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水川记事
沈泉看着高大的慕瓷宫内殿,这个地方她是第一次来,但她却无比熟悉,因为慕瓷宫的建造者就是她的祖先,她很小的时候,就坐在祖父的膝头听祖父讲起慕瓷宫的宏伟,殿里的柱子上雕刻的纹饰,以及慕瓷宫下的七十二条暗道,如今她自己家破人亡,慕瓷宫及悬浮大陆大多数古老宏伟建筑的图纸都被毁之一炬,只怕世界上最了解慕瓷宫结构的人就只有沈泉了。
沈泉一路找到机括,从暗道畅通无阻地进入了慕瓷宫,一切都和绘本中的一模一样。她看着神往已久的大殿,那个人,她又爱又恨的水寒萧,就在大殿的中央。她在暗处,大殿里只有一盏灯,在春水的上方,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水寒萧很累很疲惫,她甚至觉得水寒萧的眉头微微皱起,就像他在自己枕畔,熟睡时总像在牵挂什么,有什么痛苦的事情萦绕在他的心头,令他不自觉的皱眉,沈泉总忍不住拿手去抚他微皱的眉头。水寒萧安静地坐在地上,双眼紧闭。沈泉拿出了手里的东西,是一包白色的粉末,她用手轻轻拂过粉末,粉末纷纷洒洒飘向空中,一会她看到水寒萧倒在了大殿中央,她待了一刻,确定水寒萧真得晕了过去,才从暗处走了出去,走到水寒萧旁边,她用刀柄碰了碰水寒萧,他瘫软在了地上,发出一阵响动。沈泉并不担心,因为她知道这座宫殿隔音效果很好,外面的人什么也不会知道,她在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如果我杀了水寒萧,他就会这么悄无声息地死掉。她的手有点颤抖,她看到春水就在架子上,忍不住想把玩一下这把传奇式的兵器。她想:时间还早,让我先见识一下春水。于是她一手拿着自己的刀,一手拿着春水,春水和她意想的并不一样,很轻的一把兵刃,浑身透着寒气,她轻轻地蹲在水寒萧身旁,忍不住高高举起春水,对准他的胸膛,那一刻,沈泉想得不是报仇,一个念头划过她的脑海:我杀了他,他就只属于我一个人了。她感到面颊一冷,有什么流到了她的面纱上,她淡淡地想,我竟然哭了。
突然她觉得手腕一紧。就在沈泉出神地这一刻,水寒萧睁开了眼睛,一把抓住了她:“你是谁?怎么跑到殿里来的?”他的声音冷冷的,充满了戾气,眼神闪现出凶光。沈泉滞住了,呆呆地看着水寒萧,怎么办,被他发现了。她不知道水寒萧做了什么,门外开始响动起来,三扇大门齐齐打开,她看见守夜军冲了进来。沈泉觉得面上一冷,水寒萧已经拽掉了她的面纱,他们四目相对,沈泉看到了水寒萧眼里的诧异,来不及多想,她狠狠将春水戳了下去,捅进了水寒萧的身体,水寒萧的手猛然松开,沈泉快速地撤到后殿,从那儿的暗道离开。沈泉发现自己的泪水仿佛止不住了一样,她的脑海里全是水寒萧看自己的眼神,和他胸膛里插着春水躺在血泊中的样子。沈泉告诫自己:不行,你要赶快回去,水王知道水寒萧被刺的事情,很快就会有人来查看你的动向。沈泉定了定神,极力的不去想已经发生的事情,暗道直通到寒宫的一处佛堂下面,她快速地通过暗道回到王府。她将自己乔装打扮的衣服遗弃在了暗道里,换上之前的衣服,回到了佛堂,这座佛堂里供着一尊白瓷的观音像,很细腻庄重的瓷器,观音的面貌慈祥而安宁,沈泉跪在观音像前,凝望着安宁的观音,静静等待风暴的来临,沈泉觉得自己的心好痛,好像拧成了一个皱巴巴的小球。
果然门外有了响动,一个声音大声说:“把这儿围起来。”
佛堂的门被打开了,沈泉站起来,转身去看,正好对上了水王碧蓝的眸子,沈泉还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全身一股刺痛,她忍不住大喊了一声,抽搐着倒在地上,缩成一团。模糊中,她听到寒月的声音:“王上,看来不是她,她没有武功,不可能悄无声息地潜入慕瓷宫。”
水王的声音冷若冰霜:“她今天一直都在佛堂吗?”
筱儿的声音有些颤抖:“夫人说要给孩子祈福,晚饭过后一直都在佛堂,我们都在外面,夫人真得没有外出过呀。”
水王仿佛想起了什么,停止了用功,沈泉觉得身体一轻,疼痛消失了,身子软绵绵的。水王说:“找个大夫过来,确保母子平安。”
沈泉的声音在颤抖:“他怎么了?”
水王俯视着她:“寒萧在慕瓷宫遭到刺客袭击,性命担忧。”
沈泉悲呦的眼泪从心里流了出来,她的悲伤好像决堤的洪水,源源不断把她淹没。
水王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李微呢?她在哪?”
“李微一直和臣下在一起,没有一刻离开。”寒月的声音纹丝不动。
水王叹了口气,背对着沈泉说:“不要怪我,要怪就怪你们偏要从悬浮城跑到这儿来。”
“寒月,把人撤了,送世子妃去休息。”水王离开了佛堂。
寒月一言不发,蹲在沈泉身旁,解下自己的披风,盖在她身上,然后横抱起沈泉。
沈泉挣扎了一下,寒月看着她的眼睛,坦坦荡荡地说:“寒萧生死不明,他的孩子不能再有事了。”
沈泉拽住他的胳膊,悲愤地看着他,寒月想了想说:“李微,她会担心你的。”沈泉在心里觉得他和微真像啊。寒月抱着她,一路走到藕香榭,并没有带她去他们的卧房,而是问跟着的筱儿:“暖阁的火炉怎么样?”
“地笼早就烧热了,夫人喜欢在暖阁里看书,一应东西都是全的。”
寒月点了点头,沈泉虚弱而坚定地说:“带我去见他。”
寒月顿了一下:“他会没事的,你要保重自己…还有孩子。”
“不行,如果他死了,一切又有什么必要!”沈泉的情绪很激动。
寒月叹了口气,觉得手臂有点湿润,急急地把她抱进暖阁:“沈泉,我叫李微立刻来陪着你,我保证,寒萧会没事的,但是如果他醒来了,你们的孩子没有了,他会伤心的。”寒月嘱咐筱儿照顾好沈泉,自己走了出去,问随从的人:“大夫来了吗?”从旁边跑出一个背着医箱的人:“快进去,确保世子妃和母子平安。”
冷风跪在门外请罪,寒月淡淡地说:“现在正是忙乱的时候,你做好自己的事,请夫人过来陪着世子妃,其他以后再说,世子怎么样了?我现在过去。”
“藏医生到了,还没有醒来……”
寒月没有听冷风说完,快步往正房走去,撩开帘子,乌压压站着一地人,水寒肃的大伯二伯一家人都在,寒月向水寒萧的大伯二伯拱了拱拳,行礼作揖,两位长辈都点了点头,神色凝重,没有说话,寒月掀开帘子进了内室,里面只有水王和水寒肃围着藏医生与水寒萧。
寒月进来,水王和藏医生都没有动,肃看了看寒月说:“藏医生说,刀偏了一寸,没有伤到心脏,只是伤寒萧的兵刃是春水。”
寒月觉得额头一冷,春水刀身淬毒,刀刃有血槽,伤者血流不止,伤重者流血而死,伤轻者不假时日也会毒发身亡。他下意识地去摸手臂,觉得指尖冰凉,抬手一看,手心里赫然是一滩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