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俗人而已

泪水从女人的眼角滑下,她轻轻地说道:“我好累!”

她突然嚎哭着,口齿不清地说着:“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好好的一个家,变成这样!”

她仰起头,泪水肆意流淌,满头长发披散开:“你知道我多难受吗?小安江在小县城治不好,说来云城可以治,我跑过来,累了一个月,得到了什么!”

“那你也不能这样啊!我们好好经营,不好吗,你现在是什么样子,还在外面找个野男人?”吴振双目猩红,愤怒地瞪着徐明。

而徐明却没有回应他,依旧低头看着赵莲。

着让吴振觉得自己被羞辱,被无视,他指着徐明:“你是什么人!你给我滚出去!”

徐明依旧没有理他。

而赵莲还在继续哭诉。

“我也是一个人,不是机器人,我一个女儿家,从小到大哪里照顾过人,这两个月多累啊!

“我儿子有时候会说些奇怪的话,毕竟小孩子,他很懂事,但他都那么懂事,为什么老天要折磨他啊!

“我不想看着他离开啊!我接受不了,要是我跑了,看不见他了,他一定会在某个地方活得很开心吧!

“但我还是忍不住回去看他啊!

“为什么,要让这个家,

“只剩我一个人啊!”

每一句话都像一柄巨锤砸在吴振心口,他感觉自己的脑袋有些眩晕:“什么只剩你一个人,不还有我吗?”

他的身子突然像宕机了一样,低下头,看见桌子上,摆着一张照片。

是他的照片。

黑白照片。

原来,我死了吗?

吴振仿佛没了魂魄,缓缓蹲下身,脸色痛苦狰狞,他仰天怒吼,可谁也听不见他的声音。

一个个片段从他记忆中被拾起,他看见一个男人,从工地上摔下来,钢筋贯穿了他的胸口。

可那是第一视角!

剧烈的疼痛感让他害怕地颤抖,缓缓伸出手,拉开上衣,吴振突然闭上眼睛。

他不敢去看。

手指轻轻触碰胸膛,他似乎摸到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摸到。

终于,他还是睁开眼睛。

心口狰狞的伤口,鲜血的痕迹,还有一小截凸起的钢筋。

自己,真的是死人啊!

他突然想到,这么多天,自己和儿子说了好多好多话,原来儿子能看见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并没有骗他。

吴振扭头看着门外,他想到了沈清,那是一个怪物?

他痛苦地抱着头,蹲在那里,什么也不想做,也什么都不去想。

天地仿佛变成了黑白二色,世界安静地像是按下了暂停键,吴振只能听见自己妻子的哭泣声。

不算大,但在他脑海里回荡。

他突然理解,自己的老婆为什么承受不住,心理崩溃,不愿意再照顾吴安江了。

她也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啊。

世人赋予了母亲最伟大的意义,也给她加上了最沉重的责任,可想过,那曾经也只是一个被父母丈夫宠爱的女孩呢。

可自己的老婆,在乡镇医院照顾儿子一个多月,为了什么?

不就是希望他能健康成长!

但是,转到云城,转到大医院,满怀着希望而来,她得到了什么?

她却被告知自己儿子的情况反而恶化,无法救治。

而她,一个女人,孤苦无依的女人,丈夫一个多月前死了,办理丧事劳心劳力,和工地管事为了工伤费争吵烦心焦躁,没有任何休息就继续照顾病重的儿子。

还是一个不时说些奇奇怪怪话的儿子。

能不崩溃吗?

家破人亡。

她知道,过不了多少时间,在某一天,很突然的,这个家里,就只剩下她一个人了。

一个人,那还是家吗?

谁会希望有那么一天呢?

她甚至不敢去医院,害怕看见儿子那副模样,害怕亲眼看着他死去,害怕去见证自己人生的崩塌。

吴振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越来越淡,已经能透过手心,看见水泥地面。

他闭上眼睛,任由风穿过他的身子。

徐明轻轻地揉着赵莲的肩膀,擦拭着那满脸泪水。

他指着门外:“你儿子来看你了。”

赵莲疯一般地冲了出去。

只是,门外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奇怪,刚刚明明在这的,一个挺高的男生推着轮椅过来。”

赵莲瘫坐在门槛上,望着地面出神。

她突然明白了什么,笑着,仰天大笑,披头散发,像是疯癫一般,只是泪水止不住地流淌。

而徐明只能轻轻抱紧她。

“不去告别吗?”沈清推着男孩,离开那里。

“不去了,那样,妈妈会很难受的。”男孩仰着头,努力笑着,“看一眼,就够了。”

只是走着走着,沈清一直觉得身后有脚步声,猛地回头,一道人影急忙向一边闪去。

有人在跟踪自己?

虽然他反侦察技术不行,但对面好像也很菜。

青铜局,大哥不说二哥。

沈清假装没发现,继续往前走着,不过对方并没有再出现。

高铁站,沈清带着男孩在候车室等待,吴安江怀里揣着一包零食,他吃一口,给沈清吃一口,这般轮流着。

沈清觉得尿急,就去上个厕所,一回来,就看见一个七八岁样子胖胖的男孩站在吴安江面前,像是在呵斥。

他刚走近,就看见胖男孩一把从吴安江手里抢过零食,转身就跑。

没跑几步,撞上沈清,他一把从男孩手里夺回零食,却见对方直接往地上一躺,大声哭了出来:“哇,有人抢我东西!”

沈清没理他,也不在乎周围人指指点点,毕竟他一个大人,还真不好直接揍小孩。

把零食还给吴安江,小男孩轻轻咳嗽两声,低着头很不解:“他怎么这样?我和他说话,还不听。”

“被家里人宠坏了,下次遇到这种人,君子动手不动嘴。”

吴安江略微思索了一下什么叫“君子动手不动嘴”,小孩子还不太懂这些,半信半疑地点头。

另一边,男孩仍旧赖在地上不起来,一个老奶奶走了过来,先是呵斥他怎么躺在地上,胖男孩大声哭诉有人抢他东西。

“谁抢你东西?老娘和他拼命!”老奶奶也不问情况,看男孩指着沈清,立刻冲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