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纸素笺半生缘
琉璃漫无目地的出走,终点还是回到了她和弗隼的店里,对她而言,这里是最后的家。
聘礼堆在门口,也是,凭弗隼的气力是挪不动那些的。
听到楼下有动静,弗隼从房间出来。两人楼上楼下互相瞧着对方,这种时日,毕竟无多。
弗隼下楼直奔厨房,琉璃待她下来,又上了二楼,阖上门,倒腾之前带来的包袱,想挑几件好的物件当贺礼。翻来找去,刚刚和慧言碰面的情景总是浮现出来,便重新打包,系了死结。一低头瞧见了脖子上的琉璃珠,打小就戴着,绳子断了几次,但一直没离开过身。这是琉璃身上仅有的一件像样的东西。
她下楼,弗隼也正好端上来最后一道菜,是酸甜口的鲋鱼。
琉璃坐下,照例由她分碗筷,弗隼擦净手也上桌坐下。
琉璃去搛炒豆腐,弗隼说,“这边的豆腐始终是没有翡潼的好。”
“要结婚的人了,老是挑挑拣拣。”琉璃空出嘴巴说。
“我知道,但有时候吧,总是会想以前的日子,尤其是近来梦里也会梦到。”
“不知道你在哪儿做梦。鲋鱼好吃是好吃,但刺太多,不能大快朵颐,喝个汤还行。”
“你还不是一样挑。”
“我挑便挑吧,无非是囫囵自个儿。”
弗隼一口米粒呛在嗓子里,对于琉璃这个亦妹亦女的孩子来说,自己突然决定结婚对她是很难接受的一件事,也许比起死别,这种生离更加充满背叛感。
琉璃推过来斟满茶水的杯子,待她缓过来,从袖子里拿出琉璃珠递给她。
琉璃拿着绳,珠子在她们之间微微晃动,之前弗隼给她护身符的时候没舍得给,成亲嘛,是个大日子,而且,不晓得日后会如何,行山路走水路,就不一定再碰的着了。
弗隼好一会儿才接过去,琉璃感慨的说:“拿着,这是我的贺礼了,不要最后了还要记我小气。”
弗隼红了眼睛,她当然知道这珠子意味着什么,是琉璃的念想,对家的,对亲人的,如今,她把这个给自己,是真真把自己当姐姐,把澜妃楼当家。
自己给了闵挚什么呢,一个名字,一方院子,却不过转头离散。眼前的人,误打误撞走进她的生活,像是找回了遗失的那根弦,自此生活才有了完整的七音。她们在一起一年、两年,这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终究还是,说了离别的话。
三天很快就到,琉璃醒的时候,屋里的红烛还亮着,弗隼已经起身去收拾了。
“今天真漂亮。”琉璃看着弗隼坐在镜前梳妆。
“有吗?昨天聊的太晚,我现在脑子都是懵的。”弗隼挑挑眉毛,瞧对称。
琉璃抬眼看架子上的褂裙,料子是好料子,但是缺龙少凤,作嫁裙有几分单薄。
弗隼还是高兴的换上,琉璃珠戴在正中。
弗隼搭了盖头,琉璃扶着她下楼,上轿。
一旁的喜娘凑上来问:“姑娘是新娘子的朋友吧,您是属什么的呀。”
琉璃愣了一下,说:“羊。”
“哎唷,这不巧,弗隼姑娘属牛,这牛羊相冲,今儿是她的大日子,怕是您不能过去那边了。”喜娘说着就要招呼着迎亲队伍走。
琉璃反应过来,赶到弗隼的窗子旁,酝酿了一下说:“弗隼,诶,你别掀盖头,不吉利,听着就行。今儿人多,你也知道我见不了这种场面,我就送到这儿吧,往后咱们见得少就书信联系,就这样吧,你去了那边,凡事三思,一定护自个儿周全。”然后对喜娘摆手,迎亲队伍出发了。
旗锣伞扇走远,消失在巷子的尽头,最后一点鼓乐都听不到的时候,琉璃才终于放下悬着的心,她一直担心不能好好告别,虽然最后还是弄得乱七八糟,不过她们在许多不眠的晚上,已经聊了好多。
回到楼上,看看空空的房间,还有弗隼的胭脂水粉,还有桃红色披风。
自己下厨房做中饭,提不起兴味,便只下了一碗清水面。
晚上的时候,夜来风急,窗户纸被吹的刷刷响,琉璃真的讨厌这种天气,天冷,下雨,下雪。想到什么,便披了件衣裳跳下床。展开纸,想到哪儿写到哪儿。
弗隼:
应该叫你姐姐的,但一直没叫过,今日也便算了吧。珠子给了你,像是没了个身份,我没有后悔的意思,毕竟它带给我的,也不是什么好事。但琉璃、琉璃,这样说来是一样的,不要忘了我才好。
我担心我的父母太笨,找我找的太晚了,如果某天有个老头儿或者老太太凭着这个珠子要挟你奉养他们,你呀,看在我的面子上,替我尽尽孝道。
我也不知道我将来会去哪儿、做什么,但一定比云游的和尚还难找,所以不要找我了。当然,我会照顾好自己,嫁人什么的,可能你的宝宝都会打酱油了,我还在寻觅我的良人吧。毕竟我的良人一定要才高八斗、学富五车、风流倜傥。哈哈。
就这样吧,后会无期。
琉璃。
天蒙蒙亮的时候,琉璃出发了,她想趁着夏天的时候去看海,那个渔夫捕鱼的地方。她一直想着,如果遇到结伴一生的人,不论是爱人还是家人,都要去那里看一看,看看书上说的一望无际,海天相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