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颜馆
天有些阴暗,从小在川北成长大的少年坐在医院长廊的椅子上,两只手的手腕处都绑着纱布。
白色的纱布被血侵蚀了,看起来有些肮脏浑浊。
“陈遇,去拿药吧。”医生将报告单递过去,摇了摇头,又进了办公室。
坐在椅子上的少年也就是医生口中的陈遇站着身子朝着外面走去。
万世堂(药店)。
陈遇静静的等待着他们拿药。
这里满是中药的味道,这种味道能让人稍微的安下心,也能够让人提起心中暴虐的情绪。
陈遇是一位极度的抑郁症患者。
为什么称之为极度呢?因为暴虐忧郁与理智的交错,而产生的极度抑郁;又因为从小生在恶杂的环境。
陈遇抬头看着玻璃窗外的光,在心中幻想着外面下雪的模样,如果有生之年能见到一场雪,那么必然是极大的幸运。
雪,看起来既纯洁又肮脏,如果在大雪中许下愿望,那么想必上天会帮忙实现的吧。
会实现的吧?
“陈遇,过来付钱拿药。”
工作人员轻柔的嗓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陈遇从兜里掏出卡递过去,过了不到一会儿便收起卡,提着药往外面走了出去。
南站机场。
身穿着白粉色交杂外套的陈遇扶着行李箱坐在椅子上等待着自己的航班。
“艹。”坐在陈遇旁边的少女似乎有些暴躁。
“滚,老子没空,不回。”
很好,确定了,少女确实是个暴躁狂。
陈遇觉得自己的耳朵被吵到了,有些忍受不住的轻声说道:“小声点!”
夏阴放下手机,抬眼看着坐在自己身旁的精致少年,轻轻的舔了下唇瓣道:“好的,漂亮弟弟。”
陈遇觉得自己被调戏了,有些烦躁的坐远了一些。
夏阴轻啧了声,然后拿起手机继续骂人了,啊不,是讲道理。
“请709号机的先生小姐们准备登机。”有些空洞的机械的声音从大厅侧方响起。
陈遇含了一片药在口中,皱着眉头,在吵闹的声音中走上了飞机。
哦,挺巧的,夏阴这一次又坐在了陈遇身旁。
“哦?漂亮弟弟也去安南市啊。”夏阴喝着空姐刚刚送来的冰镇可乐,声音带着几分调笑的意味。
“嗯。”陈遇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想要回答。
过了不知多久,陈遇在婴儿啼哭的声音中睡了过去。
是因为婴儿啼哭的声音吗?并不是。
是因为身边总有股清淡的玫瑰香味,这种香味好像能够让不安的心静下去,好像能够让人永远的沉睡在睡梦当中,永远的沉睡在睡梦当中。
外面的天已经昏暗了下来,飞机也在几分钟前停下了。
漂亮的安南市正在下着小雪,看起来有股忧郁的美丽。
夏阴抬手轻轻的推了推旁边的陈遇。
陈遇缓缓的睁开眼睛,看着有些模糊的手撤回去,总觉心中发生了什么悸动。
“漂亮弟弟,停机了,该走了。”
夏阴看着手机上发来的消息,揉了揉有些发晕的太阳穴。快速的站起身子往外面走去。
遇阴酒店。
陈遇抿着唇看着身旁的女人,呼吸仿佛在一瞬间停滞了,在下一刻声音响起的时候,呼吸又继续工作了。
“漂亮弟弟,好巧啊。”夏阴有些坏心思的说着。
“陈遇。”陈遇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房卡,然后带着逃跑的意味连忙的走向了电梯。
夏阴在心中念着陈遇两字,眉尾不自觉的挑了起来。
工作人员将房卡递给自家小姐,随机轻声说:“小姐,刚才那位先生的房间在你对面。”
“哦?谢了。”夏阴两指夹着房卡,慢悠悠的走向电梯,准备回房间泡个热水澡。
匆忙了一天,身上难受极了。
安南整个城市都被雪覆盖了,漂亮的雪花还在继续的落着,看起来像是要把整个城市都淹没在白色之中。
陈遇撑着伞前往了安南市能够完美的欣赏到雪景美丽的地方——朝楼。
朝楼,如同古代的祈神阁一样,墙壁上刻着许多的神画,看起来好像在散发着神韵。
夏阴轻轻的舔着牙尖,看着正在朝这里走来的人,喉间忍不住发出笑。
陈遇有种自己身上被装了跟踪器的感觉,和一个并不相识的陌生人相遇数次,真的是巧合吗?
陈遇并不相信这是巧合。
夏阴从自己的挎包中拿出灰白色的日记本,勾起唇看着眼前的少年,心中不自觉的升起一股玩弄的意味。
“还我。”陈遇皱着眉头轻声说道。
果然,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巧合。
夏阴将日记本递给陈遇,然后站起身子猛的靠向陈遇,轻声笑着说:“陈遇你好,我是夏阴,希望我们还能够见面,你很可爱。”
陈遇身子不由自主的发僵,在人离开后,才回过神来往朝楼里面走去。
遇阴酒店。
夏阴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雪花,雪花悠悠的飘零着,如同在寻家的失子。
“铃铃铃~”手机的铃声突然响起。
夏阴抬手接过电话,静静的等待着电话那面的人说话。
“阿阴,真的不打算回来吗?”有些温和的女声在手机中响起。
“不回,你如果想见女儿的话,你去孤儿院领养一个呗,反正我对你来说可有可无。”夏阴冷着声音轻哼。
啧,一个因为别人一两句话就能轻易放弃厌恶了女儿,那可真就是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一块烂肉。
“夏阴,我都道过歉了,你还想怎样?不就是把你丢孤儿院几年了吗?又没有说不要你。”本来有些温和的声音一下子就变得让人厌恶起来了。
“啊对对对,我可真希望你不要我,我不过就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烂肉而已,能让你高看一点的,也只是我手上那点股份而已,啧,滚。”夏阴在隐约听到声音的那一刻,便抬手快速的挂掉了电话。
啧,恶心,对那所谓的母亲恶心,也对自己恶心。
夏阴将桌子上的烟拿起,点起火,放进嘴里吸着。
或许烟才是人最好的伙伴吧,毕竟人们烦躁的时候,总会选择吸上一两口烟。
夏阴心中的那股子烦闷被吐了出来,在烦闷消失的时候,烟便已经灭掉了。
抽烟其实并不是很好,烟容易上瘾,需要克制。
夏阴撑着有些颓废的脸蛋,抬眼看着外面的雪。
小时候倒是看过两场雪,也在雪中许过两次愿。
只可惜雪并不灵,愿望全部都落空了。
复阴将手伸出窗户外,任由雪花落在手上。
冰凉的感觉最能够让人清醒了,所以很多人都会选择在清晨朦胧的时候将冷水覆盖在脸上。
“铃铃铃~”又是那熟悉的手机的铃声。
夏阴已经猜想到是谁了。
“喂?姐姐~你回来吧,别气妈妈了,妈妈身体本来就不好。”那刻意夹成娇滴滴的声音让人有些反感。
复阴本来想挂掉电话的,可是手滑点到了接通,只好用那有些暴虐的语气道:“哦?夏安,我回不回去关你什么事?还有,夏先生就只生了我和我哥,你下次再叫我姐姐,那么你就麻溜的从夏家滚出去。”
“姐…”很好,电话那头的夏安又要哭了。
“啧,恶心。”夏阴快速的挂掉了电话,想了想还是决定跟那位大少爷打电话。
过了三十多秒,电话终于被接通了。
“哪位?有事?干嘛?”低沉悦耳的男声响起,让人忍不住心动。
“夏池,你回家去没?”夏阴将手上覆盖的白雪抖下去,雪掉落在下面的小树上。
夏池那边好像瘫坐在椅子上了,有些懒散的说:“没有,我可不想被你妈针对,啧,真不知道那老头啥眼光,难道是因为你妈长得像我妈?”
“谁知道呢?夏安和她隔一两天打一次电话,烦死了,拉黑的话她们指不定又要在夏先生面前说些什么。”
门口突然响起了敲门声,夏阴拿着手机一边聊天一边走过去开门。
陈遇看着眼前穿着黑色小吊带裙的女人,忍不住咽了下口水,清了下嗓音道:“谢谢你把日记本还给我,这是给你的谢礼。”
“哦,原来陈遇弟弟能够一次性说这么多话呀。”夏阴接过手上的礼物,轻身笑了笑。
“别叫弟弟,我十九了。”陈遇皱着眉头道。
“哦?我比你大哦,回房间去吧,外面冷。”夏阴感受到了手机对面的呼唤,笑了笑,将门关上。
“哟,这么小的都不放过?”夏池在那边叼着可乐吸管,从喉间发出笑声。
“没,人有抑郁症呢,我是怕他死在我酒店里。”复阴将东西放在桌上,然后闲聊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晚上的风很凉,雪已经不知道在谁的睡梦中停了下去,抬眼往外一看全是雪,这整个城市都如同仙境一般,让人难以移开眼。
夏阴坐在大厅中,吃着美味的菜肴,时不时看一看外面的雪景,嘴角一直勾着笑。
陈遇看着坐在离自己不远的夏阴,心中忍不住的悸动,自己的心好像不受控制了一般。
夏阴轻声唤道:“陈遇。”
陈遇回过神来,有些拘束的走到夏阴面前,低着头问:“嗯,怎么了?”
“坐下一起吃吗?我让人再重新上点过来。”夏阴勾起唇,亮着眼睛问道。
“谢谢。”陈遇并没有拒绝,
不,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他的心没有拒绝,他的心没有拒绝对面的人住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