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道夜风微凉

在李崇安及笄之礼前夕,谢清玄已然过了束发。在安国有个规矩,女子及笄之礼之前,容貌不可给外人窥视。

·······

李崇安冷眼看着一旁对着及笄之礼所需要的东西左右打量的人,摇了摇头,突然觉得无所谓了,反正他也早就看了自己的容貌,当时未在意,现在在计较也没有什么意义。

“这些东西看着倒是好看,可是戴在你头上,真的不会毁了吗?”旁边对着那些奇奇怪怪的女儿家的东西上下其手的人,突然发出极其无辜地说出这样一句话。

坐在梳妆台边的李崇安早就习惯了谢清玄的毒舌,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翻了个白眼。然后继续听侍女女汇报及笄之礼的注意事项。

一旁的谢清玄觉得没劲,干脆就坐在一旁默默陪着。这一陪就差点过了宵禁时间,谢清玄匆匆忙忙地跑了。就在叶疏浅看着那道身影走远时,正要转身回去,谢清玄临却返回来一如往昔冲着叶疏浅说了一句话,只是,这次却与往日不同,因为他说

“喂,李崇安,等你过了及笄之礼我来娶你啊!”那天,谢清玄说完之后就跑了,只留下李崇安对着那个离去的背影看了好久好久。直到太阳落下,她才状似无意的呢喃地说了一声

“好”。

那天落日余晖落满了整个院落,就连院前的秋千上也染了一层霞光。

李崇安永远也忘不了少年在夕阳下笑着说要娶自己的模样,张扬,放肆。那晚的夕阳很美,从那日起,她便爱上了晚霞,因为她总觉得有一天他会穿着一袭大红锦袍迎着霞光来娶自己,或许是得了功名之后,或者是加冠之后,但是总会来的。

其实,李崇安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那么肯定。毕竟她知道,谢清玄向来很混,从来只是把那句话当作一句昏话说的,其实自己本该一笑置之,却之不理,但是是不知道何时开始,她越来越在意他说那句话的神态,仿佛只要他正经一点,她就可以告诉自己,他是真心想娶自己的,后来那个初见时嚣张跋扈的小女孩心底也因为一句话藏进了一个人。

那时候的李崇安,没有再把那句自己听过很多次的话当作玩笑,记在了心里,以至于在这之后的年岁里,等了好久好久,山河变迁,心河无恙。

及笄之礼当日,李崇安被繁琐的礼节弄的头晕,整个人精神都无法集中,就连嬷嬷宣布礼成的时候,她还在懊恼,昨天为什么会忘了让谢清玄给自己带糖葫芦。

这样的情绪牵绊了李崇安整个及笄礼。

及笄之礼的最后,按照安国规矩,女子需要选择琴棋书画中的一样来展示,李崇安选择了琴。

她还记得那个时候参加及笄之礼的他,听到自己的琴声后眼里的惊艳,曲声绕梁,每个人都在赞叹她的曲艺高超。可不知道为何,当时她的眼里只有他。

只是当时那一曲,虽可谓名冠天下,却也成了末世之音。

文竹馆后院。

叶疏浅手撑在额前,慢慢地揉捏着眉心,谢清玄看着叶疏浅的神态,随口问了一句“姑娘这是怎么了?”

叶疏浅摇了摇头,“没事,昨夜没有睡好罢了。你说今日去的是哪家?”

谢清玄看着叶疏浅神态十分不好,没再问下去,左右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罢了

“西郊,胡太傅。”

是夜,叶疏浅携琴来到西郊,望了一眼府邸,这模样倒是担得起‘清正廉明’四个字,呵!

叶疏浅一进门就给暗处的谢清玄,打了个暗号。随后跟着小厮来到了厅内。上面端坐的就是胡太傅了,叶疏浅行了个礼,估摸着谢清玄已经进入了府内,就开始弹奏了。

叶疏浅弹奏的,与安眠曲无异,能让人陷入浅眠,意识清醒却是睡眠状态。这段时间,谢清玄就可以乘着守卫放松潜入屋内,换取账本。

或许是,叶疏浅的曲子起了作用,一些暗卫在放松的状态下不觉的就露出了马脚,谢清玄,看着里三层外三层的暗卫,一阵讽刺,心下还啐了一口。

从胡太傅府邸出来后,叶疏浅四处张望却没有看见谢清玄,心下一惊,暗叫不好,转身就要往回走,手臂却被突如其来的一股力量,拉入了暗处,嘴也被死死捂住。

“嘘,别叫是我!”

听到熟悉的声音,叶疏浅僵直的身体才放松,却发现谢清玄的声音有点不对,正要开口询问,对方像是早就料到了一样“老东西警惕心忒强,在屋里设置了迷药和机关,我不小心碰到了”“放心,机关无毒,只是迷药药效有点重!”谢清玄像是早就料到对方会问他什么,随后又补了一句。

刺鼻的血腥味直冲冲地往叶疏浅的天灵盖冲,察觉到到身后的人逐渐脱力,叶疏浅皱紧了眉头,知道得尽快让他坐下来。只是前方文竹馆的小厮还在等着,不能让他们见到。叶疏浅将谢清玄扶在墙头靠着,确认自己身上没有沾染血迹,慢慢从暗处出来。

“阿里,今儿夜市开了吧?”叶疏浅状似无意地问起,“姑娘,是开了,姑娘想去瞧瞧吗?”一旁的小厮听见,赶忙上前。

“不了,今日累了,便不去逛了,就是有些馋夜市的春饼了,你去替我买些回来吧?带上小西,顺带再替我买些糖葫芦,小桃也馋”

打发走两个小厮,叶疏浅将谢清玄扶进马车,原本一个人坐还算宽敞的马车因为谢清玄的加入顿时变得有些窄。叶疏浅有些无奈地看着靠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有些嫌弃地往旁边挪了一下,却没有躲开。任由他靠在自己的肩上。

“叶姑娘,为何,无论何时我见着你,你都是,以面纱遮面不以真面目示人?”谢清玄有些虚弱,声音也跟着断断续续的,温热的气息一阵一阵扑在叶疏浅的脖颈上,然后顺着脖颈,来到耳后,惹红了面纱下的脸。

叶疏浅瑟缩了一下,“贱妾曾经经历过一场大火,那场大火来势汹汹,贱妾虽侥幸逃生,却烧毁了容颜,只好以纱遮面,以免吓到旁人”

叶疏浅自认为这幅说辞虽然简单但是没有可疑之处,可谢清玄听到之后,沉默了片刻,又忽而直起身子,看向叶疏浅,目光里带了点希冀,随后又暗了下去。

或许是迷药的缘故,向来看不懂谢清玄情绪的叶疏浅,却在那刻,轻易地察觉了他眼底一闪而过的,脆弱,痛苦。

叶疏浅下意识想要抚上那双紧促的剑眉···

“叶姑娘,待会麻烦你在城郊王府附近,将我放下,那里有人接应我,届时还需你遣散小厮”谢清玄捂住受伤的肩膀,眼睛里没了刚刚的情绪。

叶疏浅轻声答应,按耐住袖中的手,整个车厢就陷入了沉寂。

谢清玄静静靠在车厢内,眉头蹙起,状态看起来很不好。叶疏浅细细思量,想起好像从自己说完那句话之后,他的情绪就不对了,是因为大火吗?

叶疏浅趁着谢清玄闭目养神,开始仔细打量这张自从文竹阁初见后,就再未好好看过的脸。浅淡的目光从眉头游离到下巴,一寸一寸,一一比对着,他似乎比从前成熟了点,那股傲然的少年意气在这几年的打压下早已磨去了棱角,他从前向来是爱笑的,尤其是在自己生气之后,可现在······

叶疏浅别过头去,控制住那双情不自禁就要抚上去的手,不能,不能在犹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