着而痛苦挣扎吗?我会瞧不起你的季达黎”
“嘟嘟嘟嘟嘟……”
季达黎的眼泪划入嘴里,涩的发苦。
她将手机丢在绿化带里,走了许久又跑了回来,手指穿过修剪尖锐的枝叉中捡了回来,那是叶美陪她买的,一个粉色,一个白色。
沾了灰尘的翻盖一点点用衣角擦干净,她像个神经病一样,哭着,还非要裂开嘴角笑。
一定要痛苦的活着啊,她还没有去成都,给叶美的灵魂盖上房子,不然风一吹,她就飘走了。
BJ那么大,季达黎那么小,像风吹落的树叶,落在路上,溅上水渍,裹上泥点,被行人,自行车,踩踏过,碾压过,只是树叶会被清扫卫生的大叔拯救,如果遗忘了,还会有第二天,第三天。
季达黎一瓶酒下去还是没有醉,楼上的孩子已经停止了跑跳,滋啦的椅子腿摩擦地板声还是偶尔会有的,她一定要等到世界都安静,才能舒服的躺在被窝里,辗转反侧。
周末并不是一个好天气,雾霾掩盖了整个城市,像高度近视一样,模糊了一切,司随睡的并不好,梦里季达黎死了。
他摸了摸眼角的泪,真实的让人心都痛,他堂堂一任霸总,怎么如此感性呢!
看了看手机也才七点不到,套上家居服在他一百多平的房子里环绕了一圈,果然有些许辜负富二代的人设。
端着刚煮好的咖啡站在阳台边远远眺望,还能看到曾经季达黎居住过的地方,时隔多年,那一方四合院再也不敢笑它破败。
他低头浅笑,再回头看看自己的家,都是季达黎喜欢的样子,他曾经像是入了魔,如今也还是不清醒的样子。
就像那晚,下午的时候司明静短信里说,季达黎并没有取走她开的药,司随才知道她的病那么严重。
狭小的酒店里,两个人呆坐在床边,窗外明显要热闹很多。
“你喜欢我?”过了许久,她说。
还是少年的司随未开口,就红了脸颊。
“那你过来抱抱我”少女站了起来,看着他。
这就是司随,鼻子上有一根绳,牢牢地牵在了季达黎手里。
软香的身体入了怀,她的呼吸吹在胸口上发烫,耳朵也烫,手心也滚烫。
“抱紧点可以吗”她将他的手放在腰上,纤细的身材融入怀中,司随需要一方解药,散一散这魅惑的毒,那柔顺的发丝挑拨到手背发麻,身上不再是淡淡清香,是医院里盐水瓶的味道。
如果不是手机突然响起,司随都会觉得这样抱一辈子也是可以的。
他靠近窗户旁,诺基亚的滑盖手机正是流行的时候。
“妈,我下午有事”撒谎也不太行。
“嗯”
“嗯”
“嗯”
电话里的人好像一直在嘱咐,他单手插在裤兜里,红红的耳朵衬托着那一头板寸都温柔了很多。
挂上电话才发现,外面已是暴雨,形色匆匆的人里总有几个未卜先知的,撑着雨伞在人群里招人嫉妒。
季达黎一直在目视他,背上仿佛像中了枪,裂开大大的口子。
“你走吧”她说完便脱掉了鞋子,和衣躺进了被子里,蜷缩起来。
司随慌了神,紧握着手机,噼里啪啦的雨声像是拍进了心里。
他就站着,一动不动。
过了七八分钟左右,他说
“我不走”
季达黎没有说话,厚厚的被子快把整个脑袋都裹在里面了。
天色越来越暗沉,一点点吞噬着房间里的光,倒在地上的影子淡了又淡。
躺在床上的人突然动了,她紧紧包住自己的脑袋开始嘶吼,挣扎,尖叫……
司随退了一步,又很快跑到床头,努力抱住被子里的人,她在颤抖,哭泣……
一个女孩,怎么突然装了这么多这么多悲痛,像一缕缕的丝裹紧,穿透肺部,压抑到呼吸,顺着血管一点点收紧,紧,紧,紧到发疼。
司随哭了,怀里的小兽耗尽了力气,他轻轻的打开被子,泪水湿了面,发丝粘连在脸上,只是眼睛越加空洞。
“季达黎”司随手指轻轻拂过头发,勾在她的耳后。
“我喜欢你”
十七岁的年纪,情窦初开,爱不释手。
快三十岁的司随在网络用语里发现一个词语特别适合当初的自己,舔狗。
他端着杯子俯视楼下,周末也不像周末,该忙碌的人一刻也没有停歇,晃了晃杯底,一口喝完,穿过客厅便是开放式厨房,他将杯子洗漱干净,又打开燃气熟练的倒入橄榄油,冰箱里掏出鸡蛋,小葱龙须面,他为季达黎学会了太多东西,她一边鼓励自己,一边离开自己,计划好了一切,唯独忘了司随。
时间抚平了一切,让他自以为是的认为已经好了,他会和江席若无其事地讨论着美女,规划未来的妻子是什么模样,温柔的,快乐的,阳光的,胖的瘦的都可以,就是不能像季达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