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剑太难了
进村路顺着山体绕来绕去,大有黄河十八弯的感觉。天已经完全黑了,看不见太多东西,但是转过几个弯,远远便看到灯火,正中心最高处那处唯一亮灯火的大宅子就是他们此行的落脚点。
陈长天眯着眼望着半山腰与四周环境格格不入的大宅子。他不喜欢这里,每次来都如同是打一场硬仗。小时候跟着老头住在山顶老宅,二叔建的别墅老头到死都没迈进一步。后来离开乡下去市里读书,偶尔回来还能住在老宅,等到高二下半学期老宅的上房就塌了,不得不把老宅的一些物件搬到那栋高高的大宅子里储存,自己来了也要去住。
车到山脚下,山腰大门已经大开,奔驰长驱直入,穿过一个四合院,停到唯一的一栋三层洋楼前。高处一盏大灯照的院子里明如白昼。
门口就站着四个人,一个穿着白色练功夫的瘦小中年男子站在最前面,微微有几分佝偻,身形不过一米六五。才至中年却有一份垂垂老矣的感觉,站在那里,是所有人的中心。这栋宅子的主人,陈水。
隔着半个身子站着一位中年美妇人冯慧,穿着量身定做的旗袍装,金丝边眼睛,美目带笑,望着陈长天和小草。
陈长天只从李耗子嘴里听说过自己这位二婶杀人不见血,本来不怎么相信的他自从见到她把那些死缠烂打的女人一个一个清理出这个大院子后,就信了。
当年有个女人不择手段,带着一群人上山来求老头说情。老头东躲XZ,可过了不少苦日子。后来都被这个美妇人处理掉了。
一脸不情愿的堂姐陈云,继承了她母亲的美貌,穿着睡衣拖鞋打着哈哈,显然是刚从国外回来还没睡醒,就被拉了出来。
后面是陈长天的亲弟弟陈秋水,也叫陈出新,这是陈水给他改的名字。比十八岁的陈长天小了两岁,也比陈长天多了八分帅气,亲兄弟自小一个住在山上,一个住在山腰这座大宅子里。
“进去吧。”陈水笑道。每次见到这孩子,心情总会舒畅几分,家里的三个孩子,就这个最省心。唯一不好的是,是一头倔驴。
陈云率先入门,留给众人一个背影。
小草拎着两瓶三块钱的土酒。陈长天则是抱着一大卷票纸。
陈出新走到陈长天身旁,叫了声哥,想搭把手,兄弟二人一人抬着一边。
一群人蜂拥而入。室内大堂中式设计与外边截然相反,谈不上富丽堂皇,有一份适合陈水口味的幽静。
陈水和李耗子走在最后,聊着什么,没留在大厅,直上了楼。
陈长天进门就留意到沙发上还坐着的两个人。一男两女,都是生面孔。男的看身影孔武有力,坐在沙发上,身形有一份厚实。
女的一大一小,对面而坐,小的那个瓜子脸,短小的马尾辫,嘴角一颗美人痣。用陈长天挑剔的眼光来看,十分打个七分差不做了。
另一个乍一看似二十来岁,却总有几分感觉年纪并不小。一身大红色连衣裙,颜色搭配本该有几分突兀,却对她格外的合适。十分给个八点五分,算得上难得一见的大美人,是相貌能和陈出新比肩的存在。
这不会是二叔又在那里招惹的女人吧?摆了个应付的笑脸,就回房间处理东西。
这栋楼三楼是陈水住的地方,能上去的人并不多。二楼是书房,影音室,按摩房等部分娱乐场所。一楼才是他们几个小辈住的地方。
陈长天的房间在最左边,和小草的房间靠在一起,不过小草的从来都是和他住在一起,那个房间也一直没人住。
推开门,地上铺着张熊皮。床上铺着张陈长天最喜欢的华北豹皮,墙上挂着一把普通的木弓,再就没什么了。屋内干干净净,看得出来经常打扫。小草已经脱了鞋扑在床上。
兄弟两在熊皮上相对而坐。
“没被人欺负吧?”单手从中间抬起那一卷二十来斤的票纸放到桌子上,陈长天开口问道。
“在外面谁能欺负我?”少年的语气自负骄傲。
“外面那三个什么来头?”
“那个男的是保镖,军人出身的,具体那里的我不清楚。那个马尾辫女孩,是京城赵家的人,他哥你认识,就是那个每年来陪你上那些无人坟的那个。至于那个红衣女人,啧啧啧,了不得啊,能和二婶过招啊,还不落下风的。”
不怎么费心,陈长天就明白了这里面的关系。那个马尾女孩应该是赵大哥嘴里的妹妹赵小雅。至于那个红裙子女人,和他没关系就行。
“哥。”
“嗯?”
“你还是个处男?”
陈长天手大拇指与中指一扣,轻轻一弹,躲避不过的陈出新顿时捂着额头四仰八叉倒在地上。
“要不要我给你介绍几个姑娘啊,你喜欢啥类型的我都能给你找到。”躺在地上耍无赖不起来的陈出新继续道。
迎接他的却是一个小小的脚丫子踩在那张俊美的脸上。
“哎呦,三天不打,上房揭瓦。”陈出新一把抓住小草的脚丫子爬起来,倒提着小草,丢到床上。
一大一小恶狠狠的盯着彼此。
陈长天暗叹一声,不知为何,年年和这小子见面,就越来越想打他一顿。
没有管两人的比凶斗狠,他还忙的很。从抽屉地下拿出一个旧的铁边盘子,里面泡着一块外边泛白里面被红色染透的棉花,上面还压这个旧票印,添了半包红染料,半瓶白酒。
解开卷者的票纸,取出一点,三次对折,那一把破刀子一点一点沿着对折裁开。再取再折,陈秋水也过来帮忙,两人耗了十几分钟才处理完这些票纸。
最后是一张张的在票纸上踏上票印,陈秋水对这没多少耐心,帮忙弄了一些后就跑路了。陈长天坐在椅子上一丝不苟的踏了两个小时,才忙活了一大半。
小草把玩着冯慧最喜欢一只肥胖英短,用脚在猫身上肉来揉去,时不时把小脚丫伸到猫鼻子上,在屋子里跑来跑去。
期间冯慧带着红衣女人过来一趟,说是参观一下室内。
陈云带着那个应该是赵小雅的女孩来一人踏了些票纸。
赵小雅表现的对踏票纸很感兴趣,都是陈云和赵小雅有说有笑,陈长天完全插不上话,乘机出去喝了些水,去院子里走了走。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了,院里的大灯关了,不再明如白昼。
农村的黑,和城里的黑是完全不一样的,所谓伸手不见五指,大概就是这个大宅子外面的景象,那份黑,许多在城里长大的孩子是不会懂得的。天上的星辰,也比城里看得清晰明亮。
这个村子里本来是有几十户人家的,都被陈水给了一笔安家费,迁到西北县城了。想不走多拿点钱的,不是没有,不过没一个成功的。
这栋依山而建,面积高达两千多平米的大宅子,除了这栋核心的三层楼,还有中式四合院,南方园林,西式临水全玻璃别墅,日式庭园,其实住了不少人,跟着陈水出去淘金的,死掉的两个,一个家里人口多,被一笔他们永远也想不到的补偿费给说服了。还有一个,家里只有个孤寡老人,最后搬进这里养老了。这是唯一留下来的本地老人。
暗地里养着数量不少的保镖,以及几十个佣人。
陈长天脑海里埋着一个问题,这么大的地方,常年呆在这里极少外出的陈水真的舒服吗?
他从小睡炕长大,大冬天辍学离家出走的时候,晚上睡在西北县城的一些小区楼道中间的暖气管道缝隙里。也谈不上睡,就是趴在暖气管道上取暖。趴了整整一个冬天,那时候,觉得能躺下睡觉就舒服极了。陈水住着这么大的房子真的舒服吗?他只是觉得人多一点还好,人少了有几分荒凉,没有家的味道。
略微感慨一番,陈长天就回了屋子,北方的农村,这个季节的到晚上,还是很凉的。
进屋就见到小草被陈云和赵小雅带到二楼去玩了,李耗子在踏最后的一些票纸。陈长天没有打扰,从墙上取下来自己做的那个弓,拉开试试力道有没有松。用不了三成的力气,弓就满月,猎虎猎熊是不用这个的,不过可以用来打打小的猎物。明天上山可以靠这个吃点野味。
陈长天的打猎技巧是跟着老头学的,从来不下套子。其实也没啥技巧,就是武力压制。十三岁的他,拿着一把匕首,就能和一头棕熊正面搏杀放血。
脚底下的熊皮是他所有战利品中最好的几个之一,才留了下来,余下的都私底下卖钱了。
箭头是铁制的,在县上找的工匠定做,原来有二十个,用着用着就只剩下四个能用了,着还是箭身是他自己制作重复用才剩下的。原来的箭身都放坏的,明天还要重新作四个。
唉,李耗子长叹一声,把自己踏的票纸和其他的分开。
“这些我就带走了,明儿上坟烧给我妈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