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修心

金色的壁柱之上雕刻着麒麟般的神兽,每一片鳞片都像是即将伸张的毛细血管,紧紧地缠绕在壁柱之上俯视而下。屋内的每个角落都放满了各种西域进贡的奇花异草。最深处当然是赵子戍的房间了,古铜色的床架上轻巧的搭拢着细纱床蔓,一直拖延在地,打扫的纤尘不染的地板干净的能照出人的影子。床沿两旁直直的杵着两只烛架,烛花已是洒满了架面。自从来到这里就睡不惯这样的床。

“呼”,这里虽然富贵无比,但是始终有一股莫名的感觉深深的抵抗着令她无法融入。虽然这几日下来,沧海傲逸也为自己寻得一个丫鬟服侍,但是自己天生无拘无束,怎能习惯这样的生活?

趁着四下无人,赵子戍整理过衣物准备开溜,这里的花园正是由一堵高耸的围墙堆砌而成,分三条石径通向中心的亭阁,阁子边上亦是细纱装潢,随清风飘摆。金黄的石柱顶着四角开的瓦顶,火红的琉璃瓦片在斜阳里散着熠熠光芒。亭阁之下乃是一池碧绿的水塘,偶尔露出来的金鱼调皮的吐着泡泡,不远处的荷叶更是绿的青翠。而一方石阶之上,乃是一处假山,两旁的古树枝干弯曲各异好不奇怪。

打量了一番这花园的结构,“不过好高啊”,望着高耸着的古树,赵子戍有点丧气,不过,实践出真知,不试试又怎么知道能不能成功逃出去呢。

挽起袖子,用力跳了几下攀到最近的树枝,无奈力气使不上来,也只能这样挂着,“我就不信了。”赵子戍使劲一跃,直直的站在了树枝上。还要再往上爬几层就可以逃出去了,想想还是很有斗志的。

越往上的树枝越发细了起来,一不留神就会踩空摔下去,这似乎也有三层阁楼那么高了,往下看只会让自己的双腿发软。咽了咽口水,赵子戍还是咬咬牙继续攀爬。

“你在做什么?”冷不丁的一句话把正在爬的不亦乐乎的赵子戍着实吓了一跳,脚下的一踩空,身体就被强大的地心引力吸引住了。

“啊啊啊啊……”这下不用被打残废也会变残废了。

下一秒——雪白的身影不知从何处闪来,稳稳的接住了她,沧海傲逸蹙了蹙眉,带着不解望着自己正抱着的小女人。

无言,赵子戍把头埋得更低了。好巧不巧,偏偏还是她出糗的样子,这下囧大发了……

“王爷,对不起,小安不应该没有一直陪在赵小姐身边,对不起”,小安哭着向沧海傲逸求饶,这个男人,有得是狠毒的招数。“没有下次了,小安求王爷饶了小安这次。”

“那个——”赵子戍于心不忍的看向沧海傲逸,她不知道会给这个小丫头带来这么大的是非,对于无辜被她牵连的人,她还是难得的发了善心,“爬树的是我,一人做事一人当。”她倒是说的铁骨铮铮,殊不知,这只会将某人刺激得彻底。

“小东西,不要以为本王不敢杀了你。”沧海傲逸气疯了,第一次有女人这么不知好歹的拼命想逃离这里,不顾生命危险爬到老树上面,下意识的就想要恐吓她一把,让她长长记性,“你真的就这么讨厌本王么?”眼里的杀气越来越浓烈,让赵子戍不禁出了一身冷汗,但如果她认真听的话,可以感受得到,后面这句话,明显带着一丝落寞。

“不…不是啊,我没有讨厌你的。”慌乱的解释,沧海傲逸又哪里听得下去。

“拖出去喂狗”,冷冷的吩咐下去,不带一丝情感。门口的侍卫也是冷冰冰的就要把小丫头拖出去。

挣脱了他的怀抱,赵子戍生硬的拦住那侍卫,“你怎么可以这么冷血?”她也生气了,第一次遇到这么不讲理的男人,小气得竟然拿别人的生命开玩笑。

“本王有没有和你说过,不许你逃跑,不然就打断你的脚?”再次泛起的寒意让赵子戍不禁一颤,他是认真的?眼中闪躲着他的眸光,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小丫头就这样被拖了出去,赵子戍清楚的听到了狗的吠声,心脏猛地跳跃,眼神之中更是带着一丝慌乱,他这是明摆着警告自己吗?随着一声尖叫,才让赵子戍晃过神来,门外不远处的一滩血迹,在阳光下是那么刺眼无比。

“呃……”吃痛的捂着心脏处,暗叫了一声糟糕,眼前的景物不知怎的开始晃动起来,一抬手却怎么也使不上劲来。眸中一黑,整个人便直直的倒了下去。

醒来之时天色已经不早了,日落那头迟暮还待有一丝光线,树影模糊的也只剩下婆娑的声响。慢慢的,月亮升起之后便渐许迷糊,看似有起风征兆。房外摇晃着的树枝使房内之人看起来更加冷静。

不停的喝着茶水,修长干净的手指细细的端起透绿的玉杯,慵懒的发丝安静的垂在背后,依旧是那一席白衣,吹指可弹的白皙肌肤惹人痴醉。迷离的眼神回荡在整个房间之内,又偶尔笑笑,“十里长亭霜满天,青丝白发度何年?今生无悔今生错,来世有缘来世迁;笑靥如花堪缱绻,容颜似水怎缠绵?情浓渺恰相思淡,自在蓬山舞复跹”,轻抿一口,全都换作相思泪。无奈的笑笑,沧海傲逸自斟自饮,仿佛有万千哀愁,也无人诉说。“你醒了?”

床上的人儿呆呆的望着上方,无助的像坠落人间的仙子,吸引着他人去保护她。“我宁愿自己不再醒来,一切仿佛在做梦一样。”她顿了顿,又好像在自言自语。

沧海傲逸举在半空的杯子停了下来,笑了笑,“是也好,不是也罢,何必纠结?人生短暂虚无,拿捏不住。”

赵子戍端坐了起来,望向沧海傲逸,那个令她产生了一丝厌恶的男子。“生命是何其宝贵,你却把它玩弄在手心?虽然你我不是旧识,好歹现在同在屋檐下,我还是想奉劝你一句,不要杀戮太重,收手一些总是好的。”

听到不是旧相识这三个字的时候,沧海傲逸还是愣了一下,转而笑笑,“你希望本王停止杀戮吗?”好看的眼眸紧紧地盯着赵子戍,又起身看向窗外,树影晃动的有些厉害,似乎是真的起风了。

“或者我没资格这样说你,”说这话的时候,赵子戍明显感觉有些失望,“谢谢你收留我。这样吧,我给你当工,你府里有什么不是重活就让我去做吧,这样也不算白吃白喝你的。”

“给我当工?”亏她想的出来,界限倒是分的清楚。“西仓那边有个本王的药房,你可以去那边打理。”只要不离开,无论你做什么,本王都会陪着你做下去。

长长的回廊在夜色下似乎看不到尽头,笼罩在黑暗里的是绝望和孤独。西苑一角的夜亭,一席白衣正背对而立,而亭中央是正在抚琴的景逍遥,不羁的音色恰好与此月色打成一片,而背立之人望向前方,任凭风吹过,扶起自己的一席衣装。眼眸的对应处,正是西苑阁楼间赵子戍所在。

赵子戍,无论你想起或者忘记,无论你选择或者放弃,我在会在你身边不离不弃;你要什么,我可以统统都给你,只求,命运不再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