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天酒游记

弥散在四周空气中的血煞之息顿时变得黯淡几分,而荆葵身上的荆棘之藤迅速褪去,面庞上突兀的筋脉消失的无影无踪,受到大漠吸水土的影响,她的生命力正在飞速流逝,她不想让陆平看到他那般狰狞丑陋之容,只想在最后道别的时候体面一些。

见荆葵已经完全放弃了反抗的意志,废墟中的那人不由仰天大笑,拉满弓弦,将一根满是黑色符文的长箭搭在弯弓上,不再顾及远方渐行渐近的三道身影,他的目标,正是处在万般痛苦中的陆平。

弦音刚落,而漆黑长箭已不见踪影,与此同时,一抹惊蛰之色浮现在他的面庞,他的箭很快,凝泉境之下,只能挡,没法躲,本以为弦音刚落,箭矢便已穿过陆平的身体,可那支箭撞到了一枝黑色玫瑰之上,泯灭生命的古老法咒不断向花瓣上蔓延,可这蕴含恐怖之力的法咒和那枝黑色玫瑰来说,就是小巫见大巫,淡抹芳泽划过箭身,这些恶毒法咒皆数被抹去,留下的只是一股淡淡的玫瑰馨香。

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以血为饮,以肉为食的大凶妖魔,本命妖器居然是一枝淡抹清馨的黑色玫瑰,没有浓郁的血腥味,以及那夺人性命的破败剧毒,却是那股平平常常的馨香芬泽。

荆葵的身影已经恢复到最初的模样,清新脱俗,花容月貌,红眸丹眼,冰清雪肤,只是肌肤有些惨白,不见一丝血色。

她将头轻轻靠到陆平的额头之上,述说着心中之言,“本以为是一场戏,可偏偏入戏的只有我自己,如果当初我能鼓起勇气,去反抗这一切,我就能执起你的手,相拥在天涯海角。”

一片片黑色花瓣从那枝黑色玫瑰上剥离,徐徐的融入陆平的身体中,万般痛苦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灵潭的封锁也被打开,五脏六腑受损之处也在逐渐恢复,他混沌的意识也变得无比清醒。

霎时,一抹淡蓝的泪珠划过荆葵的面庞,她有太多的话难以说出口,“我知道我的一切,甚至是灵魂都是肮脏的,乞求那一份感情完全是妄想,可遇见了你,我不后悔,如果有来生,我希望做你鬓上一根青丝,平平常常的陪你走过此生。”

感受到额头彼端那股刺骨的冰凉,陆平缓缓的睁开了双眼,面前的荆葵的身影却变得朦胧虚幻,似乎很快就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中,而那枝黑色玫瑰早已变得光秃秃一片,只剩下干枯的茎秆,飘零于残风中。

“荆葵,在我看来,你并没做过任何一件错事!是妖如何?是魔如何?甚至是孤魂野鬼,秉心而行,何必在意世俗冷眼,流言蜚语。”

荆葵朦胧的身影突然笑了,笑容是那么清新脱俗,清纯无暇,可又被一抹淡淡的忧伤取代,“可惜我没等到你的这句话,往西跑!不要回头,遇山过山,遇水渡水,直到有人喊你停下,你才停下。”

霎时,陆平的四周,以及向西的道路上,生出茵茵青藤,郁郁青青,连绵数里,陆平的身影却消失在这片青藤之中,他挥手抓向荆葵的身影时,却只得一抹流光星点,如夜幕褪去的漫天星辉一般,消失的无影无踪。

废墟中的那人没有名字,往生门其他的人总以某某称呼他,而荆葵却总喊他黑驴,从加入往生门的那一刻起,他已将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了往生门,肉体,甚至是灵魂,甚至听到某些对往生门不利的话,就会用手中的弓箭,杀掉那些嘴角不净之人。

可荆葵的突然死去,让他有种说不出的落寞,甚至忘记了自己的新名字,一顿摇晃着脑袋,在连绵数里的青藤之中,寻找陆平的身影。

他的掠影之瞳能够穿墙探物,遥隔十里,小如蝼蚁之物都能清晰可见,可在这连绵青藤中无法寻到陆平的身影,急忙在长弓上搭上一箭,射入青藤中,可只见箭影,不见其力。

黑驴的箭曾落入森林中,郁郁葱葱的一切霎时被那古老的法咒泯灭,变得漆黑一片,黯无生机,可这一箭,居然没起到任何作用。

天空中三道异色身影突临,正是青翼夜猫、赤尾麋兔、四尾白狐,她们也在郁郁青青的青藤之路中搜寻陆平的身影,可和黑驴一样,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她们正寻思着对黑驴动手,可相邻最近的那缕青藤中,响起了陆平的声音,“他是我的!!!”

“切!荆葵给了你一条生路,而你偏偏回头走这条死路,那就由不得我了!!!”

黑驴的听觉如同他的掠影之瞳一般厉害,仅仅凭这一句话,就锁定了视觉中无法察觉的陆平的身影,黑箭搭弓,弦音落而箭矢至,可呼啸而至的这只黑箭仿佛被虚空中的某样东西紧紧的钳住,停滞在空气中急速旋转,却不能寸进一缕。

地面上的青藤渐渐褪去,只留下一道坚毅的人影,他面色冷凝,全身肌肉紧绷,露出连绵青筋,一双冷眸杀意凛凛,右手抓着一只满是古老咒文的箭矢,邪恶的古老法咒迅速向他臂膀上蔓延,可由手臂上游离而出的片片黑色花瓣,将这邪恶的法咒阻滞在这里。

他不能逃,只能留下来一战,此刻不能手刃仇敌,便会遗憾一生。

再观察自己体内灵潭上方的那片天空,一百多颗星辰早已挥之不去,只留下寥寥十六颗,但一颗深红色的星辰冉冉出现,将整片天空渲染成大红色,他知道,荆葵依旧活在这里。

“来战!!!”

陆平将手中的箭矢反手掷出,直击黑驴的面门,速度虽不及黑驴的弓弦之矢,可这突然的攻守切换,同样让黑驴大吃一惊,不敢硬接,唯有闪身而过。

可陆平没有让黑驴喘息的意思,早已逐箭而行,待黑驴反应过来之时,已不足十步。

黑驴搭弓再射,让青翼夜猫那三只大妖连连呼道,“小心!!!”

因为黑驴的箭很快,这十步之内,根本无法躲闪,若是被那古老的法咒侵蚀身体,便十死一生。

但黑驴没料到的是,陆平早就将生死置之肚外,任由那枝箭矢穿胸而过,而他的身影已落在黑驴三步远的地方,砂锅大的拳头有天崩地裂之势,狠狠的落在黑驴的面门之上,黑驴面颊上鲜血横溢,淤青一大片,整个人倒飞到百步远。

他欲搭箭再射,可陆平再次出现在三步远的地方,嘴角早已被殷红的血渍浸染,胸膛上血淋林一片,有一个拇指大小的血洞,可不见那古老法咒的侵蚀之力,只见片片黑色玫瑰飘零在伤口四周。

距离太近,还未搭弓,手中的长弓就被陆平拧成了数截,他只能握箭直刺陆平的心脏,可神箭手失弓,苍鹰失爪,古老法咒又无用,锋芒尽逝,他怎会是陆平的对手。

黑驴手中的箭矢未进一尺,就被一记手刀拍掉。

“这一拳,是替荆葵打的!!!”

砂锅大的拳头,似乎携带着无尽的痛苦怨恨,沉重的落在黑驴的胸膛之上,却如同撞在坚硬的千年寒铁上一般,已经让陆平的右拳鲜血流离,可恐怖的力道震的黑驴贴着地面划到百步之远。

丝丝鲜血溢出他的唇角,可他依旧笑的那么狰狞,“我有天泷星甲这件法器护住骨骼筋脉!你打不死我!”

“你们往生门不就是喜欢痛苦的折磨别人吗?我就以其人之道,还置其人之身,让你享受这痛苦中的滋味。”

陆平猛灌两口苦殇酒海葫芦中的琼浆玉液,迅速运转《醉梦金身》,精纯的力量迅速充斥于他的血脉之中,迅速跨入第二层,没有任何醉意,因为满腔怒火已经让他忘掉了一切。

砂锅大的拳头如同疾风骤雨一般,狠狠的落在黑驴的身躯上,不知出了多少拳,打了多么久,尽管每一拳的力量伤不到黑驴的骨骼筋脉半分,可依旧能带给他刻骨铭心的痛楚,嘶戾的惨叫声整整持续了两个时辰,直到黑驴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方才停歇。

而陆平却像泄了气一般,无力的蹲坐在地上,而面庞上却露出一股深深的迷茫,胸膛上的那处伤口早已经完全恢复,留下淡抹玫瑰芳泽。

可街道尽头出现了两位不速之客,眉清目秀,细皮嫩肉,两人眉宇五观间居然有八分相似,只不过一人执剑,一人执一柄择扇,二人虽为男子,一人名为李琳,一人名为李桃。

李桃折扇一挥,露出一副三月桃花流水图,“可惜了荆葵妹妹,到最后还是护不住自己喜欢的人。”

青翼夜猫的一身毛发不由竖起,警惕的望向二人,“往生门的畜生真是如苍蝇臭虫一般,没完没了!!!”

可李桃似乎完全没将这三只大妖放在眼中,轻蔑一笑,“呵呵!只要我们愿意,夷灭你们妖盟三族只是弹指之间,可惜畜生就是畜生,成不了气候,让我们提不起兴趣。”

听着这刺耳的声音,陆平的神情渐渐恢复清明,目光转向李桃那边,咬牙切齿道,“此生不灭往生门,来世定做厉鬼魂。”

“黄口小儿,出此狂言,往生门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只是你误打误撞,让这个杀人如麻的荆葵发了善心,以命相救,中了血藤七日之毒,天地间无药可救,毒发之日,会在苦痛交织中连绵七日方能死去,可我们却忘了有一良药可救,那便是荆葵的命!好了!他们留下的烂摊子,只能让我们兄弟来收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