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寒雪

洛初语素来吃软不吃硬,这梨清墨诉得虽不是泣下沾襟却句句控诉、满目哀伤的,真是戳中她软肋。当然对于原本维护万师傅声誉这点亦是不容更改的,由此她也不得不想一个折中的方法

《道》这册其实很好解决,由她这个万千里出面书信一封,言明《道》册将面向整个邕行大陆出售,为此,要将这册独立印刻,不再是江湖轶事录的分卷,若有愿意长久固定编写的,则可以考虑以个人名字出书,且往后所有接洽事宜亦全部交由木方生全权负责,她万千里不再过问。

那些所谓的名士自然应该是乐意之至,都是在邕行大陆里闻道一方的,谁也不是真愿“委身”在万千里之下。往年愿意答应替江湖轶事录编写广记,一来确实是出自传道授业的思想,想将自己的见闻志趣传扬万里,不致自己此生所感所悟不为人所知;二者,再怎么样的名士,那也是得养家糊口的,木方生给的酬劳可是较官府有过之无不及的,而且没有官府那些条条框框的死规矩,只肖你言之有物。

至于《影》册,则比较棘手,她不是说不能编写这些或情或爱的故事。天启不就是民风开放的国度,不然那些小姐妇人们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月月来如林堂争抢。而且,世间纵有万般光怪,总源亦逃不过一个情字,她自己也是常要翻翻话本的,为有些夸张而又合情合理的惊世故事亦是唏嘘不已。

“梨老板,这《影》册是何人所书?”凡事总有源头。

梨清墨似犹豫了片刻,不过一会就回道:“故事那部分每月都是我胡编乱想而来的,至于诗文和画作,我也是没见过真人。有一天,大约是两年多前吧,也不知何人寄来一封未有署名的书信,此间道明愿意无偿为这书册提供诗文和画本。我、我一思量,这样兴许能招徕更大的财路,也便就答应了。这人道确实是守信,不仅分文未取,且月月的诗文和画作都是如期而至。”

洛初语蹙起眉头,敲着手指,桌上的茶盏举起又放下,放下又举起……

瞧着她那一副哀怨的样,她真是说不出让她就此停了《影》册的决定,“罢了罢了,想你这如林堂在苏州城内也是颇负盛名的,加诸这些年你经营有方,该也是积累了一定的信誉的。此番也是不能突然撤了书册,但是一味的利用万师傅的名声与你也非长久之计。你既有能耐在书堂一行内站稳脚跟,我信你必是有过人之处的。这样,你明日便发出公告,即日起,《影》册和《道》册正式脱离江湖轶事录……”

不待洛初语说完,梨清墨急急道:“不……”

洛初语无奈的笑笑,眼神安抚道:“莫急,听我说完,听我说完。《道》你就以木方生的名义去出书;至于《影》册,你就说即日起该册将与玉竹山庄全程合作,往后的每期书册都在封面冠上玉竹山庄的标识和庄徽。如此有玉竹山庄做你的友商,你可还有异议?”

在说起村落时,忆起从商之途时都未层又泪的梨清墨,终是在此时眸里蕴了盈眶的珠泪,由她这女子看来,在艳媚里透了几分柔弱,这才该是如此的女子该有的姿容吧。

她带着些许难抑地呜咽道:“梨清墨代全村流民感谢玉夫人天地恩情。”

洛初语摆摆手,给她倒了杯茶,虽有些凉了,也让她控制下情绪,“你既道上天不公,就不再自称为流民,如此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我如此决定也有我的要求。”

“夫人但说无妨,即便让我交出如林堂我亦没有二话。”

洛初语好笑道:“你这会是感激过头了吧,如林堂都易了主,你还能攒够钱?”

梨清墨却不似她般的笑颜,正色道:“夫人说得哪里话,夫人又怎会在乎如林堂赚的这些碎钱。”

“好了好了!你也不必太过抬举我,我这不还是输了你一程,被你先一手查到我身份。”

“我非……”

洛初语知她要说什么,拦手截口道:“你无须解释,我说这些也不是要为难与你,我既说了不过问便不会过问。我的要求便是你往后不可再与这位无名人士再有合作,毕竟人在暗,我在明,终归不清楚他的最终目的和想法,待现在为时还早,留一手为上。至于空出的诗文画作这些书页,你完全可以招揽一些乐衷此道的寻常百姓,甚至是那些小姐夫人们。谁有意向都可来供图供文,而你可以从中选取最优之作,这方的来源之广难倒还比不上这么个无名人士。

待稳定后,你便可以以这书册为名,来一个类似评状元、选花魁的名头,抓着那些人爱好攀比的心理,不是能有更大量的供应。往后要是银两上来,你在整个邕行大陆里征文卖册,也是易如反掌啊,如此甚至书册本身的价格翻上几翻亦不是不可能。

其实以你之能,定是可以想到比我这些好得多的可行之法,只是你反而困在了江湖轶事录的筐子里了。”

梨清墨静听她说完,握着拳,许久未言。恭敬地向她福了福身,“夫人说的对,枉我在这行内摸索了近七年,竟也不知全被锁在了这个套子里。因为从一开始就是凭着江湖轶事录才看到了赚钱的苗头,所以这么些年,精力倒是全耗在这上了,忘记了我开这个如林堂的初衷。这如林堂本身就是个坚石,亦是由我一手所建,我竟是还要赖在别人的名头里不知所谓。”

“其实我也不过是说个名目而已,毕竟我不擅为商此道。具体实施,或者其间的变数,

还是端看梨老板你的能耐。”她说是如此说了,但纸上谈兵谁人不会,真要付诸实施到底不是易事。

梨清墨轻轻拭了拭眼睫上晶莹,毅然道:“夫人切勿如此说,您已是助我良多,往后若是用的上清墨的,夫人尽管差遣。您瞧,此番让夫人伤神,竟是忘了已过午时。我这便差人去准备酒菜,夫人比得留下用膳。”

洛初语本想阻止,但想梨清墨她今日在悲喜间多番大起大落,这会也不好再驳了她。

想到午膳,她这才惊起,今日本是和他约定要一道用膳。不妙不妙,今次出门不止将这事误了,还自作主张得为他揽了个不知是福是祸的生意……

哎……趁着这会她得好好想想回庄后的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