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道夜风微凉

自从当日文竹馆一曲后,叶疏浅在京城的名声就噪起来了。每天的文竹馆是座无虚席,琉璃又定了规矩,疏浅姑娘每日只三曲。

消息一出,各方雅士是纷至沓来,有些自认清高的学士,竟也躬身入了这风尘之所。

除此之外,文竹馆还有一个规矩,那就是疏浅姑娘从不去文竹馆以外的场所演奏,无论财权。对此,瓦巷间众口一词,说叶疏浅自命清高,只是这招明明是膈应人的举动,但并没有拉低文竹馆生意却提高了叶疏浅的身价。

随着叶疏浅的名声大噪,大家对于面纱下的容貌也越发期待。

大家都明白,若是疏浅姑娘不愿意,纵使财大权大那也是万般都不成的。虽如此,却还是有人前赴后继,不过盼望有一日见到这样一双巧手主人的容貌。

文竹馆内。

台上的叶疏浅正弹到今日的第二首曲子,按照文竹馆的规矩,雅妓表演是排号来的,并非一人一号而是一艺一号,故而,叶疏浅弹完这曲之后还需等到一炷香时间,才能开始弹第三首。

叶疏浅感受到那双满含深情的目光一瞬不落地落在自己身上,颇有些坐立难安,自从那日之后,这位小侯爷便天天跑来文竹馆,啥也不干,就这样顶着一双桃花眼,看她,看她。

叶疏浅微微颔首想要躲开那道目光,琴弦间的手指未停,动听的音乐从指尖流出,桃花眼的主人像是毫不顾忌,那双眼睛打量的越发肆无忌惮起来,眼底笑意也越发明显。

叶疏浅开始渐渐抵抗不了,心里有些怨怼,这人前世是桃花怪嘛!叶疏浅不再躲避,直直迎上去,对上熟悉的眉眼和天生含情的双眸就是一愣,有些回忆开始渐渐从脑中一角渗出,然后就像开了闸的洪水般,倾涌而至·····

当的一声。

琴声戛然而止,台下的人从惬意的氛围走出来,诧异地看着台上的倩影。

叶疏浅额际的碎发被细汗打湿,面纱下的嘴白得吓人。平时淡漠的眸中罕见的流露出几分无措,害怕。

叶疏浅的意外之举让台下的人,皱紧了眉头。她将手藏在宽大的衣袖之下,紧紧握着,指甲掐进了肉也没有放手。

“奴家身子忽敢不适,实在对不住各位,明儿,奴家多备几首新曲子向各位赔罪”说完,行了个礼,给琉璃使了个颜色,匆匆回了后院。

叶疏浅逃一样的回到房间,死死靠在门上,随后无力滑落在地上,明明,明明这月余来,他每日都来,自己早该习惯了才是,为什么·····

叶疏浅死死揪住衣领,试图缓解那种深入骨髓的疼痛,忘掉那泄洪般的心痛。

叩叩叩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疏浅身后的门被敲响。

叶疏浅自然知道今日给琉璃添了麻烦,以为这会儿是她来要说法的。

却不从想,一开门便看见门外的墨色锦袍,叶疏浅下意识的摸着自己的面纱,还在,呼~

叶疏浅松了口气,随后往后退了几步,隔了一个安全距离。

“谢小侯爷,你···”怎么来了···

“嗯”

没等叶疏浅将话说完,谢清玄敷衍的回了一声,径直走入了房间,然后转身将门闩关好。

叶疏浅看着来人的动作,袖子里的手又紧了几分,掌心逐渐湿润。

叶疏浅等了许久,来人却不说一句话,心里不好猜量,只好先发制人。

“谢小侯爷这是何意?奴家虽然身处风尘场所,却非交易身子之人,也是要名声的,小侯爷光天化日闯进女子闺房,可不是君子所为!”

叶疏浅看着面前咬着梨子,吊儿郎当大摇大摆在桌子旁坐下的人,毫无人前的清风朗月之态,突然觉得自己最后一句话有点多余,他确实不是一个君子。

谢清玄看着面前的人儿,突然有点想笑。

“叶姑娘,委实多虑了,在下虽算不上君子,却实实在在是个好色之徒,姑娘虽有才实在不是在下所好之人,或者姑娘揭下面纱让在下看看,说不定在下也可以好好”

谢清玄一步一步走到叶疏浅身边,又一步绕到其身后,轻轻附在她耳边说话,热气一阵一阵打在耳后,叶疏浅颈项惊起一阵酥麻,一个转身从谢清玄怀里出来,耳朵却似有似无和谢清玄的唇蹭了一下,这一下双方都愣了一下,半晌,谢清玄摸了摸唇瓣,笑得春风得意“叶姑娘这是~,想要投我所好?”

叶疏浅因为那一下耳朵已经红了大半,一听这话,脸也羞的不行。

“谢小侯爷,这般做派,委实玷污了侯爷清风朗月的名字!”

叶疏浅,强装镇定,将眼中的怒意压下去,眉眼间仍然是那副淡然之态。

谢清玄楞了一下,脸上的那副笑意淡了下去,脑海里蹦出来很久以前小姑娘的那句“谢清玄,你个臭流氓,谢侯爷猪油蒙了心给你取这个名字!你真的配不上!”

他盯着叶疏浅,审视着那双水眸,清冷淡然,随后轻笑着摇了摇头,怎么可能是她,若是她,此时应该早就跳着脚要来打他了,怎么会一点都不生气。

叶疏浅看着谢清玄突然没了笑意,眼底是无限的哀伤,面纱下的唇张了张,却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就要开门送客。

刚刚伸手就被拦了下来,叶疏浅看着那张脸没了任何笑意,转而取代的是她从未见过的认真。

“叶姑娘做个交易如何?”

········

叶疏浅看着面前的男子,皱紧了眉头,想起刚刚的提议,心下募得一痛“你说要我接外活?陪吃酒?谢小侯爷,我叶疏浅的规矩想来你都懂,如今凭借一句交易便要我打破原则,恕贱妾直言,小侯爷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

“叶姑娘费尽心思让自己的名声响遍京城,难道不是有所图谋?若是姑娘可助我成事,我可以满足你任何要求”谢清玄摩挲着茶杯壁,无比从容地说出这句话。

叶疏浅看着谢清玄,目光冷冷地盯着他“小侯爷凭这个就觉得我会答应?真是说笑了,名声大噪不过是文竹馆讨生意的噱头罢了,奴家不过一个雅妓,能有什么图谋呢?”

“哦?是吗?”若是叶疏浅没说这句话,谢清玄还会觉得她真的没什么图谋,可现在,谢清玄突然不担心了。

“叶姑娘不必担心我不会信守承诺,谢某说到做到,纵使姑娘要颠覆了这个天下,谢某也一定义不容辞!”谢清玄无比正经地看着叶疏浅,眼中的深情也冲淡了点。

叶疏浅看着面前的人突然正经起来,明明是颠覆天下这种大逆不道的话,叶疏浅却不震惊,反倒开始好奇,对于他来说,究竟什么东西值得他去用天下换。

“我可否多问一句,谢小侯爷要做什么?为什么会觉得我能够帮到你?”

谢清玄“不知姑娘可否知道柳氏一案?”

“知道,丞相之女柳卿卿是小侯爷未过门的妻”叶疏浅平静的说出这句话,掌心渗出来的血却打湿了衣袖。

“是,我与卿卿虽是长辈之间定的婚约,但是不怕姑娘笑话,我曾与卿卿在上元灯节见过,纵使她带着帏帽,看不见容颜,但是妾已深入君心。当初相府落难,我本想忤逆父亲娶她为妻,谁知天不遂人愿”说到这,谢清玄眼眶已经变得猩红,像是极力忍住巨大悲痛。

“我虽愿做闲云野鹤,却也深知官场那一套,相府蒙冤,遭人陷害,吾爱逝世,我知道这种贪污案背后数不尽的牵扯,千丝万缕,但是,为了卿卿,我,在所不惜!”

“那些人,一个个内里肮脏,腐朽,却比谁还要会伪装高雅之士,如今,姑娘名声大噪,偏又不爱财权,正好可以接近他们,拿取证据”谢清玄低着头,掩饰着自己的狼狈,但字里行间对那些伪君子的恨意却显而易见。

叶疏浅看着谢清玄因为激动而颤抖的肩,眼里的泪再也忍不住。

“好,我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