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无悔之风鸣天下

夜幕降临,风岳坐在凌霄阁的院子里,竹笛声悠悠的响起,一开始调子略微有些轻快,慢慢的转入平淡,经过这个转折之后,调子开始有些凄婉,他吹得全神贯注,身后的人不忍心打断他。

风岳一袭红衣坐在轮椅上,让宋珏看得有些揪心。明明是火一样的人,却只能坐在这轮椅之上吹笛抒发心里的烦闷,只是看着他的背影,宋珏便觉得,他该是翱翔九天的雄鹰,而不是豢养的家雀。

风岳一曲完毕,清冷的声音响起:“想不到堂堂太子殿下,竟有偷听的嗜好。”

宋珏抬脚往风岳身边走去,在他身边的石凳上坐下,悠悠的说:“谷主的笛声太过诱人,宋某一时忘了礼数,还望谷主见谅。”

他并不是江湖中人,却一口一个宋某,倒是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风岳将轮椅转了个方向,正对着宋珏:“不知道太子殿下亲临风鸣谷,有何指教。”

宋珏不卑不亢的说:“久闻风鸣谷现任谷主智计无双,宋某特意来看看,被称为江湖诸葛亮的风鸣谷谷主究竟是什么样。”

风岳对宋珏表面打哈哈的功夫很是佩服,不过在风鸣谷的地界,他懒得与他多费唇舌,于是直接开口道:“风鸣谷祖训,不得插手朝堂纷争,太子殿下不管为何而来,恐怕都要失望了。”

宋珏对风岳的拒绝并不恼火,他起身走到风岳身后,抬头仰望着天空的明月,今日的月亮,也是圆的,孤独的挂在空中,明亮之中透着一股子凄凉。他笑着说道:“宋某记得,风鸣谷的祖训是天下乱,风鸣出。”

风岳把玩着手里的竹笛,“太子殿下既然这么说,也该知道如今天下没有战火,百姓安居乐业,何来乱一说。”

宋珏的拳头紧紧的捏在一起,终是按捺不住说道:“皇室纷争,奸佞横行,难道离天下动荡还远吗?风鸣谷若真要等战火四起才肯出手,不过是替无辜百姓收尸罢了。”

“好一个皇室纷争,”风岳毫不示弱的说道,“你们食天下人之禄,却为皇位之争不顾天下人死活,我为何要为你们皇室的人筹谋。”

宋珏站在原地,面色沉静,月光撒在他的一袭白衣上,显得凄凉无比。他何尝没有想过让出太子之位,避免皇室纷争。可是他那个弟弟,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罔顾性命,若是把大齐的江山交到他手中,百姓恐怕也只能苦不堪言。他不能退,退了便是尸横遍野。

筹谋已久,还是不能说服风岳,宋珏不甘心,却也无可奈何,怀里的东西他终究还是没有掏出来,倘若他不是自愿的,对他来说并没有多大意义。宋珏向风岳行了一礼,“既然谷主心意已决,宋某便不再打扰,我明日便会离开风鸣谷,谷主还请珍重。”

风岳自己推着轮椅进入内室,三娘已经为他泡好了茶。风岳喝了一口便放下,他悠悠的问道:“根据你查的消息,你觉得太子是不是已经穷途末路了。”

三娘直言不讳:“孙贵妃的背后是整个孙家,孙家权倾朝野,门生遍地,孙贵妃之子宋骞阴狠毒辣,封王之后,更是对自己的阿岳屡次痛下杀手。而皇后没有母族作为依靠,太子没有后盾。当今皇上为了维系天下平和的假象,始终对此置之不理。无论康王宋骞做得如何过分,他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太子想必为了请你以性命为赌注,确实是下下策了。”

风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要的,不是我风岳,而是风鸣谷。”

三娘虽然脾气火爆,但在大事上却很拎得清,她点头:“我明白谷主的考虑,你不愿将整个风鸣谷卷入腥风血雨之中。”

烛火将风岳的身影映在窗户上,身影随着摇曳的烛光摆动,他摩挲着手里的竹笛,这是他十岁生日那年爹爹送给他的生日礼物,他学了一阵,觉得无趣便丢在了一边。直到三年前闭关之时,他将它带进了青冥花海,想念爹娘的时候,便吹一吹。如今,爹娘却不能告诉他该怎么做?

风鸣谷遗世独立,本来就树大招风,若是卷入朝堂纷争,整个风鸣谷都会受到牵连。他答应过爹娘,要好好守护风鸣谷。可宋珏说的没错,若真等战火四起,风鸣谷便只能替无辜百姓收尸了。该如何做,风岳很矛盾。

三娘悄悄退出内室,她抬头看向天空,心里已经下定决心,无论谷主怎么做,她都一定会支持她。

从凌霄阁到明月阁有一处水榭,水榭中间立了一大一小两架水车,两架水车之间搭了一根实木,大水车转的时候,小的也会跟着转,宋珏停在这里,看着水榭之中的水车一大一小相互依靠着转动,无端端生出许多感慨了,他与六弟本是兄弟,若不是生在帝王之家,本应该也是这水车的模样,两个人相互帮助,相互扶持着过生活。

月光将他的身影拉长,水榭周围的杨柳在微风之中左右摇摆着,万物寂静,却不比他的心情更寂寥。

离开水榭往明月阁走去,刚进庭院,他便感觉到不对劲儿,果然,抬头,屋顶立着一个人,一袭白衣,斗笠遮住脸,腰间一把银色的弯刀,是银狐。

他竟然又一次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风鸣谷。

这回不等他说话,银狐便落在了他面前。

“阁下第二次光顾明月阁,不知道有何指教。”

银狐抽出弯刀,迅速在地下写下几个字:为何不去盗丹?

有青冥丹解毒,便可不必忍受清余毒的痛苦。

宋珏神色淡然:“此行并不是为了解毒。”

对着这么一个陌生人,宋珏没什么好隐瞒的,离京的那一刻起,便只是为了风岳。他招摇过市,既为引出宋骞背后的江湖势力,也为进得风鸣谷,那一剑,是他自愿挨的,否则,有红袖在,魏棋仅凭一把剑,还伤不了他。

银狐又写下一行字:你倒是坦然。

宋珏眼眸微眯:“我们并不认识,所以没什么不能坦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