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素笺半生缘

曲停舞毕人散,紧接着又是另一场欢闹。

弗隼有些醒了,被人群拥着走向后院,慌乱中,回头去寻琉璃的影踪,对上眸子的那刻,安心的偏偏头,示意她跟上。琉璃不疾不徐的走着,心里有几分怅然,安慰自己没关系,不过就是重新自我介绍,而且顶着一个俗气的假名,因为不是自己,所以做什么都没关系吧。

“大家停一下,今天咱们这里来了一位新人。”说着去拉琉璃到身边,“她呢,叫彩云,以后将和大家一起同苦同乐,她好像不太会跳舞,所以暂时跟着我一起做排舞和管理。大家没有异议吧。”琉璃逡巡着每一个人的目光,看到的都是温暖的回应,心里轻轻舒了一口气。

晚宴开始,菜肴流水般逐一上桌,荤菜占了大半,十张木桌一一布满,人们才各自拖着凳子落座。琉璃看了满桌的菜,才知道弗隼口中的成本费,以及她所担心的澜妃楼的未来。人们无忧的饮唱,肆意的生活,只有弗隼的眼底盛着不可瞭望的深意。席上,人们胡乱的聊着,弗隼这桌倒是不聊许多,只听悠悠的从旁桌飘来几句隐约的密语。“听说,绿水轩前几日破了舞坊的头例,许了达官的轿请,这程子晚上,排着的轿子能围它绿水轩三圈。”“可不是,要说这本就一层纸的事,人家不稀罕别人在背后说三道四,这钱财自然找着上门来。”“听说他们当家的先后买了周围四座大院,这是要抢了花市的生意啊。”几个人说着笑出声。弗隼唤过一旁的老妪吩咐几句,然后说累了,和琉璃道别上了楼。

琉璃也听到隔壁桌的话,隐隐觉得弗隼是因其而累,就去轻轻敲了她的屋门。弗隼还未休息,便迎她进了屋子。“吃好了吗?”弗隼为她倒了一杯清茶,递给她。“嗯,满汉全席,当然吃好了。”“满汉全席,呵,算是吧,花了不少心思。”“姑娘们,心思在别处,有点受伤?”弗隼听着笑了笑,“是啊,有点伤心。”“你可以管住旁人的手脚,几时还想管住她们的耳舌?”“孩子大了,自然由不得我了。”“所以宽宽心,何必置这个气。”“一直以为,如果对自己足够严厉,其他人也会瞧着,然后学个好样子,现在看来,倒是我强求了。”“人可以教化,却仍生出千般姿态,父与子不同,师与徒也难求一脉一派。”“嗯,我是该放下一些。”“那你早些休息,我先走了。”“嗯,好。”弗隼送琉璃到门口。

琉璃回到房里,听着一阵急切的脚步声过去,然后就是几个姑娘撕心裂肺的哭喊,琉璃在凳子上犹豫了一下,还是出去了。“王姑,求求你了,能不能跟弗隼姐姐求求情,不要赶我们走。我们根本没有去处,离开澜妃楼,我们就和乞丐没什么区别了。不要啊,不要赶我们走…”“念你们在楼里有些时日了,一人一锭银子,收拾好了就下来,不要妨着其他姐妹休息。”

琉璃在屋外听着,直到屋里面的人都安静下来,开始窸窸窣窣的整理,她才轻声回房。原来,这才是弗隼最后的处理,没有呵斥,只是遣散。拿捏着澜妃楼众人的生死,果然不是心肠绵善的人可以担当的位子。看着透进屋内的惨白月光,琉璃躺进被子里收拢身子,却还是一点一点失去温暖。

夜很长,慧言也失眠了。两天,真的很漫长,在没有遇到琉璃的时候,十年如一日,但自从遇到了琉璃,倒是生活也如琉璃般的多彩而小心翼翼起来。争执之后,他回到尨轩,做了许多事,清理了积压的账簿,和手下一起整理了库房,叫来采棉和销运的几个总管,规划了尨轩接下来一年的事情,好像,要把所有的心神都用掉,才可以忘记一些,重要的人。

慧言不再躺着辗转,拎起剑去了院子。愤愤然心火难消,使剑的力道也大了几分,伤了几株树,树叶擦过剑身,发出风似的啸音,吵醒了一向睡的深的龙涟。龙涟拉开半扇门,看着不远处,慧言舞着凌厉的剑招,周围的石台,草木无一不跟着遭殃。龙涟无奈的摇摇头,转身回屋,披上外衣,叫醒了隔壁房间的丫鬟,吩咐她去温一壶酒,做几碟小菜送到姑爷的院子里。她自己则懒得去理那个无端端发癫的人,又回了房,去会周公。

慧言满身大汗的时候,丫鬟端了托盘过来。一碟片好的烤鸭,一碟蓑衣青瓜,一碟花生米,一大肚瓶糯米酒。慧言看了一眼,转身拿起自己的衣袍,边回屋边说,“当宵夜了,你吃吧。”慧言回屋拿下剑鞘,把剑收好,重新摆到架子上,看到角落里的铜盆盛着水,便盖头浇下。穿堂风吹开了虚掩的门,慧言结结实实的打了三个喷嚏后,病倒了。

日升月落,龙涟在这边忙不迭的照顾这位没事找事的爷,小茗大包小包的终于把东西都送去了澜妃楼,琉璃把物件铺陈在房间,邀了弗隼前去。两个人筹谋着,借用一点戏剧的方式,糅合舞蹈,去创造一种语言和音律结合的新的舞台形式。琉璃说的开心了,手舞足蹈的给弗隼比划演示。弗隼点点头,算是回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