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素笺半生缘

过了年节,琉璃她们也返回了翡潼。

回去的时候,王姑她们已经把楼里的屋子清扫过一遍了。姑娘们也大抵到齐,年后初见,聊得很是热闹。弗隼分了荷包和珠链给大家,然后下午就是在大堂里拼了桌子讨论之后排舞的事。弗隼最后定了鹊踏枝和玉楼春。

之后开了门,一场比一场热闹,人们压了一整个年节的憋闷,在这声色杯盘中释放。琉璃伏在栏杆上看着底下的客人,弗隼在门口同一位老主顾叙话,台上台下满眼的红,喜庆极了。琉璃扫视着一众宾客,有的正襟危坐,有的懒散的窝在椅子上,有的神情顾盼,有的心不在焉,歌舞嬉笑,终还是感染不了谁。

再望向门口的时候,弗隼瞧着她笑,弗隼招了招手,头偏了偏,示意到台子上坐下喝一杯。琉璃笑着下了楼。

“新曲子还可以吧,这回刘叔的徒弟拉的琴,感觉配合的还不错。”弗隼自顾自的说着。王姑看弗隼和琉璃坐下了,便上了一盘盐水花生和一盘下午炸的撒子。琉璃说:“谢谢王姑,敢情一下午不见,是做这个了。”弗隼折了一段放进嘴里,“这必须表扬一下,琢磨点新东西,就算舞看疲了,至少还能吃点新花样,总是个消遣。”王姑笑着说:“是,下回多做些,把菜名补到单子里。”

正是一曲毕,客人们哄闹的时候,有人进门径直向她们走来。是小茗,年后还是回了翡潼,虽然已在老家成婚,但还是少年模样。“姐姐们好。”小茗知道琉璃在澜妃楼里适应的很好,并且和弗隼关系匪浅,也就按着琉璃的称呼叫了弗隼姐姐。“小茗,你回来啦?新媳妇呢?”琉璃看到他立马站起来。“小子,来看你姐了。”弗隼回了这么一句。小茗摸摸脑袋,有些害羞的说:“是,这不好久不见琉璃…彩云姐了嚒。安童在家里侍候爹娘走不开,我就先过来了。今年打算在城里开个铺子,地方也找好了,离这里不远,所以顺道过来看看。”琉璃笑着说:“男儿自当万事为先,闯荡闯荡也是好事,你这是瞧上什么买卖了?”小茗说:“小门小户的,打算做些绸缎布匹生意,至少砸不到手里。”琉璃还笑着,觉得小茗是觉悟了,将来一定会有出息。倒是弗隼轻笑一声,让小茗好生尴尬。

“一匹绸缎的进价,相当于我这澜妃楼三日的流水,你说是小本生意?铺子不远,是对面街转角的那一间吗?尨轩的温慧言你认识吗?”弗隼一连串问出来,小茗沉默了,不是生气的诤红脸,而是惊惶的有些发白。

琉璃看着弗隼的目光,有刺破黑幕的愠怒,而小茗的,琉璃不忍心看。记忆中,小明始终是那个明朗少年,听话,顺从,乖巧。谎言,越过两个季节,在雪化的时候,抵达。这期间,慧言在想什么?还是因为这一趟去了玘国,鹿庄主说了什么?突如其来的音信,让琉璃费解。

琉璃让开了一段距离,站在那里,目光落向舞台。弗隼站起身,越过小茗,唤王姑送客。

日升月落,就这么又过了几日。

有天下午,商会那边来了几个人,找弗隼谈包场地的事。听说是织造那边的人,弗隼打心里厌弃,以尨轩为首,四北城的大小掌柜都会来。弗隼起先还揶揄他们,这么大阵仗,尨轩不能自己设台啊,非来我们这小馆里委屈各位爷。他们也并不还嘴,弗隼说什么都接着,就是包场的事咬着不松口。

弗隼瞧着上门的买卖,看他们的打扮,倒不像商会那般穷酸,便狮子大开口。可巧了,他们眼没眨的就应承了,于是定了下月初,包场两日。

弗隼跟琉璃说这件事的时候,一开始说的义愤填膺,可最后,还是灰溜溜的说,“他们太可恶了,怎么什么价格都敢应,你说我不能到手的钱不要吧。”然后可怜兮兮地看琉璃。

“所以,下月初,温慧言会来?”琉璃轻声说。

“应该会…吧…”弗隼应她。

“算了,就这样吧,我躲开便是。”

弗隼看琉璃转身站在了窗边,便识趣的阖了门出来。

琉璃看着夜空,真是…心情不好的时候,连星星都不出现。

鹿庄主,那个温和的面孔下,真的是类似的心意吗?前几日,路过一个学堂,就在街边的二楼。琉璃在柜台等掌柜算账,便听得师傅跟学生讲,学习的路艰辛且漫长,但同样,因为快乐而短暂。琉璃就站在那儿回味短暂这件事,如果快乐的话,真的会时光飞逝而不觉吧。

红墙绿柳,终是岁月墙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