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幕后,黑暗始终深邃
“六月十六日晚上,三间房发生了一桩命案。一个吸毒的少年,在街口当街杀人抢钱。被杀的是一个酒吧女。
“事后查明,这个酒吧女身上只有几十块钱。塞在袜子里。身上挎的包,包里一分钱也没有。是些女孩用的化妆品和一个手机。包在被扔在地上,手机一同抢走了。”
如同说书,看了看听众,缓了缓,这才接着说。
“很快,也就是两个多小时后,案子就破了。嫌犯被押到了警队受审的时候。他抢去的那几十块钱,还没来得及买毒品。手机也还在。”
听众没有插话,静静地听着。但脸上的神情……有些捉摸不透。像是于我无关,又像是我知道有这回事。
有戏。这是一种内心矛盾的特有表现。想承认什么,更想掩盖点什么。
“命案发生前,具体地说,是六月十六日的夜里十二点三十分左右,还发生了这么一件事。有个下中班的工人,在三间房街口外的路灯杆下,见到一个男子用这个打火机点烟。”
这一次,姚瑶故意使用了“这个打火机”,而不是这种类型的打火机。
“姐,有人用这个打火机点烟?这个打火机是我的。用了两年多了。没离过身。”
“那么,姐说的那个人是你吗?那天夜里,他也穿一套深色西装。”
说话的时候,再一次心里表示,男人穿西装真是有型。警队怎么就没有一个人穿衣服,穿出这种感觉?
“可能是我吧。”
“可能?”
“六月十六日晚上,我是在三间房的街口吸过一支烟。至于是十二点过几十分,我没看过时间。但大概差不多。”看着姚瑶直视过来的眼神。小一眼里闪过一丝不安。
姚瑶吁出一口长气。怕了?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
“说吧。”
这小子,人模狗样的,不要也和那个毒贩一个德性。可……千万别尿啊。不要毁了姐对你的好印象。警姐我,就没想把你怎么样。
“说什么?”
“说说你那个时候,到三间房干什么?”
“姐刚才说,那个杀人抢钱的案子不是破了吗?姐还说了,案犯她很快就落网了吗?”
“是啊。我是说了。”
“那你还要我说什么?”
“那个时候,你去三间房干什么?”
“我就住那儿啊。”
“你住三间房?”真想给自己一巴掌。事先怎么就不了解一下。
“是啊,我一直都住三间房的。房租便宜。姐,你别这样看我。住三间房的,好多也都是公司白领。人家住得,我一个收旧书卖旧书的,也……住得。”
这小子住三间房,这种很容易查证的事,应该不会是说谎。
“嗯”了一声,接着说道:“看见你的人的说,案发前三到四分钟左右,你在路灯杆下吸了一支烟以后,是往外走。而不是回到你租用的出租房。你那么晚了,你这是要去哪儿?”
“没有要去哪儿,随便溜达了一圈,就回去睡觉了。”
“三间房那个地方,黑灯瞎火的。又那么晚了,你去溜达了一圈?”
“我睡得晚,习惯了。睡前看看书什么。那个晚上,我看了朱自清先生的《荷塘月色》,虽然没有荷塘,但月色是有的啊。走到街口,才发现,月色都被密密麻麻的楼房遮住了。
“那种地方,你知道的,一幢房子与一幢房子之间,就留一个很窄很窄的过道。抬头就是一线天。也不给月光留条路。想看月色,只好往外走了。”
姚瑶彻底怔住了。小子抒起情来了。还真是好心境啊。
还好自己也还记得,“也不给月光留条路”,正是《荷塘月色》中的一句话。
“你什么都没做,你又怎么能记得那么清楚。那个晚上发生的事,时间,地点,看了什么书。”
“不是当天晚上就发生了命案吗。死了人,怎么着也是大事。我又正好出去蹓达。整个三间房那天晚上,闹哄哄的。当然就记得了。”
滴水不漏。我居然还担心这小子尿了。姚瑶有点发懵,一时找不到话。
反而是他自己交待:
“对了。姐说的那个看见我吸烟的人,还和我说了几句话。她是东电厂的一个装配女工。她可以证明,街口杀人的时候。正好我和她在路灯杆底下说话。”
“她也这样说了。证明你不在现场。”
既然这小子说出是东电厂女工。那么这样说,反而可以直到保护素素的作用。当然了,似乎也没去想,这小子会对素素不利。
但是,这小子是因为年轻,少不更事,因此这么透明敞亮。还是太过练达,处事不惊。如果是后者,那还真不能小看眼前这个人了。
凭直觉……
一向对自己的直觉颇为自信,可是,此时却给不出一点儿启示。
那就,还是不要把他想得太简单了。既然身份已经挑明了。那就再挑明点。
“还有一个案子,还听不听了?”
“听。”
小一兴高采烈,看了一眼姚瑶。
“姐,要不要喝杯茶。让姐这么站着跟我说话。青姐看到了,会说我怠慢了客人。姐要坐下来说。”
小一说着,做了个请的姿态。
“好啊。”姚瑶还真有些渴了。另外,坐下来慢慢说,更容易消除防范心理。
两个人坐到了橱窗下的茶几前后。小一先烧上水,用摄子夹出取了两个茶盅。水开了,浇了茶盅。
壶里的茶是早晨刚泡上的。也就喝过一两泡。正是出味的时候。小一还是换了新茶。
有点可惜啊,青姐是绝不会让他这么糟蹋的。可是,青姐不是不在吗。
姚瑶也不说话,看着小一浇杯,换茶,洗茶,出汤,冲杯……系列动作。很熟练。
“姐,可以喝了。”
实际上,小一还省却了闻味,醒茶,拭杯等几个动作。太细腻了,难免给人一种造作的感觉。
“姐,有点晒了吧。”小一说着,出去把遮阳棚摇了起来。
“姐,讲案子吧。”
皱了皱眉头。可以不要开口“姐姐姐”的么?你难道不觉得这样套近乎有点……肉麻。
“少……小一哥,陪美女喝茶啊,很有闲情雅致的嘛。没打扰吧。”
姚瑶正要开口,两个女孩走进店内。小一侧身看去,说话的那位,是宁静的那位女伴。那天扫下来的名字好像叫什么“你的茉莉”。
而另一位,小一没见过,那就是宁静的女伴的女伴了。
小一些微不喜。不是因为她叫出了他的姓名,而是,就见过一面,远远没相处到可以调侃的地步。
这是“谁的茉莉”,也太自然熟了。
“哦,是你,来了。”虽然不喜,小一还是客气点了点头。只不过坐着没动。
“怎么了,不欢迎。”故意看了一眼姚瑶,“是不是宁静没来。失望了?”不等小一说什么,又接着说道:
“我还真约过她的,人家不来。原话是,懒得理你。你们怎么了?”
这话说得越发不着边际了
“我们……没……”后面的话忍住没说出口。
此时回答说,“我们没怎么”。那反而就是“我们怎么了。”
“是要看珠串吗?”站起来,冲来人笑笑,往柜台后面走。
“她是我和宁静的好朋友。也想拿串珠子,你看……”
小一二话没说,拉开柜台,拿出一串手珠,和那天青姐拿出的两串相仿。放在柜台上。
“就按青姐给的价吧。”
“真的?那就太谢谢了。”宁静的女伴的女伴兴奋得有些尖声尖气。二话不说,拿出手机。
“二十元。我扫啦。”
“你谢他,不如谢宁静。”那“谁的茉莉”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有意看向姚瑶。
显然,少小一所以愿意以二十块一串的价格卖出这串珠子,即不是因为自己,也不是因为宁静,而是和这个始终背对自己,管自喝茶的女孩有关。
虽然带来的同伴占了和自己那天一样的便宜。但少小一的态度,明显就是一种打发。
也不知抽了哪根筋,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