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敌八年

桑琼去医院的时候桑奶奶已经被人领走了,于是桑琼只能踏着滑板,顺着小道回了家。

回到家的时候,桑琼看见桑康明笑容满面,正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数着手里的红票子,她问:“奶奶呢?”

桑康明抬眼看见桑琼,然后接着数手上的钱说:“埋了啊。不然留着招苍蝇啊!花了我好大一笔钱呢!”

“埋了?”桑琼声音有些尖锐,身侧的拳头握的死死的,难以置信的说:“奶奶尸骨未寒,你就这么把她埋了?你就是这么当儿子的?”

桑康明站起来,呸的吐出一口痰,倚在门边上抬着下巴朝桑琼不悦的说道:“我怎么当儿子管你什么事,你一天到晚在咱家白吃白喝,现在老太婆死了,我看谁护着你,我告诉你,你赶紧的,收拾收拾东西卷铺盖滚,看见你老子心就烦,老太婆的死不还是你害的,你自己爸爸是个杀人犯,你现在不也是了!”

桑琼身形晃了晃,语气无力但又倔强的说:“我要带奶奶的遗照走。”

桑康明冷笑一声说:“要带就赶紧的,那晦气东西谁想要啊,不过老子告诉你,钱你是一分也别想要!”

桑琼没再听桑康明讲话,径直的去收拾行李,她东西本来就不多,把奶奶的遗照装好前后也不过用了几分钟。

她出来的时候桑康明已经不在了,奶奶已经走了,她留下来也没什么意义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被压死了,活着的支撑不过是身体中残余的养分。

养分耗尽了,该结束的也该结束了。

而桑琼正准备抬脚走,一只小手拽住了她的衣服边儿。

她回头看见桑川带着雾气的大眼睛,心到底是软了软,但想到奶奶的结局,最终还是拽回了自己的衣服,然后静静地看着,慢慢的,垂下头的桑川,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走到门口的时候她还是回头说:“要是出事了可以打姐姐的电话,姐姐一定会接的。”

桑琼来到网吧,看见躺在沙发上打游戏的男孩,朝里面望了望问道:“于玺,你爸呢?”

于玺抬眼看了一眼桑琼,翻了个身说:“上重庆了。”

桑琼:“去重庆干什么?”

于玺关了手机,语气有些冲道:“不就是你爸那破事!”

桑琼瞪了他一眼,语气温怒:“那是你师父!叫师父!”

于玺切了一声,但还是乖乖地叫了一声师父。

他见桑琼手里提着包,问道:“你这是打算住下来了?”

桑琼说:“可能吧,我再想想。”

于玺眼睛一亮,飞了过来,拉住桑琼说:“想什么呀,直接住下来就行了!”

桑琼侧目看了他一眼,语气里带着探究道:“你肚子了搁什么坏水呢?”

于玺嘿嘿笑了两声说:“琼师姐,三年一度的全国跆拳道青年赛事已经可以报名了,你……”

桑琼似乎是知道于玺下面的话,闭上眼睛打断,语气里不带半分的情绪说:“我说过,在我爸爸没证明清白之前,我不会返回擂台。”

于玺挡在桑琼的面前,手插着腰,瞪着桑琼耍赖道:“不行!我告诉你,你你你今天说什么都要答应我报名,否则你就别想走!”

桑琼看着于玺幼稚的脸,莫名的想笑,明明是已经上大学的人了,却还是这么的不着调,但她心里又是羡慕于玺的这份纯真。

桑琼也懒得和这小屁孩扯,抬脚就要踹过去。

于玺吓的飞快的闪到一边,却还不死心的冲着桑琼喊道:“麻雀也是百十来个人的大武馆,现在人走的走散的散,如今剩下十几个人,虽然他们不是馆子里原来最强的,但好歹也是骨干了,他们可都在等你回去。”

桑琼停在门口,静静地听于玺说话。

于玺知道这下有戏了,接着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说:“我从小就跟着你爸练跆拳道,和你一起长大,你爸出了这样的事我心里也气,但你也不能就这么放弃吧!起码为你爸爸证明一下,他完成不了的心愿,但是他的女儿可以!”

桑琼等到于玺说完这肺腑之言,不耐烦的说道:“逼逼完了就滚蛋。”

于玺眼睛慢慢瞪大,眼睁睁的看着桑琼把门嘭的一声关上,觉得自己刚刚演绎无数次的演讲像个傻逼在讲相声。

于玺呲牙咧嘴的在那边无声的做了几个鄙视的动作,然后翻着白眼继续躺回去打游戏。

桑琼在房间里掏出奶奶的遗照,用手指轻轻的抚摸。

她还很清晰的记得她第一天到奶奶家的时候,那时候奶奶的眼睛已经看得不是很清晰了,桑康明当时把她往外赶,说她是扫把星。

但奶奶不嫌弃她。

奶奶拉着她的手说:“咱家的条件比不得你在那边的,但我老太太总还有一口气在,不会让你吃不饱穿不暖的。你别管桑康明那个孽障说的话,这个家还轮不上他放肆!”

过了一会儿,等桑康明出去了,奶奶拿了一张卡塞到桑琼手里说:“当年你爸爸和家里闹掰,十四岁的时候一个人单枪匹马的出去闯荡,倒是也闯出了些名堂来,不过我是拉不下脸去找他,也不要他的钱,他这么多年把钱都打到这张卡上,我一分钱也没动,现在这张卡是物归原主了,我的心也安生了。”

奶奶知道她当时的情绪不好,经常开导她说:“人这一辈子,哪能没个风风雨雨,不过是来得早晚时间问题罢了,时间一长,不也就该翻篇翻篇了,日子再怎么埋汰,不照样要过,只要心不变,总会有办法的!你说你一个小丫头,正当好的年纪,才经历过多少风雨,整天就把眼泪挂着,那哪能啊!我一个暮年的老太婆都能积极的活着,你个小年轻的这么就不能了!多去拼,拼输了回来奶奶继续卤蛋给你吃!”

桑琼擦了一下从眼角溜出来的眼泪,她再也吃不到奶奶的卤蛋了。

小心翼翼的收起奶奶的遗照,桑琼从箱子的最里面拿出她的道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