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道仙缘
嬴轩初晋人仙,料想自己同姜鸿宇一样,能让金针升起已是极限。没料到随意一试,竟有如此威力。
原来他在谷内所吸玄气比外面精纯数倍,如此一来,即便他仙力与姜鸿宇不相上下,运使效力也全然不同。
嬴轩见金针射出,心下立时大悔:“倘若几位教御察觉出我身有魔功,怕会将我修为废去!”他虽知魔功乃左道之术,但他历经生死,机缘巧合之下获得这一身惊人仙力,若是被人废去,委实难以割舍。
他正自惊慌,却见风玄、叶玄、落玄、乌玄四位教御一齐纵起,抢到门外。风玄大喝道:“哪一位道友光临玉泉宗?还请现身一见!”四位教御不见人影,跟着飞身上屋,四下寻找。
众弟子也纷纷站起,手握长剑,凝神待敌。过了好一会儿,风玄几人才重回殿内,一齐向那金针所刺之处的铁壁走去。
嬴轩暗道好险。他方才所坐之处,恰好背朝殿门,兼且众人都知他不懂功法,因而谁也没想到是他所为。
风玄将手掌紧贴铁壁,微一运气,金针疏地弹出,被他握在手中。细细一瞧,见这针约有二寸来长,入手颇重,似由纯金打造。分别递给几位教御,问道:“你们可认得这兵器吗?”
乌玄瞧了一瞧,道:“这针是由玄金打造,是件宝物。只是针上并无仙灵。来人能将此针射入铁壁中,修为不在师兄之下。”他们几人虽都是人仙,但仙力高低仍有不小差别,风玄入门最早,仙力修为也更深厚些。
风玄点了点头,道:“莫非是其他仙宗教御要偷偷查探咱们弟子修为?但为何要发这金针?这可令人猜想不透!”
落玄、叶玄、乌玄三位教御早想起方才在大宴上戏耍李亮那人,相互间使了个眼色。落玄道:“师兄,咱们借一步说话!”风玄立时会意,安排众弟子留在殿内继续研讨御剑术,四人一齐走出殿去。
嬴轩见自己无意间显露的修为,竟叫几位教御如此忌惮,心下暗感惭愧。倘若几位教御之中没有那黑衣人,他自会如实禀报。但此时敌暗我明,不能冒险行事。
众弟子议论纷纷,都在猜测发这金针之人是谁。
嬴轩此时身上尚有一百多枚金针,听众人不断提起,不由得摸了摸胸口,心下揣揣。
姜鸿宇见这“发针之人”抢了自己风头,心下不悦,高声道:“这人鬼鬼祟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想必他自知不如几位教御。因而故意发这金针,扰乱大家心神。诸位师弟、师妹不必将他放在心上,只管自行修炼,终有一日,我会同几位教御将这小人抓住,教训他一番。”
在场众人均是各门好手,听他以师兄自居,又说“会同几位教御将这小人抓住”,竟隐隐将自己地位提到教御一级,心下均感不悦。只是他修为必定强过众人甚多,谁也不敢出言反驳,尽皆附和称是。
又过了好一会儿,一个执事弟子走进殿来,说几位教御叫嬴轩过去。嬴轩心下一惊:“难道他们察觉出金针是我所发?”犹豫片刻,还是跟这弟子去了。余人见此,更是议论不休。
嬴轩随着执事弟子来到密室,见几位教御眉头紧锁。叶玄道:“嬴轩,今日李亮运用暗劲推你之时,你可察觉有人在暗中帮了你?”
嬴轩心想此事已然发生,若说没有,反起嫌疑。便道:“当时李亮师兄来推我,我觉着肩头一痛,好似有一只小虫子钻进了我身体。跟着我脚底一热,似乎脚底下又钻进了一只大虫子。这两个虫子在我体内一撞,那小虫子掉头便跑,大虫子却忽然不见了。”
几位教御听他将真气、仙力描述成小虫子、大虫子,尽皆哑然失笑。但听他描述,有人帮他抵御李亮暗劲是确定无疑。当下风玄笑道:“当时你可注意身边有什么人?或者你这几日见到了什么特别的人?”
嬴轩摇头道:“我这几日一直闭关,并未见过旁人!至于当时身边有什么人?却记不大清了!”
风玄瞧着师弟、师妹,问道:“你们怎么看?”
叶玄沉吟道:“这人先是戏耍李亮,跟着又在师兄教授仙术时,以金针刺入铁壁,他所作所为似在嬉戏玩闹,不像有什么敌意!”
乌玄点头道:“不错!不错!有些得道高人性子怪癖,就喜欢扮个老叫花、老乞婆嬉戏人间,这人多半便是这等人物。”
落玄却摇了摇头,道:“也可能是有人故弄玄虚,叫咱们抓不着头脑,然后暗地里另搞其他阴谋。上次咱们玉泉宗丢宝,便是莫名其妙。那些珍宝可是由青鸾看守,他们盗宝之时,它竟半点没有察觉。这件事可一直没找到原因。”
嬴轩听落玄主动提起盗宝,心下一动:“看来落玄教御不是那黑衣人,否则他该对盗宝一事,唯恐避之不及,怎会主动提起?”偷偷去看风玄脸色,见他脸色阴沉,似乎在思量什么。
其实嬴轩此时初晋人仙,还不懂得如何隐藏气息,几位教御因与他仙阶相同,故而无法由气息看出他的修为。但倘若他们搭一下嬴轩脉搏,立时便会清楚。但众人谁也没想到,他能在短短一月时间,便即修成人仙,因而无一人怀疑到他身上。
几人又商议一阵,才让嬴轩离开。
嬴轩出了密室,长吁口气,心想只有到了晚间,偷偷去见叶玄教御,将这件事来龙去脉,一五一十跟她说个清楚,到时由她牵头找出那黑衣叛徒。
嬴轩这几日历经艰险,未曾合眼,本该心力交瘁,但他得了仙体,精神气力大非从前,竟毫无疲倦之意。他想起自己这一身魔功若是被人发觉,怕会把他当做魔人处理,便去青门书阁中找了一些隐匿功法的方法。所幸这法门极其常见,他瞧了片刻,便已掌握
他这么调息到二更时分,正想停下去找叶玄,忽听得门外脚步声响,似有人前来。这人脚步声极轻,若非他正凝神运气,竟无法听到。他知来人仙力深厚,心下一惊,怕黑衣人来杀他灭口。当下左右手各扣三枚金针,用被蒙住头,假装呼呼大睡。
来人走进大门,并不立时进入内堂,反而在四周不住奔走,似乎再查探周遭是否有人。嬴轩更认定他要对自己下手,想到此处,心下更怕,双手微微发颤。他唯一获胜之机,便是趁敌人不备,突施偷袭。
那人终于走进内院,轻轻扣门,道:“嬴轩,快快开门!我是你风玄师伯!”
嬴轩听到风玄声音,心下立时便想:“果然不出我所料!”但随即又想:“他若要杀人灭口,干嘛要敲门?更不必自通姓名!”
风玄又道:“嬴轩,快开门,师伯有要事与你相商!”
嬴轩当即打开屋门,将风玄请了进来。
风玄笑道:“看不出来,你这小子倒是个人物,都这个时候了,还能呼呼大睡!”
嬴轩微微一怔,心想:“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是了,他根本没将我瞧在眼里,竟要明着杀我!”
刚要说几句狠话。却听风玄又道:“这几日发生的事情,我都已知晓。这件事关乎咱们玉泉宗几百师徒的生死存亡,你决不可走漏半点风声,打草惊蛇。便是你最亲近、最信任的人都不能透漏半个字,记住没有?”
嬴轩听他语气,不像是那黑衣人的口吻,心下奇怪,问道:“师伯,您都知道什么?能否跟我说说?”
风玄脸色一沉,喝道:“我说的话你还没听懂吗?这件事不可跟任何人提起,记住了吗?否则我决不轻饶!”
嬴轩心下一惊:“莫非这人来玉泉宗只为五色神石,这神石如今不在我身上,他便不想再为难我。只要我为他守住秘密,不妨碍他做事,他便不杀我。”不由得心下转喜:“只要他不殃及无辜,我巴不得不参与这事。”便笑道:“师侄定然谨记,决不泄露半个字!”
便在这时,忽听得一阵脚步声急响,似乎有人向这边跑来。风玄脸色一变,瞧了一眼嬴轩,惊道:“你也能听见?”
原来这脚步声尚在百丈开外,风玄道行深厚,自是已然察觉,但他瞧嬴轩脸色,似也听到了这声音。嬴轩忙道:“听见什么?”
风玄点了点头,道:“不要跟别人说我来过,出了屋门,轻轻一跃,从后门走了。”
过了半响,忽听木盈在屋外大声喊道:“嬴师兄,快来瞧瞧赵师姐,她受了重伤!”
嬴轩吃了一惊,忙走出屋外,见木盈满脸焦急之色,问道:“赵师姐受了外伤?”倘若受了内伤,自有叶玄为他治疗。
木盈点头道:“正是!还有……你们……你们青门的几个师兄死在了附近的村落里!”
嬴轩这一惊可非同小可,立时想到那晚方平说过,自己若七七四十九天后还未回仙灵门,他师妹便会将释放几个青门弟子回玉泉宗。他们既已身死,必定是那黑衣人所为。
嬴轩忙跟着木盈向叶门走去,一路之上,听木盈简略叙述,才知发生什么事。
原来昨日晚间,梁宽忽然传来消息,说是发现了青门弟子行踪。叶玄便派赵宁、姬芷璇、木盈三人前去接应。梁宽所给地点是几个村落附近,三人不见梁宽,便分头前去找。姬芷璇在一个村落没找见,便去另一个村落。到了村口,恰巧听见惨叫之声,赶到之时,便见青门几个弟子都已身死,赵宁也躺在屋中,满脸鲜血。姬芷璇急忙通知木盈,二女一起将赵宁送回玉泉宗。跟着又派弟子将青门几具尸体运了回来。
嬴轩听完木盈叙述,问道:“怎么梁师兄没一起回来?”
木盈摇头道:“我们一路之上,根本没见到梁师兄。”
嬴轩见这件事越来越复杂,不由得心下叹息。两人来到叶门,见四宗弟子和一些留在山上的贵宾早赶了过来。院中躺着七具尸体,全都穿着渔民服饰。木盈排开众人,带着嬴轩走进内院的一间屋中。床上躺着一人,隐约便是赵宁。叶玄、姬芷璇、落玄三人正站在床前,满脸关切之色。
落玄见嬴轩到来,脸上变色,怒道:“你请他来干什么?还不去请外院的廖老医师?”
木盈道:“嬴师兄的医术比外院的廖老医师高明,外院弟子全都知道。”
原来嬴轩天生聪慧,过目不忘,兼且有些医学底子,来了玉泉宗后,十几天便将药园中的医书看了个遍,于诸多外伤如何配药,都了然于胸。后来他为某个弟子调了几次药,众人都说他配的药草要比外院师父配的更加有效。便渐渐的都找他配药。
落玄哪里知道这些事?大声道:“韩宇!韩宇!”一个瘦瘦的光头少年跑了进来。落玄道:“快去外院请廖老医师!”那韩宇应声而去。
嬴轩被落玄这么奚落一番,甚是尴尬,想要离去,却又担心赵师姐伤势。过了一顿饭功夫,廖医师被韩宇抓着走进屋来。这医师曾是外院长老,后来年纪大了,再舞不动刀剑,便留下来当了医师。他所会医术,全是一生受伤经验,慢慢累积,实践经验虽然丰富,但于药理之道并无全面的理论知识,所用药物虽然奏效,却不能全然对症。
他走到床前一瞧,脸色惊恐,忙道:“诸位仙师,这伤势我可治不好,定会留下疤痕的!”
嬴轩吃了一惊,不敢上前查看,轻声问木盈道:“师姐受了什么伤?”
木盈脸现泪痕,道:“她……她脸上被人划了好几处剑伤!”
嬴轩心头一震,暗道:“好狠的心!赵师姐美艳绝伦,当世少见,脸上受伤,怕是比杀了她更令她难以接受!”忙走近床前,在众人身后偷偷一瞧,见赵宁脸上有七八道伤口,好好地一个脸蛋儿已然毁了!所幸伤口不深,还有药可医,不由得松了口气,道:“还好!还好!这伤势倘若尽心调理,尚有可能驱除伤疤。”
此言一出,叶玄等忙即回身,问道:“此话当真?”
嬴轩道:“咱们药园中有一本神农毒经,上面记着一种蛛颜草,这草本是剧毒之物,但若用菩提根熬之,能将毒素消去大半,剩下的少许毒素,不但无害,还可驱除人身伤疤!还有一本驻颜七术,上面记录了一种复颜丹,服用此丹不但可让容颜返老还童,还能将人身上的疤痕、烙印尽皆祛除,只是书上没有丹方。”
叶玄道:“那丹药便是有丹方,咱们玉泉宗也没人会炼。倒是那蛛颜草可以一试。”
嬴轩道:“不过这种方法先要设法将草中毒素消去大半,倘若消的多了药效不好,消的少了怕是会让师姐中毒,我未曾配过,不知能否配好。”
落玄喝道:“你这不是要救她,是要害……”
他话未说完,忽听赵宁道:“嬴师弟!便按你说得配药吧,我若能恢复原貌还好,倘若不能,便被毒死一了百了。”
叶玄问嬴轩道:“那药草的毒性可致命吗?”
嬴轩道:“那毒素甚是了得。但若有仙力相助,师姐决没有生命危险。”
叶玄喜道:“那还说什么?快去配吧!”
嬴轩便亲自取了两种药草,按书中所说,精心配了一副。叶玄便让他为赵宁敷药。嬴轩小心翼翼用玉勺挖起药膏,轻轻敷到赵宁脸上。他这般近距离瞧着赵宁,见她原先肌肤白如凝脂,多了这几道剑伤,便如一块洁白无瑕的美玉上多了几道细纹,实是暴殄天物。暗恨伤她之人心狠手辣。
待嬴轩敷到赵宁左颊与脖颈处那道伤痕时,忽然间全身一颤,心下暗暗惊道:“从这道伤痕的角度来看,怎么像是她自己划伤?”玉勺拿捏不住,“啪”的一声,掉到地上,碎成两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