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素笺半生缘

两场婚礼,一娶一嫁,格外隆重。宫里的绣房加班加点,不眠不休,内务府里也是人来人往,聘礼、嫁妆都是从地库里挑选的上乘的贡品。有珍珠、翡翠、金银、铜锡器皿、箱柜、巾帕、衣料,另取吉利的还有梳子、尺子、如意称这样的小物件,零零碎碎,都备的齐全。婚期定的虽急促,可毕竟是皇亲国戚之间的大喜之事,上上下下无不倍加用心。

十天很快,可以看到红帐子从宫门外一路挂进来,凤凰殿外贴着喜字,吹鼓手也已经在偏厢住下,喜娘是宫里的一位老嬷嬷,萳妃娘娘当年嫁进来的时候也是这位嬷嬷操办的。

嫁衣在床上平铺着,云杪在铜镜前出神。琉璃在一旁试香,闻闻青桔,嗅嗅茉莉,最后还是决定用芙蕖。“好了好了,这个吧,淡雅清冽,又绵密细腻。”“琉璃,你说我这成了亲,就真要在将军府呆一辈子了吗?”“公主,不出意外的话,是的。”“那岂不是都不能常常见到额娘了?”“能见到是能见到,只是一般外嫁的公主,满三年才会探亲。”“诶,不管了,父皇那么宠我,我回来他还能撵我走不成?”“嗯,是无需过多担心这个。”“对啊,还有你陪着我。”“嗯,我会一直陪着你的。”琉璃握瓶子的手紧了紧,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好了没?赶紧的,换衣服了。将军府来人了,吉时一到,咱就得出发了。”喜娘急吼吼的在院子里喊。

琉璃给云杪上了妆,梳好发髻,服侍她换上嫁裙。为她搽完香之后,在一旁静静的看着这个两颊飞着红晕的,与自己朝夕相伴的主子,暗暗担心着将军府里的生活。

琉璃伴着云杪走进正殿,云杪头上搭着红盖头,只能不时低语问琉璃,来了哪些人?新郎来了吗?诸如此类的问题。殷醉看到她们相扶着进来,便再离不开目光,琉璃只能一直躲闪,挑些不紧要的话,跟云杪讲讲。琉璃很少跟云杪讲到新郎,因为她也不确信,自己有足够的把握,讲他,能做到口气平常自然。

吉时到,一行人鸣锣打鼓,浩浩荡荡从皇宫出来,向宛城走去。

途中碰到了大皇子云天他们,两位新郎在马上点头致意,鼓乐暂歇,殷醉示意将军府的队伍左撤三步,为皇子腾道。目送他们过去的时候,琉璃看到曷毓念掀了小轿帘侧头看殷醉。淡淡的笑了一下,果然自己不该有贪念。

到了将军府已经是傍晚时分,红色的灯笼比往日更加鲜艳,有喜事的原因吧,整个宅子里有着浓郁的欢腾气氛,空气中仿佛都是酒香,让人不饮亦醉。

喜宴因为人多,索性摆在了院子里,设了十桌酒菜,宴请了亲友、邻里和出生入死的兄弟将士。个个都是豪饮之辈,殷醉难逃他们各种名义的劝酒,也是醉的脚步虚浮,不辨南北。拱拱手,向这些长辈们讨饶。殷夫人看到他醉成这样,就差家丁把殷醉扶回婚房。

“琉璃姑娘。”琉璃在院子里候着,听到有人叫她,回头一看,是小鹉搀着殷醉走过来。她知道小鹉不方便进屋,就把殷醉扶到自己肩上,往屋里走。殷醉朦朦胧胧唤了声“是你吗,琉璃。”“是。”“我不想进屋,我不想要这洞房花烛。”“你醉的厉害,云杪等你很久了。”“我不喜欢她…”“她喜欢你就足够了。”

琉璃敲了敲门,把殷醉扶靠在柱子上,挣脱殷醉的手,快步离开了,走到院子口,听到房门吱呀打开的声音,还是没忍住回头看,看到殷醉以相同的姿势被云杪扶进屋,他没有一丝拒绝,去赴了他的洞房花烛。琉璃没有回到给她安排的小屋子,她万念俱灰,一时冲动,只想离开这里,摸着黑,穿过醉的东倒西歪的客人,从侧门出去,解下一匹拴在树上的马,扬长而去。说扬长而去,也过于夸赞,因为琉璃,从未骑过马,这次,充其量也就是死死的抱住马脖子,由着马胡乱冲跑。有钱人家,马的质量也着实高,这一晚上功夫,也真真是给跑到了荒无人烟之地。

琉璃滑下了马,勉强站起来,右手死死攀住缰绳,眺望四周,毫无生气,真是悲凉,大概命该如此。皇宫,将军府,已然是回不去了,接下来,又该怎么办…她还算镇静,找了避风的一处洞穴,先勉强过夜。长夜漫漫,无心睡眠。琉璃辗转再辗转,满脑子都是殷醉的影子,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以及最后,他应该拥有的人生。想来,他也没什么错,云杪也没错,错的还是自己。琉璃对于这个答案很是在意,因为自己贪心所以才会计较,所幸一切回归正途,没有酿成什么后果。想到这里,琉璃反复告诫自己,不要贪心,谨记教训。

第二天醒来,琉璃饥不果腹,只好一路牵着马往南走,书上云,南国之地,稻黍丰盈。所以,应该不会错的。走了一天,终于看到了万家灯火,但是,好像跟宛城好像吖…没有想自己是不是走错路了,就上了马,往城里而去,没走二十米,就被一队官兵拦下,因为,女子是不允许骑马在街上走的,被拦下是要被罚银子,或者抓去坐牢,琉璃或许熟知宫里的177条大小律法,但至于民间的这些朝令夕改的规定却完全不知晓,这下惨了,琉璃心里想,她可能要去坐牢,因为她逃的匆忙身无分文,绝望之际,她从马上跳下来,跟官兵大人商讨拿马抵债,却不料,一个男人却先她一步说,她是红庄的人,人和马,都跟我走。

琉璃惊诧,怎么就不明不白的,回来了,还和红庄扯上了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