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素笺半生缘
清早，鸽子轻落屋檐上叽喳。琉璃和弗隼正在屋里吃着早餐，下面姑娘们一边练身段一边嬉闹。王姑推门进来，说有信了，弗隼立马跟着王姑出去。琉璃看着温的牛奶冷掉，看光秃秃的树上依旧萧瑟，心跳声也仿佛在一片静寂中格外明晰。
午餐、晚餐，一天两天，弗隼就那么急匆匆的离开，王姑操持着日常。只是，明日要迎客，王姑前来同琉璃商量。“琉璃姑娘，今天已经过了弗隼说回来的日子，明天的事，您看，该如何？”“尨轩的人…不要失了礼数，挑两台大曲目压轴，备上好的茶点。也不用太担心。”“是，我这就去盯对。”琉璃没有问，弗隼去了哪里。她知道她不会轻易把尨轩的事甩给自己，一定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
星辰渐消，琉璃收拾得当，去敲弗隼的门，无人应答。琉璃把手心的珠钗插入云髻中，手扶着栏杆，一步一声的下楼。厨房的厨娘还在烧水，看到琉璃过来，赶忙收拾掉杂乱的菜叶和酒坛。琉璃进来说了一句，“早。”
王姑不一会，也来了。进来和琉璃一起搭手做茶羹，王姑说，“弗隼说了今天是个重要日子，今天，琉璃姑娘也格外漂亮。”琉璃浅笑一下，继续低头分茶。蒸笼抬上了锅，琉璃放下发束，站在后院的廊上发呆。
今天挑了一件紫色勾金线的衣服，很庄重。弗隼不在，自己要替她撑起门面。慧言，许久未见，中间也算曲曲折折，谁道是劫还是缘。
姑娘们鱼贯下来，在后院吃饭、准备，王姑拿了取消演出的告示去贴，琉璃在窗边坐着，等熟悉的面孔，一一到来。
街面上来往的人很少，夹袄还未脱下的季节，风还在肆虐。不大会，一行十辆马车，在澜妃楼门口停下。琉璃起身相迎，最先进来的，居然是龙涟。也是，本来尨轩就是龙先生的家业，慧言只是新婿而已。
“龙三小姐，欢迎。”琉璃恭敬的做着自己作为主人该尽的待客之道。龙涟从上到下，打量琉璃。“慧言在家侍候老爷子，不会来。看来，某些人是白花了心思。”“是，请龙三小姐和各位当家的里面请。”琉璃引位之后，王姑安排鼓乐开始，转头又去厨房吩咐。
落座、乐响、幕升、热茶，一切都刚刚好。龙涟忍不住看向舞台，白织绒的毯子，浅草色的衣裙，而且与以往舞坊不唱歌的惯例不同。弗隼不在的这几天，选定的新曲没有合适的舞步和变化，琉璃就大胆填了词，弱化了舞蹈的部分，以歌为主。其他宾客都大称新奇，唯有龙涟，不屑一顾。
添了三巡茶，琉璃示意王姑上茶羹和茶点。自己则到后台去安排其他事宜。
这时，慧言一袭黑袍带细雪而来。
龙涟接过他的披风，慧言坐下，端起热茶饮下。
“节目还不错，是吗。”慧言问龙涟。
龙涟说：“去自家的云须阁也是好的，何必搞这一出。”
“新主人自然要换换地方。”慧言四下逡巡。小茗已经回报过他琉璃的事情了。琉璃的态度仍是犹豫，倒是弗隼，有几分精明，有几分决绝。
这时，琉璃从廊下回来。走到门边，一眼便望到了慧言。闲着的姑娘，端着茶羹，越过琉璃，向宾客走去。慧言接茶羹的时候抬头望到了远处的琉璃，浅笑着抬高茶盅。琉璃站直身体，在龙涟的注视下，平静的走过去。
“费心了。”慧言先打破尴尬。
“不会，都是我们该做的。”琉璃偏头回覆，又即刻看向舞台。
“听师傅说，你回去了。”慧言把手搭在琉璃的椅背。
“是，过年那阵子。”琉璃没有回头。
“师傅说，你错带了糖醋姜猪脚给他。”慧言勉强的笑着。
“是弗隼买的，两个罐子太像了。”琉璃稍稍偏头，看到龙涟脸色越来越差。
“是像。弗隼那个丫头不在吗？”
“她，有事，不然，应该是她来接待你们。”
“我知道，知道。”
然后慧言开始和其他后排的掌柜说话，琉璃时不时为他们添茶续水，其余，便是望着舞台后面的窗格，日光一寸一寸西斜。
终于到最后一支舞，归北雁。是，在王姑的极力反对下，琉璃选了最悲最悲的一支。
月光清辉洒在门前的石阶，琉璃早早出来，等着，散场的宾客。
“这么早，便要退场？”是慧言。
“今天场子是你们的，而且我出来的也不算早。”琉璃看到紧跟着出来的龙涟。
慧言看到了琉璃戴的珠钗，便说：“既然东西还收着，干嘛不捡支贵重的来戴。”
琉璃说：“收礼物的人都忘了，送的人还记得。”
龙涟走过来，听去半句。轻挽着慧言的胳膊，笑着说：“这一场歌舞，是不是我们家温公子另有答谢？琉璃，你就收下吧。”
慧言看了龙涟一眼，对琉璃说：“等弗隼回来了，另行答谢。今天就先告辞了。”
琉璃躬身回礼，看慧言翻身上马，龙涟的马车跟在后面。渐渐消失在视线里。
又想起了弗隼，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拖了这般久。
回到楼里，王姑招呼自己去吃饭。姑娘们，拿酒来敬自己。一杯接一杯，琉璃却越来越清醒。空气是凉的，脸庞燥热，慢慢手脚冰凉，琉璃还是没撑住。弗隼还没回来，自己也病倒了。
第二天，琉璃躺在房间，什么事都是王姑在操持。好在今天，只是从属的聚会，几个大头，都没来。慧言也另有它事，而且昨晚说了另行答谢的话，琉璃料想他也是有其他安排，便悠哉悠哉的在房间享受病号待遇。
没排到的姑娘们，都围在她这里，表达愧疚之情，另外蹭点瓜果点心什么的。
琉璃觉得热闹，但还是逃不去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