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浮萍

夜雪从山顶的缺口飘进,在地上堆成一弯残月,札兀儿皱眉直视着乌仁图雅:“你喜欢那个汉人。”

乌仁图雅怔怔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就是喜欢了。以前的你,脸上总是挂着笑容,可自从你见到那个汉人后,就阴晴不定,整天都皱着眉头,心不在焉,扭扭捏捏的。你变得都不像从前的那个你了。”

委屈和恼恨郁结心中,乌仁图雅吼道:“我就是喜欢了,你要我怎么样!”

“我不能把你怎么样,我只是妒忌他,我从来都没有这样妒忌过一个人—你有吗?”

乌仁图雅望着札兀儿发红的眼睛,是的,她喜欢上那个汉人了,她不能把札兀儿当成自己的心上人。是的,自从她细细地审视过那个汉人的脸庞后,她就变了,变得软弱,变得无助,变得她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可草原上的人说得好:天上大雁成群飞,一个雁却只有一个伴儿,她只要应城。想到这里,乌仁图雅倔强道:“天上雄鹰千万只,我只要他一个。”

她不顾札兀儿的咆哮,毅然转身离开山洞挖出应城埋在施决明身旁的惜君刀,应城已经离开多时,先前的马蹄印也早被纷纷扬扬的雪花覆盖,乌仁图雅坐在马背上,任那骏马一路向北狂奔而去。

札兀儿浑身战栗,一拳砸在石壁之上,他朝朝暮暮的思恋,竟比不过乌仁图雅几天的一厢情愿。札兀儿躺在地上昏昏沉沉的睡去。

一觉醒来,天色已经大亮,他骑马赶回大营。帖木儿正忙着派人去和昌共祝应天与辛余国宛灵公主大婚,无暇顾及札兀儿为什么孤身一人回来。

垂阴殿里,宛灵公主穿着嫁衣战战兢兢坐在喜床上,来的路上父皇千叮咛万嘱咐,尽量不要惹恼她的夫君,若不是辛余国势力弱小,绝不忍痛让她嫁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自动熟读女书,事事谨慎。但到了真正决定自己一生的那一刻,心里还是不免激动。

蜡泪一缕缕凝结在溜金的烛台,一阵矫健的步伐从门外传来,她的夫君是个健硕的男子。宛灵公主的心中一阵窃喜,嘴角不禁露出一丝笑容来,从今往后,她就要和这个人长相厮守了,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离不弃。

头顶上传来一道并不欣喜的声音:“你就是那个宛灵公主?”

听到应天冷漠的声音,意识到了与想象中的不同,楚淑玉却已经把应天当成了今后唯一的依靠。楚淑玉低低头,有些娇羞地应了一声。

那道冷漠的声音带着些许霸气继续传来:“从今日起,你就是后宫之主,母仪天下,朕对你有几点要求。”

“陛下请说。”

“第一,后宫妇人不得干政,朕不允许你以任何形式插手前朝政务。第二,你是后宫的主人,朕不希望听到后宫许多的是是非非,若是朕有一天知道你玩弄权术,使阴谋诡计,朕决不轻饶。”

楚淑玉心中一阵愕然,先前的幻想一扫而空,她把未来的夫君想的温文尔雅,不料新婚之夜,她的夫君非但没有表现出对这桩婚事的一丝欢喜,反而倨傲无比。她出生皇宫,从小就深得众人宠爱,甚至从未体会过何为失望,此刻却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千年冰窟一般。只是楚淑玉还没想到应天当然不会对这桩婚事有太多的兴趣,联手辛余不过是他暂时的一个策略而已。睫毛一阵闪动,楚淑玉的眼里迸出泪花来。

应天见状,淡淡道:“皇后不高兴?”

想起了父皇对自己的嘱咐,楚淑玉连忙收住快要掉下来的眼泪,佯装高兴道:“不,臣妾很高兴,人人都说陛下神采奕奕,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应天望着眼前唯唯诺诺的皇后,嘴角扯出一个弯弯的弧度,伸手抬起楚淑玉圆润的下颌,他的皇后倒是长得娇滴滴的,应天手一伸将楚淑玉揽在了怀里。

夜深了,人静了,楚淑玉坐起身听着身旁沉稳的呼息,伸出冰冷的双手抚摸着自己的脸颊,就在今夜,这张脸曾被她的夫君摩挲过,现在,却有一股被悲凉而又委屈的泪水漫过它的光洁,滴入了无边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