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人生致当初的我们

就像阳光穿过黑夜,黎明悄悄划破天边。那栋二层楼的白色洋房静静的待在那里,灯火通明,如同黑洞里的一道白光,刺亮人的双眼。

洋房前檐挂着三个不知道挂了多久的红灯笼,残破不堪,甚至有一个已经掉了色,但那60瓦的灯泡依旧将灯笼照得透亮,穿过那薄薄的红纸,照射在那三扇巨大无比的蓝漆大门上。大门前的角落有着一个砖砌小花园,那带着些许童年记忆的常青树,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一片小菜园,蒜苗、黄瓜、韭菜、还有一些在这黑暗中看的不真切。许翔飞站在台沿上,看到了蓝色大门中的小缝透出的白光,他觉得眼睛有些进了沙子,稍微平复了一下情绪,许翔飞将那小缝拉开,露出一副灿烂的笑容,“我回来了!”

此时,里屋的炉火旁,一个大约六七十岁的老人躺在一个大型靠椅上,平平板板的头发都已经花白,显得那么的刺目。深厚的皱纹仿佛在向人诉说着当年还浅时的故事,赶紧的下巴没有那长长的胡须,虽然简练,但却没有给人一种刚毅之感,反而显得有几分虚弱。干瘦的身子上,套着一件特大号的粉红棉睡衣。左手僵硬地放置在大腿上,似乎如一块沉淀已久的石头,仿佛从来没有动过。

这个老人就是许翔飞的爷爷。在他一旁的沙发上,一个老妇正在看着电视,一头白发盘在后面,因为衰老,使她原本不高的身体显得更加臃肿矮小,那深陷的双眸已经看不到任何光泽,显然时间从他的身体里流失了太多,这个有点像典型的农村老太太的人就是许翔飞的奶奶。

此时两个老人都是塌拉着满脸的皱纹,看来长久的等待已经使他们满是疲倦,正当两个老人都感到有几分睡意时,那尘封的大门终于传来了刺耳却令人兴奋的金属摩擦声,紧接着许翔飞的身影伴随着那道声音闯了进来。此时老人脸上的皱纹瞬间有些绷紧,就好像冰封多年的雪山,又开始融化出涓涓的细流……

“啊!啊,嗯啊!”翔飞爷爷在看见许翔飞时,那白折而又苍老的脸瞬间涨的通红,那样的有些夸张的嘴角,丝毫掩饰不住那激动的感情,通红的苍眼饱含着泪水,所有的地方组合起来实在让人无法分辨,那到底是在哭,还是在笑……那心中想要说的话,拼了命的往外挤,却只是蹦出了几个有些含糊不清的音词——在许翔飞初一时,他的爷爷因为脑血栓而进了医院,再挽回生命后,也落下了令人终生遗憾的问题:由于血液压迫了神经,导致半身瘫痪,一只手一只脚已经不能正常活动,语言功能也受到了障碍,如同那些牙牙学语的儿童一般说话让人含糊不清,听不明了。自从那天,许翔飞跑出教室在医院看见他爷爷半脚踏进鬼门关的样子,他大哭了一场,从此他发誓自己绝对不会在自己爷爷面前再流下一滴眼泪。

但再大的压制,也控制不住那颗颤抖的心。不能哭,我绝对不能哭。许翔飞死死地保持住自己脸上的笑容,不让那不争气的眼泪流下来,但眼前那张憋红的脸,却怎么也无法让人抗拒,让人觉得眼前一片朦胧,“爷爷,我回来了。”

“啊,啊。”翔飞爷爷用手擦了擦了眼泪,曾经是能撑起一个家的顶梁柱的他,如今也变得如此脆弱,那么容易流露出自己的情感。

翔飞奶奶笑着拍打翔飞爷爷的肩膀:“许飞回来了,还哭什么?”说完便对许翔飞说道,“许飞,你先去睡吧,床已经铺好了,大的那一间。”

“哦。”许翔飞点了点头,便飞快地窜上了楼,他怕,怕再晚一步那清泉便会不断地涌现出来,坚强的男子汉是不应该轻易掉眼泪的。

如同半个教室大的房间里,一张巨大无比的床就已经占去了五分之三的地盘,那天蓝色的帘卷依就静静的挂在窗户上,等待着主人将它再次掀起。阳台上那一盆草莓已经过了结果的季节,却依然不像样的开着几朵白色小花。

许翔飞仰躺在床上,不断嗅着这个房间,或者说这个故乡独有的气息。他不想再动了,只想静静的躺着,就像天花板上那一只足有小巴掌大的爬墙蛛一样,仿佛他一直存在,从未移动过。至于那积累灰尘的地板偶尔窜过一两只蟑螂,许翔飞也不太在意,因为明天,它们作为这个房间的租客已经过期了,他不介意让它们付出那么一点代价,是逃离还是死亡,这也只是一个选择罢了。

夜已深了,南风悄悄溜进那卷曲的窗帘,仿佛在做欢迎仪式般在房间里不断的盘旋,在惹得许翔飞打了一个寒颤后,又悄无声息的离开,仿佛从未出现过,只有那散落一地的白纸,在无声的诉说着它曾经的到来……南风在空中不断呼啸着,时而穿过树林,使而越过房屋,无聊了,便在路灯上游荡着,似乎是刚才的恶作剧还不算过瘾,它双翼一展,又钻进了一个房间。

淡色的墙白,在一张小小的床边静静地立着,南风掠过了张老旧的木桌,开始在房间里盘旋,它飞舞着那柔若无骨的小手拍打在白色的棉被下熟睡着的少女的刘海上,但少女只是呓语了一下,缩了缩柔体,将整个身子裹藏在棉被之中。正当南风为自己的恶作剧发笑时,不知何处传来的狗吠,吓得南风呼得一声便逃离了房间,带动着那桌面上的笔记本,一页一页的白纸不断翻转着……

随着翔飞奶奶在楼下如山歌般的呼喊声中,许翔飞也终于睁开了双眼。

“许飞,吃饭喽——”

“喔!”许翔飞应了一声后,飞速地结束了打理工作。站在阳台,看着已经快要越过头顶的太阳,许翔飞用力的伸了伸懒腰,扬起如风般的嘴角。“我,终于,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