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复苏:被人类抛弃的世界
“对啊,你怎么在这啊?”
连望舒都忍不住的皱眉,心里一万个不情愿。
苏浊惊讶地看着身旁突兀出现的唐森然,丝毫没有察觉这个人跟了他们这么长一段时间。
“是不是很惊喜?苏老弟,我来保护你了!有道爷我在,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能迎刃而解。”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卜算给唐森然带来的自信,此刻他神采奕奕,完全没有其他人身上带着的紧迫与焦急感。
“你不是六组的吗?跟着我干什么?”苏浊质问他。
又不是去集体春游,自己已经是个大累赘了,如果再加上这个不靠谱神经还有点欢脱的前辈,接下来的路有多难走,苏浊简直不敢想。
“这不都一样吗,咱老哥俩这么投缘,我这不是想和你离得近一点吗?”唐森然摸着后脑,满脸亲昵地靠近苏浊,但在苏浊严厉的目光中,还是讪讪地后退了一步,犹犹豫豫地说出了实情,“她们每次任务都跑的太快了,我压根就不上,以前都会自己打车回家,现在我也没处可去,只能来投奔你们了。”
太明智了!
苏浊在心里暗自赞美花挽枝组长的精明决策。
“苏老弟,你看到那石墙了没有?”唐森然突然话锋一转,伸手指向升降梯处那宛如神迹般的石墙。
“看到了,然后呢?”
“你们知道人理局为什么要修建那么高的墙吗?”唐森然指着远处希望之梯后那光滑如镜的岩壁,仰望着它,忽然间表情恍惚。
“暗城建设之初的宗旨是建设一座能让污染者安全稳定生活的地下城。人理局将会把暗城中美好的故事全都记录下来,一切的所思、所见、所想。可能要记录十年、二十年、甚至三十年,直至到内容将填满整个墙壁的那一天。然后这些故事就会被刻在那岩壁之上。这是保留时间最长的记录方式,这将成为污染者存在过的证明,无论以后人类走入何方,在这广袤无垠的世界上,终究要留下污染者们的一丝波澜。”
苏浊愣愣的听着唐森然的话,一时间甚至忘记了他的真正面目。
“我们每个人的故事都有机会记录下来,然后刻在石头上,真正的活在人们心中。”
“啊……”苏浊听得嘴巴微微张开,看着眼前这个疲惫中带着一丝愚钝,憨厚中带着一丝狡黠的男人,不禁扶额,“所以呢,你现在提这个干什么?和你跟着我们有什么关系吗?”
“嘿嘿,这不是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吗?”唐森然露出婴儿般甜美的微笑。
陈淅望舒对视一眼,眼中写满了无奈。这位老哥的英雄事迹整个人理局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们躲还来不及,结果被人家硬贴上来了。不过显然此刻已经没有什么犹豫迟疑的时间了。于是陈淅无奈地耸肩,只能默认了唐森然跟随他们的现实。
“唐师兄,你自己照顾好自己。等一会儿真遇到派莫德斯和蟑螂,我们可没有精力抽出空来保护你,到时候请你躲的远一点。”陈淅说。
“没问题,没问题,我到时候跑的比谁都快。”这位半仙哥拍着胸脯,爽快地答应下来。
交谈间,他们的前方突然出现一声巨大且奇异的响动,紧接着便传来了一名妇女恐惧的尖叫声。
“救命啊!”
下一秒,街巷的拐角处,一大群手无寸铁的污染者突然涌出,朝苏浊他们奔跑过来,众人脸上写满了惊恐,惊慌失措的样子,似乎说明了身后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追赶他们。
“人脓的味道。”望舒忽然低声说道。
惊慌的人流从四人两侧略过,望舒目光如炬,已经拔剑出鞘,与陈淅默契地并肩而行,逆着人流冲了出去。
等苏浊反映过来,他和唐森然已经被淹没在滚滚人流之中。此刻狭窄的街巷中挤满了奔逃的人群,人们跌跌撞撞的朝远处拼命拥去,仿佛死亡在那声诡异地响动声中缓缓逼近他们。
“上面!”唐森然朝苏浊咆哮,艰难地挤到他的身边,然后用力将他高高托起,“你先去!”
虽然不知道唐森然是真的好心帮他,还是想和其他人一起逃命,但苏浊还是借助他的帮助爬上了屋顶,踏着老旧的瓦片,手脚并用地朝着尖叫声跑去。
“哎!我呢我呢!你把我拉上去啊!”看着苏浊离去的背影,唐森然大声呼喊,可自己的声音却淹没在了嘈杂的惊呼与尖叫声中,压根就没有传进苏浊的耳朵,“这可是你主动抛弃我的啊,不是我不去啊!”
唐森然自言自语,然后顺着人流,朝着与苏浊相反的方向跑去。
……
望舒与陈淅冲出街道,映入眼帘的是满地的残骸。头顶的红色警报灯忽明忽暗,浓重的黑暗随时准备着将他们吞噬。
眼前是一个已经不成人形的污染者,正发出着嘶呵嘶呵的咆哮。
“果然是人脓!”陈淅低吼着。
污染者被二次污染,然后转化为人脓的成功率其实很低,这满地的尸骸很有可能就是失败以后死亡的可怜人。造成这一切的入眠者并不幸运,手上沾染如此多的鲜血,却只成功转换了一名人脓。
这个人脓有着青黑色的皮肤,皮肤上面还堆积着一层坏死的干皮,一张仿佛被水泡过很久,惨白干枯的脸,脸上布满了仿佛蜘蛛网的漆黑的血管,猩红的双眼,好似快瞪爆掉一样的外突凸,嘴里的牙齿好像也发生了变异,每一颗都那么锋利,特别是那两颗獠牙,充满了暴虐的气息。他惨白的手指上长着近两寸的深黑色指甲,幽幽的闪烁着金属色的光泽。
最令两人震惊地是,眼前的人脓正在啃食着一个小女孩,那女孩子被她咬的鲜血淋漓,一点反抗能力都没有。
不远处,一名妇女正吃力地爬向人脓。她的双腿已经被吃的血肉模糊,但她依旧不顾疼痛,野兽一般朝人脓怒吼,在身下拖出一条长长的血迹。
这对于入眠者来说,这是转换最失败的人脓,是一种敌我不分,没有思想,贪婪嗜血的怪物。
望舒将眼前的一切尽收眼底。睫毛低垂,傲气凌人的眉眼之间找不到一丝温度。
她如闪电般电射而出。等苏浊从房上下来的时候,她已站在人脓身边,手起刀落,人头落地。
……
悲剧港,暗城唯一的地下河之下。
蟑螂与派莫德斯的小船下沉了许久以后,终于沉底。随着小船的触底,河里的泥沙中陡然拥挤出许多黑色的胶状物质,这黑色如石油般的物质在接触小船以后,让它轻轻托起,如珊瑚的触手一样拖动着沉重的小船,缓缓像深处移动。
“邪神真是既神秘又诡异,让人捉摸不透,故作玄虚。他为什么要做那么多多此一举的事情呢。”派莫德斯坐在小船上,脸色苍白的看着身旁的弃徒们,“就像你们,邪神真想统治世界,直接自己来就行了呗,何必弄出你们这些狗腿子呢?一点儿用都没有,天天就知道装神弄鬼。”
“派莫德斯先生说笑了,咱们现在做的不就是在帮神明大人统治世界吗?”刀疤脸蟑螂蹲在派莫德斯身边,恭敬卑微地像是奴仆一样,脸上带着谄媚的笑意,看着让人恶心。
“一般来说,你们这种人都是当人一面背后一面儿的,估计一会儿等我没了利用价值,就要开始想着卸磨杀驴了吧。”
“怎么会呢派莫德斯先生,你说笑了,咱们是合作是交易,公平公正,童叟无欺。”蟑螂依旧点头哈腰,似乎非常享受现在的表情与动作。他还从怀中拿出了食物递给派莫德斯,但被他无情的拒绝了,跟逗小孩玩儿似的。
“或许吧,我居然会相信你们这种人,哦不,我居然会相信畜生……或许我不会付出代价吧。”派莫德斯一脸嫌弃地看着这个男人,自嘲似的冷哼一声,“我很好奇,你们这些人为什么要为邪神卖命?别人我可能不清楚,但你我敢肯定,只是单纯的,纯粹的,因为变态吧,你说我说的对不对?番茄条沾着土豆泥吃的怪胎。”
蟑螂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一口碗中的土豆泥,然后右手拿着刚刚切好的新鲜的番茄条,一同卷进了口中。对于派莫德斯的嘲讽,他不为所动,而是贪婪的吮吸着手指上残留的番茄汁水。
“你可以不信,你也可以信。神明从不强迫我们干什么?他只是会在我们的耳边轻轻提醒祂的存在。有些人可能期待邪神降临后的新纪元,有些人可能单纯的对世界不满,也有人可能和我一样……单纯的变态。我不否认自己是变态。我喜欢快乐,我喜欢为所欲为,神明让我获得了快乐,所以我便反馈给神明我的感恩。值得一提的是,这次是我最兴奋的一次,我亲手把这个狗屁的地下城搅了个天翻地覆,我杀了许多我讨厌的人和东西,非常的快乐!”
“你在这里生活过吗?”派莫德斯问。
“活过。都是些很美好的回忆……”蟑螂眼中流露出诡异的光芒,他咧嘴轻声笑笑,然后继续低头大快朵颐。
小船继续在黑色触手的蠕动下在水中缓缓前进。不知不觉间,他们便被送进了一处神秘又熟悉的地方……
……
被望舒斩断头颅的人脓依旧在蠕动着。她将人脓踹到一旁,然后从怀中拿出一小瓶汽油浇在它的身上,紧接着一把火,让沸腾的火焰覆盖它的全身,皮肤被灼烧的劈啪作响,散发出诡异且迷人的香气。
与此同时,暗城的四个角落也不同程度的爆发了人脓的污染危机。这群疯狂的野兽无差别的残忍杀戮着暗城手无寸铁的污染者。惨绝人寰的叫声不绝于耳,在这黯淡无光的地下城中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个既枪战爆炸之后,更加恐怖的噩梦,又开始摧毁他们本就艰难的悲惨生活。
生生灯火,明暗无辄。处处步履维艰,毕竟天上神明不渡众生苦。
人脓在火焰的灼烧下失去生机,不再蠕动,逐渐死去,仿佛是水消失在了水中。
理论上来说,他也是个可怜人,被迫沾染邪神的污染,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城中又没能苟且偷生,又被那可恶的入眠者转换成了生不如死的怪物。如今回归尘土,对他来说或许是最大的解脱。希望有来世,他能活的简单幸福。
陈淅召唤出天使为少女还有妇人治疗。
苏浊则快步走到那妇人身边,温柔地将她揽入怀中,查看她的状态。
妇女惊魂未定,眼睛却始终盯着自己女儿的方向。
“您放轻松,已经安全了,我们会保护您的安全的。”苏浊极力安慰着女人。昏暗的红色灯光下,女人的脸狰狞扭曲,布满了血渍与灰尘。显然已经被吓坏了。
天使的圣光降临,快速修复着她残破的躯体。苏浊检查她的双腿,发现脚踝一下已经被啃烂了。整条双腿伤痕累累,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即使圣光治疗能力再过强大,也不可能断肢再生。这个可怜的女人,接下来的岁月都无法再站起来了。
圣光的治疗下,女人的伤势与情绪逐渐恢复,不再疯狂,冷静了下来,像一个被冻僵了的人,在温暖的火堆边慢慢缓了过来。可她根本顾不上自己腿的伤势,眼神依旧停留在远处女儿的身上,没有片刻移动或者停留。
苏浊脱下自己的外套,为她遮蔽了下身,以免她看到自己的双腿,再一次受到刺激与惊吓。
“放心吧,你女儿一定没事的。”苏浊安慰她。
直到现在,整个抓捕行动与地下城之旅对苏浊的影响很大。他看着满目的疮痍,开始不禁反思人理局是对是错。他无法理解人理局对暗城的视若罔闻是束手无策还是草菅人命。
直至现在为止,除了他们以外,人理局任何的挽救措施都未曾出现过,他们不可能不知道,朝歌新城就在头顶,脚下发生了这么大的爆炸,他们不可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