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水川记事

西北角的桃花林,小木屋中。

两个水寒萧坐在一起,一个一身玄衣,面色凝重,一个素衣如雪,嘴角不经意地上扬,眼神缥缈。寒月站在玄衣水寒萧的身后。

水寒萧:“赤眉将军昨日走了。”

寒月冷声道:“一行人径直出城,行程很慢,昨天在蜜果林休息了一天,并没有派使者先行回京。”

玄衣的水寒萧问:“肃,你怎么看?”

“显然,赤眉将军目的达到了,他很放松。”

“可是,这又有什么用呢?火帝的举动未免太孩子气了。”水寒萧疑惑道。

“寒萧,留下来的人里有我们的对手。”肃有些忧虑地说,“这些人都不要留着了,火帝在织一张大网,这三个人是在打头阵。”

“难道我还会明知道是陷阱还跳下去。”水寒萧嘟囔道。

“谁知道呢,最高明的陷阱都是这样,可以不跳,但不得不跳。”肃失笑道。

“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也太可笑了吧。”

两人哈哈大笑。

“寒萧,我要见她们一面。”肃说。

“为什么?稀奇,你不是最不喜欢见无聊的人。”

“魏湘临是悬浮大陆第一美人,怎么能说无聊呢?”

水寒萧:“你不会要用美男计吧。”

“反奸计。”肃更正道。

“辛苦你和寒月了。桃花节前后正是墨鱼肥美的时节,过几日在桃林设一桌墨鱼宴,把她们一起请来吧,到时候肃,你代替我出席吧。”

“我扮不来你,口蜜腹剑。”肃轻叹道。

“可是你是我的影子,注定只能活在我的身后。”水寒萧无奈地说。

“你总是很孩子气,”肃有点说不出话,寒萧不仅是他的兄弟,也是他的独一无二,在他眼里,寒萧永远是个冲动鲁莽的孩子,“寒萧,明天还有其他客人,他们不知道我的存在,我会在暗中观察。”

沈泉在寒宫待了十来天,在这些天里她再没见过水寒萧,她什么也没有做,只是每日起得很早,几乎和侍女一起起床,然后在灯下读一会书,吃些早餐,在花园里慢走一圈,摘花回去插瓶,下午拿一卷书,倚在廊下看丫头们踢毽子。连些天,沈泉噩梦连连,她梦到自己的家人死在血泊中,这些梦令她更加沉着,她的心越发安静,安静中透着一丝激动,她虽然迫不及待的想杀死仇人,姓水的每一个人,但她可以忍。

这一天下午,她和往常一样,爬在花园屋子外的游廊上,有一搭没一搭的翻着一本诗集,花园里丫头们正在踢毽子,跳大绳,桃花已经逐渐的少去,时不时还有轻柔的花瓣飘浮在空中,阳光很盛,明晃晃的,但秋日的太阳缺少温度,也不会觉得太热。这样的下午慵懒而有点无趣,于是沈泉拿手指扣着凭栏。沈泉仿佛醉了,那个鲜血淋漓的庭院与眼前的花园重合了,眼前的一切模模糊糊,自己似梦似醒。

“沈姑娘,怎么在这儿睡着了,小心着凉了。”一个好听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身后响起。

“嗯~”沈泉转过身去,看到水寒萧悄无声息地站在那儿。

“沈姑娘,你怎么…发生了什么事了?”

“啊?”沈泉往脸上摸去,凉凉的,有东西从眼睛里流出来了。“没事。”沈泉不好意思的笑笑。

“沈姑娘一定是想家了吧?三天后王府会办墨鱼宴,云大公子和寒月都会携家人前来,你们家乡人一起聚聚,可解思乡之情,快别哭了。”

沈泉破涕而笑:“好啊。”

“世子殿下,您怎么来了?”

“来看看王府的贵客啊,最近忙于琐事,没能来看沈小姐,沈小姐你可在这次宴会中挑选良婿。”

墨鱼宴如期而至。

宴席的主场地设在妙音竹林,竹林后面是桃园,一红一绿。在林中的空地上早已架起了一个扁平的大鼎,下面摆着成排的果柴。墨鱼是忘水特有的鱼种,鱼体呈半透明的白色,鱼骨呈黑色,隐约可见。

墨鱼的肉质以鲜美著称,所以今日烹调方式以清淡为主,黑色的鱼骨有剧毒,遇热就会融化与肉混合在一起,所以需要提前剔骨,但鱼肉处理的时间太早,鲜味就会流失。所以在鼎的四周,摆着八个玉案,每个案上摆着一条一米多长的大墨鱼。

墨鱼长得很漂亮,这是沈泉的第一印象,它有长长的豚,优美的鱼身,温柔的黑色小眼睛,看形状就是温和敦厚的鱼。沈泉忍不住摸了摸离自己最近的一条大鱼,它冰冰的。

“一会儿就可以吃了,沈姑娘应该没有吃过新鲜的墨鱼吧,很美味。”

沈泉回头,看到一个文质彬彬的男子,他的气质与水寒萧完全不同,是一个从骨子里透出温和儒雅的人。

沈泉行了礼,但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说什么。突然有一群人簇拥着一个形态袅袅的女子向她们走来,沈泉一眼就认出她是魏湘临,也知道了这翩翩少年就是云大公子。她们走到近处,沈泉才看清湘临身边跟着四个丫头,两个婆子,她的眉微皱着,嘴唇紧闭,这样看起来更惹人怜爱了。她恭敬地向云大公子行了礼,云大公子双手很客气地扶起她,温和地说:“你来了,刚刚看到沈姑娘也在这里,遇到家乡人,就多多聊聊吧。”云大公子转身对沈泉说:“沈姑娘陪湘临说说话,她最近身体不太舒服,我先去哪边了,”又转身对跟着的人说:“你们退下吧,今日不必伺候了,去园外找管事的喝杯茶去。”

一会就只剩了沈泉和湘临两个人。沈泉问:“你还好吗?”从悬浮城来得路上她们一路相伴,沈泉知道她们这些人都有自己的不得以。

湘临笑了笑:“总还是那样,云家的人不太喜欢我,但是云放之待我还算好,最近老是腹痛的厉害,吃了什么不合适的东西,痛得翻天覆地,本以为今天来不了了,昨天换了个大夫,有些本事,今早觉得好些了就又来了。”

“那就好。”沈泉松了口气,想到当时寒月对她们说的没有活路,沈泉还是很担心的。

沈泉没有看到李微,但她知道她一定要来,迟早得见。看到那条鱼躺在那里一动不动,沈泉想离开人群走走。于是一个人漫无目地走着,空气中的桃花越来越多,原来走到了桃园竹林的交界处。竹林的地势比桃园的矮一些,两林的交界处,砌了长长的青石瓦的台阶,台阶砌得比两边的园子都高些,站在台阶上刚好可以俯视桃林和竹林。

沈泉抬头望去,看到一个人正负手站在高台上看着自己,那人白衣飘飘,桃花不断地从他身后飞来。

“世子殿下,你怎么在这里?”沈泉大声向他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