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水川记事
沈泉觉得整个世界都模模糊糊的,很温暖,温暖的春光撒在自己院子前的小花园里,整个花园都闪烁着暖洋洋的金色,父亲和母亲坐在廊下的躺椅上,旁边的几案上是冒着热气的杏仁茶和软乎乎的栗子糕。她们慈祥地看着她在扑一只斑斓的红蝴蝶。沈泉屏气凝神地拢起双手,她感受到蝴蝶在她的手心里扑闪,开心地回头对父亲母亲大喊:“爹爹,娘,快看我抓到花蝴蝶了。”
“泉…泉…”
沈泉在模糊中听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放下双手,仿若想起了什么,蝴蝶飞走了。
她含泪看着向她微笑的父母,她好想跑到父亲和母亲那儿,但她知道她必须得醒了。她知道一切都结束了,她还是想往父母那边去,她尽力地想跑,却迈不开腿,她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然后用力去睁开眼睛,刺眼的白光冲进她的眼睛,有一只手抚摸着她的额头,沈泉知道那是李微的手,她的手腕上戴着一只白玉手镯,那个手镯自己也有一只,现在就在窗边一个装着小品文的书匣子里。
她听到自己略带嘶哑的声音:“微,我累了,很累很累。”
“泉,你醒了。”李微的声音难得的温柔而欣喜。
沈泉嚎啕大哭了起来,李微默默拍了拍她的肩:“都过去了,水寒萧醒了,你肚子里的小宝宝也还好好的。”
“李微,他看到我的脸了。”
“什么?”李微惊讶地看着她。
稍微缓和了一会,李微声音平静了一点:“按照我们的计划,你的短刀上抹了中毒症状和被春水伤到症状一样的毒素,你只需要迷晕他,然后刺他一刀,到底怎么了,他怎么会伤得那么重?”
“我用春水刺了水寒萧的心脏。”
李微有点不自然:“你想报仇。”
沈泉沉默了一下:“可是,我不能报仇,因为我爱他。”
“微,他说出了是我刺杀他吗?”
李微摇了摇头。
沈泉说:“我去看看他。”
李微沉默了。
“我们饶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不就是为了找到药救佑西吗?我得去呀,他迟早会说出来的。”沈泉笑了笑。
“你杀了水寒萧吧,”李微突然说,“趁他还没说出你。”
沈泉点了点头,示意李微继续说下去“水寒萧死了,你的孩子就是忘川王唯一的继承人。”
沈泉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轻轻拥了拥李微。
沈泉走进熟悉的房子,屋子里很静,很温暖但也不憋闷,很清爽,筱儿看她进来了,欢乐地笑着上来扶她,对后面的李微说:“将军夫人,多亏您陪伴,我家世子妃才恢复地这么好。”李微点了点头,也对筱儿笑了笑,她对这个天真烂漫的小姑娘也充满了好感与感激。
“你们在这儿,我想一个人进去。”沈泉说完一个人掀起帘子走了进去。
里面更安静,沈泉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床上的水寒萧,斑驳的阳光透过床栏撒在他的被子上。她走过去,看到水寒萧苍白的脸,没有血色,有些疲惫,皱着眉头,像每一个他们在一起的早晨。沈泉想去抚一抚水寒萧微皱的眉头,但是她想起水寒萧在洛沂殿里冰凉冷漠的眼神,她就没有勇气上前。
水寒萧是水王的继承人,他从小就苦练水族法术,沈泉一进来他就知道有人来了,当她走近时,一股淡淡地柯古茶香味,他就知道是沈泉来了。他睁开眼,看到沈泉呆呆傻傻地看着他,眼睛里全是悲伤与泪水。
看到水寒萧醒了,沈泉像受到了惊吓的小兔子,有些慌乱与无所适从。水寒萧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不生气,反而有点想笑,他的身体还很虚弱:“过来,我想喝水。”
沈泉笑得有些惨白,她走到桌旁,倒了一杯水,走到床边,然后停住了,不知道上前还是退后。
水寒萧说:“我渴了。”
“水是冷的,”沈泉楞楞地说,“我让筱儿倒热水来。”
“我渴了,冷的也没关系。”
沈泉把水杯放在水寒萧的唇上,水寒萧抿了抿,他拿眼睛瞄了一眼沈泉,沈泉失手把水杯打翻了,水翻在了水寒萧的身上,沈泉慌忙拿手去擦,发现水是热的。
“对不起,对不起。”沈泉简直要哭了。水寒萧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坐下:“药快要凉了,你喂我喝吧。”
沈泉看了一眼床边的矮几,果然有一碗药,她微微扶起了水寒萧,拿汤勺一口一口喂给他。水寒萧一边喝药一边看着她,他突然说道:“这药凉了。你让筱儿再煎一碗。”
沈泉不知道水寒萧在想什么,她嗯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看着手里的药。她瞥到了挂在墙上的弯刀,挂在那儿很久了,是水寒萧的爱物,但她想这刀依然锋利,水寒萧现在那么虚弱,有了药,佑西也有救了。
“怎么了,小泉?”水寒萧的声音如旧温暖。
沈泉回头时已经泪流满面:“萧,真好,你们都还在,我好怕。”沈泉哽咽着说不下去,水寒萧看了看她依旧平坦的小腹,叹了口气。
水寒萧闭上了眼睛,他想起数月前,摆在自己案上的信件:沈家远亲之女,亲生父母不知,六岁时被沈侯收养,传言沈侯极其疼爱这个养女,欲把她许配给李氏长子李佑西。水寒萧在心里暗想:她果然与李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看来她还是爱肃的,只是新欢旧爱难以取舍。
沈泉端着碗,走出内室,对筱儿说:“药凉了,世子让再煎一份。”筱儿嘟囔道:“世子还是这样,一分一毫都差不得,热热不就好了,还要再煎一份。”
李微听着筱儿的话脸色微变。筱儿浑然不知出去嘱咐人煎药去了。
沈泉走近了一步,贴着李微的耳朵,低声说道:“下午,我送点心给湘临,药就混在红豆糕里。”
“你被怀疑了?”
“不是怀疑,是确定了,只是看他什么时候说明了。”
“放心,你怀有身孕,不会有事。”
沈泉摇了摇头,心想真得有那么简单吗:“你和湘临被怀疑是不可避免的,但不要被牵扯进来,明白吗?”
李微想到了寒月,她知道自己是安全的。她点了点头,也不知道说什么,最后说出口的就只有两个沉重的字:“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