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目许冬心
就享受一天父慈子孝,家人和睦的好日子,初四的时候,顾迎春就跟章美翠吵起来了。
“你能干,这个家装不下你,你走啊!去外面!外面大,想干啥干啥,看谁问你!”
“我就不走!这是我的家,我哪都不去!每次来,都得跟我闹一场不可,我是欠你的了,还是吃你喝你的了!从小到大,就你最操心,长大就数你最赖!我是欠你的了!”章美翠坐在沙发上,气得脸紫胀,胸口上下起伏剧烈,指着顾迎春又吵又骂。
“你别跟我提小时候!咱家闹成这样子,还不是都怪你,你能干,你咋不上天!俺爸现在得病不都是累的嘛!他年轻时候在外面打工,干啥活你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得病了,你本事大了,我看你再说他一句试试!咱家这样!咱家这样,都是俺爸辛辛苦苦换来的!你自己干啥了!”
顾迎春嘴巴厉害,半点不给章美翠说话的机会,基本是章美翠说一句,她要说十句。
两人吵架的起因是,顾晨伟早上早饭后要带着王霞回她妈家,顾晨伟拎了几箱牛奶饮料。顾晨伟前脚刚走,章美翠后脚就因为顾建国喝了一瓶拆封的酸奶而骂了他几句。
顾迎春刚好从楼上下来,听到章美翠骂顾建国,她一生气就把自己拎的补品全部都拆封了,两人因此吵起来。
顾建国得顾迎春的气势,回了两句嘴,这下像是戳到了章美翠的逆鳞,章美翠如泼妇骂街一样,抖搂着陈谷子烂芝麻的事,骂到顾建国的祖宗十八代。
一个好好的年,从三十断断续续吵到初四,顾沐春满心里的疲累和无力。
这个家是好不了!她昨天刚在朋友圈里发了一条一家人围桌吃饭,以及跟姐姐丢沙包踢毽子的快乐瞬间,陈庆之还在下面给她评论,说羡慕她有兄弟姐妹,特别期望这样的过年氛围。
而今看来,实在是太过讽刺!
初四晚上,顾沐春当着大家的面,说公司里有事情,要回西城。明天就走。顾迎春说她们也明天走,顺便把顾建国接走住一段时间。
顾晨伟下午回来就发现家里气氛不对,问了小浩浩才知道,她妈和姥姥大吵了一架,顾晨伟问了顾迎春缘由后,气得说不出话来,憋半天说道:“你把咱爸接走住一段时间吧。”顾迎春点头答应。
初五一大早,顾迎春把东西大包小包收拾进汽车后备箱,顾沐春简单收了行李箱,喜欢吃的丸子麻叶一样儿没带,坐顾迎春的车去她家附近的高铁站。
一路上,顾建国都在告状,说章美翠如何对他不好,不给他吃,还骂他,动不动就打他。
顾迎春一边迎合他,一边数落他,顾沐春全程不说话,她实在没有心情去管这些。
那些翻涌出来的悲伤塞得她心肺不畅,四肢无力,甚至想到人活着太没意义,如果断绝父母子女的关系,她会不会被骂不孝,会不会她自己陷在两难的漩涡里得了抑郁。
小浩浩挨着她坐,把玩具时不时递过来,非要顾沐春跟她一起玩,顾沐春勉强挤出笑脸来,顾迎春看出顾沐春情绪低落,便呵斥小浩浩。
顾沐春不忍孩子的天真与好心,便收敛起情绪,陪着小浩浩一起玩。有了孩子的天真快乐影响,顾沐春也渐渐心情好一点。一路上还算欢声笑语。
顾建国和顾迎春又不知道哪句话转弯到顾沐春的婚事上来,说着说着顾建国就老泪纵横,让顾沐春赶紧找个对象,免得自己死不瞑目。看不到顾沐春结婚,到死都是遗憾。
顾迎春一边数落顾建国不会说话,一边叮嘱顾木春加油赶紧找个对象结了婚。
顾沐春嘴上应着,心里却是完全排斥婚姻,害怕婚姻。
到顾迎春家,顾建国和顾迎春详细询问顾沐春到底是什么事,顾沐春支支吾吾半天没想好谎话,便说公司里的事也不是很急,主要是她想提前去,打扫卫生,同时也收收心神。
顾迎春多少了解顾沐春的心思,也看出自己小妹心事重重,便极力劝说顾沐春在她家玩两天,迟一天再走。顾建国亦红着眼睛让顾沐春过个安生年再走。
初五是迎财神的,过了初五才算是把年好好过过去。十五是元宵,虽然也还是年节,但她们那边的老习俗,过了初五才能算是完整过个年。
拗不过顾迎春,看不得老父亲掉眼泪,顾沐春别别扭扭留了一天,在顾迎春家一起过了年初五迎财神。
顾迎春做了一桌丰盛的中饭,下午又带着顾建国和顾迎春去周边的商场和生态园游玩一番。
外面张灯结彩,灯火辉煌,到处是新年的气息。无论是商场还是游乐场,到处都是欢颜笑脸。小浩浩兴高采烈,在人群里钻来钻去,还时不时抱下游乐场里的花灯。顾建国腿脚不方便,走得慢些,顾沐春陪着他。顾迎春稍微走在前面一点,她要时刻看着小浩浩。
“沐春啊,爸对不起你!如果不是因为爸病了,你应该早结婚了!”顾建国枯树枝一样的手指擦了擦眼睛。
“别瞎想,即便你没病,我们也不一定能走到最后。”顾沐春再想起从前种种,甚至觉得庆幸,庆幸她和那个人分开了,庆幸她没有耽误人家,没有拖累人家。
“爸没用,从小没让你们过上好日子,长大了也没让你们安心。”顾建国越说眼泪越多。
顾沐春心上略过疑问,她爸今天怎么老提过去的事,越老越糊涂。
“爸,你现在说这个干嘛,小时候好不好都过去了,以后好就行了。还有,你把自己身体养好,在我姐家里,好好养养。”
顾沐春耐心嘱咐顾建国,在老家没办法,在这里顾迎春肯定会给顾建国十足十的营养。
“等五一放假,我回来,带你去市里检查检查。这段时间你好好养,别吸烟喝酒了。”
“嗯,你自己在外面别苦自己。”顾建国哽咽着说不完一句完整的话。
顾沐春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在这样人潮拥挤的地方,她不会哭,就像在外面工作,她永远保持得体优雅,这是她最后的倔强!
顾迎春不知道因为什么把小浩浩打哭了,等顾沐春扶着顾建国走上来,小浩浩正哭得凶。走了好一段路,考虑到顾建国腿脚已经超重负荷,顾沐春提议附近找个小店休息休息。
游乐场很大,他们找了一圈儿才找到一个肯德基小店,小浩浩看到肯德基招牌,立马又激动起来,吵着嚷着要吃汉堡鸡腿。
几个人进店来,顾沐春专为小浩浩点了一份儿童套餐,又买了大人吃的小吃可乐,找了个角落一边吃一边歇脚。
顾建国第一次吃汉堡薯条,高兴的像个孩子,就是可乐喝不习惯,顾沐春又去帮他点了豆浆。
小浩浩吃得开心,一边和姥爷比赛,一边把薯条蘸了番茄酱给他吃,像是投喂他喜欢的宠物。
这一刻的融洽,让顾沐春心底的寒冰融化一分。她想她真的不贪求的,只是能希望一家人像正常人家一样,其乐融融就行。
顾迎春在旁边小摊买了烤肠,一人一根。滴着油水的烤肠顾沐春实在吃不下去,就给了小浩浩。
“你还是不吃猪肉?”顾迎春略显惊讶问道。
“这个太油了,吃不下去。猪肉还是不能吃,一吃就恶心想吐。”顾沐春捡了根薯条吃。“不过你做的红烧排骨可以吃两口。”
“那咱晚上吃红烧排骨。爸,你想不想吃?”顾迎春递给顾建国一张纸巾,顾建国是真的老了,吃的满口油,有一滴已经滴在前胸衣服上。
“嗯,你们吃!”顾建国接过纸巾,随便擦了擦嘴,继续吃烤肠,看来他很喜欢吃。
晚上顾迎春没有烧红烧排骨,他们一群人去吃了火锅,顺便又去汗蒸馆潇洒一回。
她姐夫一向是节省过日子的,顾沐春总说顾迎春命好,找了个这么会挣钱又会过日子的男人。她姐夫是自己做项目工程的,一年也能挣几十万,平时不喝酒不鬼混,花钱很节省,是过惯了苦日子的人,对顾迎春大手大脚花钱从来不抱怨一句。
顾沐春每次都当着她姐夫的面夸,说自己也要照着她姐夫的模板去找,夸了这么多年,难得她姐夫豪爽一会,又是请客吃火锅,又是花钱去汗蒸。
他姐夫平时话少,难得表露情绪,让顾沐春赶紧找个对象结了婚,别真是造成老爸的遗憾。
放心吧,我今年一定好好找,争取把自己嫁出去。顾沐春面上是这么说,心里却是想着,找对象之前先把自己从原生家庭的牢笼里解放出来!
意思就是她脱单之前,必须先脱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