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得萱草
清凝宫。
庭院。
从夙夕带来的花茶干叶已经被泡完,风伊萱便萌发了自制夙夕花茶的念头,于是她命两个丫鬟在庭院中选一些好花采来先做原材料。
柳儿趁此机会向彩儿发起了疑问:“彩儿,你怎么知道会取消行程?”
彩儿会心一笑,俏皮的卖起关子来。
柳儿抢过了彩儿的花篮,逼她就范:“你说不说嘛……”
彩儿见这关子卖不下去了,只好回道:“好,我跟你说。”
“快说快说!”
“打算启程那晚,我看到了公主和二殿下深情相拥,显然是在一起啦……”
“啊……”
柳儿大吃一惊,花篮掉落,花瓣也散落一地……
丹房。
“灵诺!”
听到柳儿呼喊,满脸黑色灰尘的灵诺从房中走了出来。
“灵诺,你这是怎么了?”
灵诺委屈的摊了摊手,道:“这颗药丸又没做成,失败了……”
接着,灵诺把衣服拍了拍,拍出一身的灰,满屋都是呛人的味道。她向柳儿问道:“对了,柳儿今日过来有何事?”
柳儿也被呛到,咳了两声,接着便把彩儿所说的事全部告诉给灵诺。
灵诺心领神会道:“这么说来,公主跟二殿下已经在一起了?”
“嗯。”
“我果然没出错,公主就是红鸾星动了!他二人可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柳儿低下了头,眸子成了灰色。
芳怡苑。
曲逸坐在铜镜前,手里反复摸着那个带有“武”字的镶金盒子。
门口处响了几下敲门声,曲逸忙藏起了盒子,向门的方向喊道:“进来。”
待来人进来后,曲逸冷冷的站了起来:“怎么是你!”
来人不理会她的冷漠,只自顾自的关上了门,又走到她身边,道:“自上次曲姑娘下逐客令起,怕是一月有余,曲姑娘气还未消?”
曲逸站起身来,正对着他说道:“文晖公子若是来听曲,我自会拿你当客人。可你若动了歪心思,大可去二楼;或者,以你的財力大可去四楼找才色双绝的红馆人。何必来三楼找我们这些清倌人,屡屡碰壁呢?”
文晖笑道:“曲姑娘的脾气果然还是没变!我真心喜欢姑娘,月前才来试探姑娘心思,如今已知姑娘心气,再不会用言语伤害姑娘!还请曲姑娘相信我仰慕你的真心!”
“住口!此等轻薄之语,休要再提!还请晖公子挪步四楼!”
“我对你是真心的,为何你总是这番冷漠,你可知我为了你都损失了些什么吗!”
曲逸打断道:“公子!曲逸累了!”
文晖无奈的点了点头,回道“好,那我便不打扰你休息!可你记住,我早晚会把你娶回家!”
“妾身乃一届卑贱青楼女,不足公子挂齿!”
“你等着!”
得不到的就更加想要,如今文晖只觉得:这世间女子万千,都不如曲逸有趣。
文离陌满腹愁绪,出了宫。
他走到了芳怡苑门口东侧时,看到了文晖正从芳怡苑出来,一路向西,想必是要回王爷府。他正萎靡不振,便没有叫住文晖,只孤身进入了芳怡苑。
曲逸房间。
曲逸房间的布局很简单:房门朝北,进门之后便有一个长桌主要供南北坐人,长桌往南便是一架古筝配有矮木凳,古筝正东方是一处铜镜,古筝再往南是一架屏风,遮住了屏风以北的大半部分场景。屏风以北主要是曲逸的床,床再往南便是紧挨着的墙了,床的南侧完全紧挨着墙体。墙体的最西便有一个窗,窗下有一个小小的茶水炉,供应煮水。
“叩叩叩……”
“进来!”
曲逸不曾想到,这次来者竟然是文离陌,她忙在铜镜旁站起身喊道:“文公子……”
“曲逸姑娘好记性!”
曲逸走到长桌南侧,对着北侧的文离陌问道:“文公子今日是来听曲?”
文离陌一边向下跪坐,一边点了点头:“姑娘琴音,有让人舒心之效。”
对坐的曲逸为其斟了茶,递了过去。
文离陌拿轻抿了一口,又放了下去。他提议道:“茶水微苦,不如酒水香甜解忧。曲姑娘可否同意把这些茶水可否换成酒水。”
曲逸看出了他情绪低落,对着有些失魂落魄的他点了点头。
几坛酒很快就摆上了二人中间的桌子上。
文离陌品了品桌上的酒,闭上了眼睛。
“这酒如何?”
“好酒!饮酒听琴,实乃人生之乐事!”
听到这个回答,曲逸温柔一笑,退出了坐席,向南边的古筝坐去。
曲逸背靠屏风,北向长桌,自唱自弹。
文离陌仍坐在长桌北侧,一边听曲一边饮酒,一杯又一杯……
曲逸弹唱之余,也注视着文离陌的状况,渐渐地,他脸颊绯红,目光也有些涣散,显然是喝醉了。
曲逸起身离开古筝,向长桌走去,跪坐到文离陌对面:“公子,喝多伤身,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不行,美酒佳人,绝配!”
文离陌摆了摆手,不听劝。
曲逸怕他再这样下去会喝出事来,轻轻夺过了他的酒杯。
文离陌神志不清的喃喃道:“不要……”
话音刚落,他趴在桌面上,似睡非睡。
“文公子可还好?”
“好,好着呢……”
看平时洒脱率性的人这般模样,曲逸竟有一时的心疼。
文离陌醉醺醺的从桌面上爬起来,神志不清的问道:“我是不是哪里不好……是我先喜欢你的……”
曲逸见他神志不清,极度痛苦,便只好附和安慰着:“好好好……你处处都好。”
他满意的笑了笑,又倒在桌面上:“那你为什么……看不见我呢?为什么……为什么……”
他渐渐没了话语,曲逸知道他是睡着了。
曲逸试着轻轻尝了一口酒,烈酒伤喉,她“咳咳”了几声。
窗口进来一阵风,少年轻轻蜷缩了一下。她起身走到窗前,关上了窗,发现黑夜已至。
曲逸又走到长桌旁,轻声道:“文公子,地上容易着凉,去床上躺着吧。”
文离陌只发出了小小的呼噜声,显然已经睡着。
曲逸只好小心翼翼的扶起他,艰难的向床边移去。
等她为他盖上被子后,她的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水。这醉汉却突然握住了她的手腕。她大惊失色,却左右摇摆不掉,挣扎了许久才摆脱了他这无意的紧握。
他嘴里还只喃喃着:“为什么……为什么……”
曲逸整理了一番情绪,出了门。
锦萋萋房间。
“叩叩叩……”
“进来。”
“姐姐这个时候不休息,来做什么?”
“我房中有一客人酩酊大醉,今晚我来同你挤一挤。”
“姐姐夜里向来没留过客,今日怎么不把他请出去?”
“他不是酒肉之徒,只不过遇上了些伤心事罢了,自然不能像对那些俗人那般对他!”
“看来姐姐对他印象不错,我倒要去看看他张什么模样!”
“萋萋,回来!”
“偏不要!”
看她兴致勃勃,曲逸自知拦不住,只能由着她去。
因为困顿,曲逸先自顾自的把萋萋床上的被子伸开,等她完全铺好了床,锦萋萋也回来了。
锦萋萋惊呼道:“天啊,姐姐!这不是同白衣少年一同来过的男子吗?”
曲逸在床畔坐下,反问道:“白衣少年?”
“那日我在你房中跳舞,却来了一群少年。其中有一个身着白衣,气宇轩昂,他捡了我掉落的金钗,还唤了我的名字。”
“是,我房中那醉客确实是同那白衣少年一同来过。但萋萋的心思我还能不知道?那金钗是你故意掉落在那少年脚下的吧?”
锦萋萋嫣然一笑,算是默认。接着,她转身去关紧了门。
曲逸在床上躺下不久,锦萋萋也缓缓走回来趟在她身侧。
“姐姐?”
“嗯?”
锦萋萋反将一军道:“姐姐一向洁癖,不允男人进屏风后,萋萋可是第一次见姐姐的床上躺着男人,那醉汉可真是有福!”
翌日,文离陌一阵头疼,醒了过来。但是睡床温软含香,他意识到环境不对,立马起身,走到屏风外。
“吱~呀~”
听到一声门响,文离陌望向门口,是曲逸姑娘。
曲逸温柔笑道:“公子醒了?”
文离陌慌张回道:“我昨日……喝醉了……”
“是。”
“可有伤害到姑娘?”
“未有。”
文离陌长舒了一口气:“还好还好。”
他又接着说道:“那,我昨日给曲姑娘添了不少麻烦吧……”
曲逸仍旧笑得温柔端庄:“也未有。”
自此以后,文离陌便寻得了解忧的好去处,烦闷不解时便去芳怡苑寻曲逸。刚开始,只是为了解忧,后来便成了习惯。
一来二去,两人渐渐熟络起来。
之后,文离陌偶尔也会喝醉,曲逸便做在桌旁看着那少年酣睡的模样。在曲逸的陪伴下,文离陌情绪恢复得很快,他醉酒的次数也渐渐少了起来。
明和宫。
风伊萱在夙夕时便练过些功夫,由于贪玩而所学不精,现在只一身的三脚猫功夫。可正是这样的拳脚,偏偏要拉上与文离辰在院子里比武。
风伊萱在正看兵书的文离辰面前走来走去,说道:“听说你们兰图的功夫妙不可言,可否指教指教?”
正坐在阳光下读兵书的文离辰头也不抬,只答道:“遇匪时,你不都见过吗?”
她在他身前站定,挡住了他的光线,接着说道:“那次我害你受了伤,不算见识过你的真本事!”
他只好抬头,望着她道:“好了好了,别挡着我的光线。”
“那你要不要指教我?”
“不指教。”
“文离辰!为什么!”
“我从不打女人,更何况是我的女人。”
听到这个答案,风伊萱笑了笑。她挪开了脚步,为他让出了阳光,反绕到他的身后,环抱着他的脖子。
有了阳光,他的视线又转回兵书。
“文离辰?”
“嗯?”
“怎么觉得我像个打扰好学子学习的坏学子!”
文离辰会心一笑,合上了兵书。
风伊萱仍不肯善罢甘休,纠缠道:“我还是想同你练练武!好不好~好不好~”
看她兴致勃勃,他只好点头。
风伊萱“唰”地一声,拿出了闪流鞭。她所击之处,他都完美的避开。
风伊萱问道:“你为何只躲不攻?”
文离辰一边闪躲,一边回道:“怕伤了你。”
风伊萱的闪流鞭从上往下鞭去,文离辰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在上方挡着;她的闪流鞭拦腰挥去,他一个空翻又完美躲闪。
一番打斗之后,风伊萱累得气喘吁吁,文离辰却气定神闲。
“不行不行,我太累了,换你进攻我!”
文离辰看着这个不服气的女人,宠溺一笑:“看来我今日只有我出招,你才肯歇息,那来吧!”
文离辰把手中的树枝甩出去,树枝在空中向她旋转飞去。她错愕之际,他迅速的走位过去,一把抱住她的腰际旋转回了他原来的位置。
当二人站定时,只听“咣郎”一声,他甩出去的树枝正好落在她原来的位置。
她瞬间服气的暗想道:他一招就能制敌,跟这高手还比划什么啊!
仍在他怀里的风伊萱说道:“好了,好了,我认输!”
他仍然没有放她出怀的意思,只说道:“在你面前,我永远都不会赢。”
风伊萱伸出手捏了捏文离辰的脸,笑逐颜开。
“文离辰,你父皇给了我两个选择:我退婚后,要么回夙夕,战时为你们兰图搬救兵;要么嫁给他自己的儿子,留在兰图继续完成联姻。”
“那你打算怎么选?”
“甚是想念夙夕啊……”
话音刚落,他吻上了她的唇,使她说不下去。
接下来,他只说道:“留下来,嫁给我!”
待二人分开站定后,景瑜从内殿里走了过来。
“殿下!”
“嗯?”
“我方才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我得同你说一说!”
风伊萱低头一笑,又抬头问道:“那,我们的景瑜在思考些什么?”
景瑜叹了口气,回道:“是这样,前些日子在芳怡苑所见的曲逸姑娘,神色亲切。这些天回来,我越想越觉得,她眉眼之间很像我一位故人!”
文离辰的神情严肃起来:“谁?”
景瑜回道:“我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