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修心

此刻正在树林里的赵子戍浑然不知外面为了找她已经炸开了天,大大小小的灯笼在黑暗中乱窜,犹如冥界鬼火般凄凉。

见此情形不由得令赵子戍着实捏了把冷汗,不会吧?一个激灵起身,预备转身逃跑。但此时也不知道自己身处的方位在何处,眼下只有飞快的跑,越远越好!“呃——”方才拔腿没几步便撞到一堵肉墙,赵子戍吓得说不出话来,后背的冷汗越发的多了起来,这是碰上阴兵借道了么?!!条件反射般将自己的脸埋得更深一些,再次背过身去,预备当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这个时候,除却跑,她真的什么都不敢想。

“你想跑到哪去?”身后的人明显过于阴冷的语气,让赵子戍心跳加速起来。

佯装镇静的笑笑,“嘿嘿,差大哥,就当咱们没遇到过一样,你走你的,我走我的…”。双手不自觉地放在脸颊两侧抵挡着来者的视线。此时定然不能被他瞧见了去,否则,自己的魂魄估计都会被勾走……见到那厮并没有说话之意,赵子戍瞅准时机便要跑走,这个地方,多一刻都不想待下去。

“赵子戍,你就如此迫不及待的想要逃走吗?”

身体本能的一愣,此人直呼自己的名字,好像还认得自己?鼓起勇气转身微微睁开一只眼看着对方,这不看还好,看了只觉得心中一道火气预要喷涌而出。带着愤怒地将原本遮挡着的双手放下,“沧海傲逸,你大半夜不睡觉的失眠跑到这里来吓我?”还装鬼,想想气都不打一处来。

“我失眠?”也不知道是为了哪个不知好歹的人跑到这边喂蚊子的。好心当驴肝肺,好人没好报。

“人吓人吓死人不知道吗?”赵子戍只觉得若是自己的双眸可以喷火,早就把眼前这个自以为是的男人烧死了。一想到眼前的这位竟然大半夜跑来吓自己,就气得牙痒痒。

“回去收拾你。”沧海傲逸没有过多的话语,便转身离开。

“你还有理了?你给我站住,喂,等等我啊。”

月色此刻已然被乌云隐去,云层周遭无光,眼看着这正是骤雨即将来临的阵势,狂风倒也适时的刮了起来,惹得树叶一片喧哗,天外时不时的一道闪电让此刻在屋内的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紧张了起来。

精致的紫檀椅上坐着三个人,沧海傲逸居上座中央,而赵子戍和沧海玉弈居下分两边排开。这紫檀淡淡的散出悠悠的清香,时刻透着自然的气息,但对于此时,屋内的人儿却没有过多的闲情逸致。

“哥,对不起嘛,我无意去药阁的。”沧海玉弈并不知道他是为何如此生气,只是认为自己擅自闯入,惹毛了自己的哥哥而已。

赵子戍却俨然没有认错的态度,一副看戏的架势,再说了,自己好像也没什么错,也没必要认错。瞥见沧海傲逸投送过来凌厉的目光,赵子戍瞪大了双眼回望他,似乎正在用眼神传递:看什么看,我就是没错。

沧海傲逸气不打一处来,这个小女人,还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竟然还敢瞪大了眼倒像是预备将自己生吞活剥了般,“你肆意乱跑,连累整个王府都担心你,这不是错吗?”当然,他没提及那朵花的事情。

“我……”赵子戍一时间呛声,倒还成了自己的错了?

“叫你乱跑,”沧海玉弈看着赵子戍从方才气势高涨的样子变为一时语塞,就觉得好笑。但是接到自己哥哥的警告的眼神之时,立刻收住了笑容,“咳,对啊,你怎么能自己一个人跑出去啊,多危险。”说话时还不忘拼命的给赵子戍使眼色。

“你……”,这两个人是来唱双簧的吧?!撇过头去,带着一丝恼怒对那二人置之不理。

“黄妈请了假,西苑林间的落叶很久没人去打扫了,你们两个明天就过去将它干净,以示惩戒。”最后的四个字似乎是故意说给赵子戍听的,沧海傲逸还特地瞄了一眼正在闷气的小女人。

反正说什么都是自己吃亏,奈何人在屋檐下,又不得不低头!赵子戍起身回房,唯独留下沧海玉弈一个人在独自凌乱,他知道他这个哥哥向来是说一不二的性子,但是要他去打扫西苑林间……可有罪受了,哀嚎了一声似乎是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却也不敢说什么。

此时的夜已经深了,空中黑压压的一片,雨似乎是卡在半空的样子,要下不下,埋在夜色里的阁楼,此刻却异常的冰冷。

“你还是没照顾好她。”说话的男子一席青丝加身,偶被风卷起的衣角愣是为他增加了几分狂傲之姿,磁性动人的声线有的只是过于冰冷的语气,而转身的一瞬,便是那副颜倾六界的绝世容貌。但此刻他的周身却弥漫着异常冰冷的气息。

端坐在玉石凳上的沧海傲逸并没有发言,只是默默的抚着琴,他知道,这次是自己的失误,是自己没有尽到责任,差点再次失去那弥足珍贵的女子。

“我说过,我会时时刻刻看着她,倘若她再次受到伤害,我便不顾一切带她离开。”萧子默泛着冷意的眼眸丝毫不畏惧的直视那抹雪白,若是自己晚到一步,两个人恐怕早就下去见阎王了吧。

抚着的琴突然断了弦,应声着豆大的雨点配合着窸窸窣窣的掉落下来,萧子默早已不见踪影,只留下沧海傲逸一人与这雨水的喧嚣。情为何?不能动,意何为,不能念,前生只愿来生再相见,此生你我却已陌路……

原本赵子戍还惬意的敞开窗户听着这悠悠的琴声,却没想到竟然弦断,老头说过,断弦乃是不祥之兆,竟是何人在抚琴?不过,充斥着赵子戍脑海的并不是弦断,而是方才一曲琴音之中竟然参杂着莫名的忧思,这该是何等悲伤才能幻作的词曲,一时间倒也让自己百感交集了起来。

雨过的泥土有股好闻的气息,赵子戍举着扫帚精神的伸起懒腰,大口呼吸着醉人的空气。

“好困啊。”身后慵懒的声音响起,正是沧海玉弈拐着扫帚一步一路的走过来,舍不得睁开眼睛,沧海玉弈恨不得躺在地上打起瞌睡。

“咱们不是来这边打瞌睡的,还有这么多树叶要扫呢。”完不成任务只怕某人就要大眼瞪小眼了。想想就觉得浑身充满战斗力。“我从那头扫过来,这边就交给你了。”看了一眼正在睡得昏天地暗的沧海玉弈,赵子戍悄悄的把一片大树叶插在他那半拢的发束间,捂着嘴偷笑了好一会儿才走开。

走了好一段路,才到了高墙围起的尽头,这里的树应有百年之龄了吧,伸手摸了把还有些湿润的树干,竟想起那过去与小老头一起住的地方,那里也是和这里一样美。

好不容易归纳一堆树叶,赵子戍怜惜的将它们堆放在树下,“这样,倒也有了归宿了。”别是像我,至今还不知为何会沦落至此,还硬是碰上了这么一群人,心下竟也隐隐的惆怅开来。

“为何不降它们葬入泥土?”树后面响起一道颇为磁性的声音,仿佛有着诱惑力一般,吸引着人抬头朝着那声源望去。

赵子戍本能的抬头望了一眼来人,栗色长发随着轻风微晃,一席青丝勾出他那完美的身线,深邃的凤眸此刻也沾染了些笑意,薄唇轻泯,更似乎是在等待着她的下文,而那腰间不知名的玉佩正散发着特有的灵光,且再次望向那张预令人羡慕的面容,倘若他若是女子,天地都要为之失色。一时间不禁有些愣住了,红唇轻启,却是将萧子默雷了一把,“你真漂亮。”

“男子是不可以说漂亮的,要说帅。”又是一阵酥麻的声音,宛如天籁。

瞅见自己有些失礼了,赵子戍尴尬的轻咳两声,似乎都忘记了此行目的,“抱歉哈!不过眼下我还有事要做,”说罢赵子戍赶紧起身准备拿起扫帚,对于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她并未深究,既然会出现在此,想必是王府的人罢。

只见男子修长的大手一挥,原本散落在各处的落叶一时间竟然卷地而起,不约而同的朝着一个方向落成一堆,“让树叶融入土地,最好的办法就是将它们深埋,就像爱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深深的将她藏在心里。”

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之时心下竟然会生出一丝错愕来,“我们一起吧。”就葬在这棵他们相遇的树下。

掩上最后一抹泥土,赵子戍深情的望了一眼这棵大树,落叶归根,想必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了吧?转身看着一直帮着自己的男子,“不好意思,把你的衣服弄脏了。”伸手便要去帮他将衣服上的沾染的土尘抖落。

男子倒也没拦着她,任由她轻轻的拍打着,眼底那抹深邃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她的身影。

迎上他的眸光,赵子戍脸上不禁微微发烫起来,带着些尴尬的起身,“请问你怎么称呼?我们,还能再见面吗?”虽然是第一次照面,但是此人留给她的印象却极好,倒不是因为他的容貌,而是因为他那举手投足之间令她生出一股颇为熟悉之感,让她想要再次去触碰。

“寒天箫声起,残月待子归,一数天下尽,默上人归来。”男子邪魅的扬起嘴角,“萧子默,那么你呢?”

这首诗的画风前半部分是凄凉的,而后半部分却看似有转机,似乎是在等待着什么人归来一般。但为何自己会被带动了去,实在是想不通,“赵子戍,你可以叫我子戍。”礼貌性的回答,端庄大雅。

“那,我唤你戍儿,可否?”

赵子戍有些诧异的望着分外好看的萧子默,除了老头,并没有其他人这样唤过自己。一时间有些愣在原地,这人原先是和自己认识的么?垂下眼帘思索了一会,“可以。”

萧子默勾唇一笑,而那一抹笑容竟然令赵子戍有些为之惊艳。

直至沧海玉弈呼唤赵子戍之时,她这才晃过神来,“我还有事,但不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再见?”也许在心底,她是期待着的。

“有缘自会相见,不过,这是你我之间的秘密!”萧子默微笑着转眼之间便消失不见。这让赵子戍不由得惊吓了一番,难不成此人竟是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