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素笺半生缘
回去的路上,他们俩聊了许多,更多的是琉璃听慧言讲红庄的事情。琉璃晚上洗漱过后躺在床上,陌生却又异常安心,脑子里细细的过这一整天发生的事情。
红庄可以说是家大业大,除了服装这一块,还涉猎茶庄、食肆、客栈等生意,慧言主要是替庄主分担主业服装这一块。他每年要去选购上好的原材料,比如雪峪的冰蚕丝和南地的木棉,慧言说这个是可以去远一点的地方出差的,还应承琉璃,下次带她一起去。然后平时会去织染坊巡查抽检,偶尔也会在绸缎庄坐班,有大客的单子,也会亲自去送一下货。琉璃好奇的问,“公子要做好多事,鹿庄主平时做什么呢?”慧言想了一下说:“师父,他就忙自己的啊,比较不管庄里这些小事,他最近都有固定的在教师弟练剑,平时写写字作作画,偶尔也会去悯惟听戏喝茶。”“师弟?”“呃,对,但是他最近很少来了,等见到再介绍好了。”
慧言是很温暖的人,虽然目前是这样,但他做人不可能这样毫无防备,这与他的经历身份不符,琉璃一点点反复思考、不断修正自己的认知。但她真的很累了,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清早,慧言过来敲门,琉璃没有应门,晚上又过来,琉璃还是没有出来,他本来已经反身打算离开了,但心里放心不下,于是后退几步,顿足越墙进了院子,再度敲门,果然还是没有任何回应。手下轻轻一推,门未锁,吱吱呀呀的开了。
慧言进屋看到屋内并没有人只是帐子垂着,于是上前拉开帐子,就看到琉璃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脸色惨白,而且探过额头发现额头滚烫,手脚冰凉。立即将她打横抱起,裹了件披风,驾了马去宛城最有名的医中圣手柴胡子那里。
“温公子,怎么有空光临寒舍?”“柴先生,麻烦即刻诊治息妹。”
“好,快进来吧。”慧言把琉璃放到里厢,替她盖上薄衾,柴胡子举着一柄粗烛进来,放到床边的小桌上,然后在琉璃的腕下垫上布枕,细细切脉。五十动后,柴胡子去外间写方子。慧言轻轻挪开方凳,负立一旁,看到琉璃依旧没有好转,心里颇为焦躁。替琉璃整好被角,也去了外间。
“先生,她…”“积久成疾…这孩子受了不少苦啊。”“先生所言甚是,但她可有大碍?”“配着方子调理月余会好些,另外劝她不要再思虑劳神,不然损了心脾,愈难自控。”“思虑劳神?”“这孩子可能心事多吧,日久则气结不畅,百病随之而起。到底心病还需心药医啊…”“今日谢过先生,我会好好照顾她,改日她好些再来答谢您。”“不打紧,送她早些回去歇息,记得按时喝药。”“是,先生。”慧言抱着琉璃出来,发现夜色已深,这一趟竟然耗去了两个时辰。
“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在这?”琉璃醒了发现自己在马上,耳边隐隐呼啸着风。“戴好帽子,别再吹风了。”慧言一手攀着缰绳,一手扶着身前的琉璃。“喔…”然后乖乖的扯了扯帽檐。“你病了,又饿了一整天,留些气力,详细的回去再告诉你。”“你一说…我的确有点饿了。”“厨房的人可能都睡了,我简单做些东西给你吃,没关系吧?”“当然不会,谢谢你,还有,来带我看大夫,谢谢。”
夜色笼罩下的宛城是宁静的,急切的马蹄声显得格外清晰,偶尔有亮灯屋子里的好事者出来探听。可能第二天江湖怪闻、宫闱秘事、朝廷政变这些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又将在茶馆说书人的嘴巴里热闹一阵。
安顿好琉璃睡下,慧言匆匆赶到厨房。刚刚说了大话,此刻显得有点为难。这些年跟着师父,天南海北山珍海味没少吃,但也只是会吃,加上平日里事务缠身,也不曾进过几次厨房…现在…哎呦…要不要把七婶叫起来?诶,还是算了,大家都那么累了。
先烧水吧…烧了一大锅水,然后去找米袋,抓了一把,沉到了锅底,看起来太少,那就再放一点,不知不觉放了半袋子进去…然后找出青瓜,洗净,怎么切又犯了难…其实,红庄里七婶的厨艺是十里八乡有名的,庄上大大小小的餐桌都是七婶操刀,慧言平日吃的青瓜,连样式都是很好看的,更不用说刀工精湛,口感清爽。现在想依瓢画葫芦,却也是很难。但慧言还是想把自己喜欢的蓑衣青瓜做给琉璃吃,于是切了一条又一条,刀工粗细不匀,重来,切断了,重来,咸了,重来,油放多了,重来。最后,一箱青瓜快见底了,终于做成了,味道终于像了,模样也算过关。
慧言粗中有细,想起来柴胡子的交代,他说可以给琉璃补一点蛋白质,但不可食用过于油腻的东西,于是打算再煮几颗鸡蛋。在等水开的时候,收拾了一下凌乱的灶台,把粥盛了一碗出来,看看锅里,好像七婶早上不用再煮粥了耶…
慧言小心用食盒装好,快步赶去丝雨居。
琉璃看着煮的很好的白粥,精致的蓑衣青瓜,还有三颗盛在碗里的去掉皮的白水煮蛋,惊讶的望向慧言,“这是公子做的?”“嗯,别愣着,快尝尝吧,一会要凉了。”琉璃端起水青色的瓷碗食粥,软糯的米粒,清甜的口感,胜过皇宫里最盛大的宴席。琉璃一直忍着自己感动的情绪,一直对自己说,这会儿哭就丢人了,不可以。但她还是哭了,因为,最后快喝完的时候,她看到了碗底还未化开的冰糖。
是多么小心翼翼的照料,才会在粥里花这些心思。
慧言看到琉璃落泪,有点不知所措,拿出随身的素色帕子递给她,看她情绪很难平复下来就轻轻拍了拍她的头。琉璃那一瞬间下意识的站起来,轻轻抱住了眼前的人。松掉了手中的帕子,任由它轻轻滑落到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