纷世
粉红色的窗帘，大块软绵绵的沙发，堆满地面的布绒玩偶……
淡名蹙眉，走出房门看向门牌。
门牌401。
没错，没走错地方。
那么，这是什么情况？
鸠占鹊巢？
还是说，错入了胖子的宅男幻想世界？
淡名二话不说，径直入屋，洗了一把风尘老脸。
回头再望，人还在，大眼瞪小眼，一时无话，气氛尴尬非常。
薯香茗把门扣上，反锁，拖着一张椅子以一个刁钻的角度挡在门口。
“你有何贵干？。”淡名实在忆不起她到底是什么身份子。
债主亲自上门了。
但负债者什么都忘了。
不，我不认识他，欠债的不是我。
“哥哥，咋妹妹都不认识了？”
“哥哥？你叫我什么？”淡名一阵头大。
“哥哥！”
又是一甜得腻歪歪的声音。
真是令人头皮发麻。
淡名擦着冷汗，再度问：“有何贵干？”
“咦？”薯香茗转过身，背对着淡名若有所思。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把东西装箱打包，连人一起……请您离开。”淡名不客气道。
“不走，我就住这了，没错，我就是来这住的。”薯香茗步步向前逼近。
“小妹妹，这是我的家哩！”淡名努力装作气势凌人的样子。
“嗯，所以我就住这儿了。”薯香茗一把捏住淡名的耳朵扯了起来。
“你看，我连家具都给你购置好了，你看看有哪个女孩愿意呆这狗窝里啊？当然无家可归的落魄少女啊。”
“嗯，就是这。”薯香茗拾起拖把拖起了地。
“？”淡名傻愣的看着她。
“你睡这，”薯香茗指指客厅的沙发，“很软的哦。”
“岂有此理！”淡名怒道。
“那我睡沙发你睡床？”薯香茗叉腰，鄙视地看着他。
“……”
小富婆跑到乡下体验生活，欺压良民！
他百般无趣的躺在沙发上，心里想着如何将这不速之客赶走。
厨房的门猛的拉开了，一股勾魂般的香味传出，淡名吸了吸鼻子，吞了吞口水，眼勾勾的看着薯香茗搬出一碟碟的菜肴，恨不得直扑上去。
“去洗手，看你急的这猴样。”小妮子笑道。
盘子里，蘑菇泛着油光，切得规规则则的鸡肉色泽金黄，十分诱人。
“哎，真不错。”淡名从一个盘子里挖出一大块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的说，“什么东西，这么棒！”
“香菇鸡丁、土豆牛肉泥……都是些普通的家常菜，馋鬼！”
“你不知我平时是怎么过来的，好久没有吃过熟食了。”他苦笑说。
“没见过肉吗？”薯香茗看着狼吞虎咽的淡名不解道。
淡名自嘲道：“想不到我此生还能见到除人肉以外的肉类，唉！”
“也是，现今不同以往了，资源是挺贫缺的，不过嘛，姐有钱！”
“称姐？既然你住我这，不如……”
“说吧，又来点什么苛刻的条件。”
“嗯。你看你做的菜这么……”
“哼！不就是想让人家给你做饭。”薯香茗鄙夷地看着淡名，“小事！”
“可要管饭，我吃的可不少。”淡名窃笑道。
“包管把你养的白白胖胖的！”薯香茗拍着小胸脯包证道。
“喂喂，”淡名心里说，“怎么她那眼神像是饲养员在看一头猪。”
饭罢，淡名打着饱嗝斜靠在软绵绵的沙发上。
倒是做了一回房东的感觉，虽说这橦房子买了之后的许多年里，老鼠是最大的房客。
这里有这么多的空房间不去，偏偏来这？果然女人是最懒的，天天想着不劳而获。
不过，好处……恭喜房东获得厨子一枚……
可是，薯香茗一巴掌拍在他脑壳上，打断了他的臆想，破坏了情调。
“说，在学校为什么躲着我？我有那么可怕吗？”薯香茗凶道。
“你用那么……的眼神盯着我，唉，我心慌。”淡名忿忿不平的回答。
“看你是心虚。”薯香茗作晃然大悟状。
“我心虚？还有，你这表情什么意思？”
“怕你是一个人在北市干了些不见得人的事情，见到亲人心虚了。”
“身正不怕影子斜，就算肾虚也不会心虚，况且你又怎么是亲人？”
“嗯，也对，选择性失忆狂。”
淡名陷入了沉思，从前，过去？从来没有考虑过，想方设法，脑海里还是一片空白，甚至有种头疼欲裂的感觉。
如果对方真是某人的子嗣前来寻他履行约定。
在提出之前，一切无知。
“北市有图书馆吗？”薯香茗打破了他的思绪。
“有，当然有。”
“笑那么开心干嘛？哼！知道向本小姐献殷勤了吗？快带我去。”
“是。”
……
市中心，一栋老旧的大楼是如此的与周围的建筑的风格不相符，显得特别的寒酸。
门楼的牌子上写着——北市图书馆。
“确定这是图书馆？”薯香茗怀疑的问。
“没错，就是。”淡名摸了摸脑袋笑道。“这图书馆多有时代气息！”
“一个城市重要的文化象征破破烂烂的？要知道别的城市图书馆比政府大楼还漂亮。”薯香茗不屑地说，“看你还得意成那样。”
“一个城市的文化程度与教育程度的高低跟经济脱不了关系，没办法，这里的人穷，白区里的城市哪比得上绿区蓝区里的城市？”淡名酸酸的说，“不过别小瞧这里，说不定还能找到许多老书，上个纪元的也说不定。”
阴暗的图书馆内，管理员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盯了一眼淡名，让他心里发毛。
“小子，图书馆里可不是公共厕所，纸巾可贵了，还有，别把书当纸擦了，我已经不是第一次见有人用书页来擦屁股了！”
“……”
“是，阿姨！”淡名立直了身子。
走远后，薯香茗小声的问淡名：“她对每个人都这么说的吗？”
“应该是吧。”
木质的书架与淡黄的书本散发着一股霉味，斑驳的桌椅上稀稀拉拉的坐着几个人，室内的灯是黄色的，把一切都照得昏黄昏黄的，据说是为了护眼，其是为了省电。
“不用跟着我了，哥哥自己四处看看吧。”薯香茗从书架上抽出了一本书。
这个图书馆淡名过去常常来，消磨着无趣的生活，顺带光顾一下厕所。
淡名四处游荡着，虽说现今电子科技产品发达，但他对纸质书的迷恋不是言语可表达的。
只是这里的氛围让他感到有点怪怪的。
好像有双眼神一直在盯着他看。
他像鬼魂一样飘荡到图书馆深处。
据说，北市的图书馆深处有一些市面上没有的禁书，如同一座沉眠的宝库。
“嗯，《百鬼夜行录现代版》、《都市诡闻传》、《无形》……都是些什么乱糟糟的书，不过挺让人好奇的。”
淡名抽出《无形》，坐在一张书桌上开始了他的阅读，书开头第一句话便是——
“一个人，在人前，是个人，在人后，却又是如此的千恣百态，是食人的恶兽？或是吸髓的恶鬼？……”
“有趣有趣，这倒是讥讽了巨城里的那些贪婪的剥削者。”淡名合上书，心想着带回去慢慢研究。
不远处，一个男子拿着一本书，在淡名的面前坐下，扫了淡名一眼，安安静静的翻阅着手里的书，目不斜视。
淡名悄悄打量面前的男子：衣着讲究、长得十分英俊，但却有着一种脱尘般冷冰冰的气质，同时也让人感觉到冷漠，不敢接近，手里的是——《联邦区域划分总则》。
无聊的人看无聊的书。
但是，他还是开口问道：“这本书讲了什么？”
对面的男子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是不是说联邦划分四区的条例和规则？”淡名十分尴尬的再次问道。
男子依旧没有回答。
“是不是还有关于区域划分的原因？”淡名厚着脸再次问。
“原因？”男子脸上泛起了一丝笑意，“你知道？”
“当然不知道，我只知道各个区域间的人口流动受到了严格的限制。”淡名长吁一口气，知道也要假装不知道。
“蓝、绿、白、红四区，自上而下代表了不同的等级，连人也一般。”男子轻淡的说。
“嗯，这我知道，现在不也常常流传着所谓的蓝人优越感、蓝卡优先之类的东西。”
“优越？”男子蹙眉，脸上出现一种莫名的神情，“这真是个笑话，不过是祖先的遗荫罢了。”
“遗荫？”淡名表示十分不解，“庸人们不是说只要认真读书努力拼搏就可以有更好的生活，去往巨城工作？”
男子微笑道：“你都说了是庸人所说了。”他伸出一只手，自我介绍：“雨凌晨。”
“淡名。”淡名握了上去。
“淡名？”雨凌晨用淡名听不见的声音轻声道。“嗯，淡名，你可知本纪元的人类是如何诞生的？”
“据传第一个人类是从基因库里走出来的。”他笑道，这事人尽皆知。
“那什么样的人能在基因库里留下自己血脉的传承？”
“这？”淡名掏中一枚硬币，“所谓的天命？”
“没错，上纪元结束时人口虽仅剩数亿，但本纪元的每个区域的祖先不足一亿，也就是说……”
“经过了筛选。”淡名眨了眨眼。
“对，可以说，我们这一纪元的人都是上纪元结束前的‘上等人’，而蓝区里的家伙更是上等中的上等，上位者掩饰了真相。”
“也就是说，那些家伙一出生就在了天堂，而红区里的孩子一出生就在了地狱，白区的人永无出人头地之日。”
“可以这样说，阶级虽固化了，但还有一种力量不容小瞧。”雨凌晨将书放回书架。
“什么力量？”淡名问道。
雨凌晨没有回答，只是起身自书架上抽出了另一本书放在淡名的面前——《愿望，希望，欲望》作者：斯昆·葛兰。
“人的主观能动性之源头。”雨凌晨说，“你可以看看这本书，虽然作者是个疯子。”
“疯子？”淡名翻开了书本，“有多疯？竟能写出这样富含哲理的话语。”
“疯到可以牺牲一切。”
淡名笑道：“真想见识一下。”
“再会。”
毫无缘由的，雨凌晨站了起来，留下呆坐着的淡名离开了。
“哥哥？走啦！”
一只小手拍在他的脑袋上打断了他的思绪。
……
大街上，淡名默默地跟在薯香茗身后走着，突然间，他回想起了什么。
“唔，妹妹？”淡名有些别扭的问道，“你说你从天南市来的，人口流动的限制不是很严吗？”
“蓝区的人可以随意去任何区哟，只是下区不能往上去罢了，笨蛋哥哥这都不知道吗？”
“原来是这样。”淡名若有所思，“真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