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草鲜美

肚饿难耐,邺芳去了药坊。想找点事做,分散一下注意力。药坊里聘来一个大夫,还没上任,可药材按照邺芳所列全到了。这点得感谢他陈玄七。好吧,看在这点儿上不跟你生气了。邺芳知道,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怪玄七公子的!

捣鼓了一会儿,邺芳倒在药坊的一个小榻上没了力气。真要这么饿着吗?昨天元甲非让她喝酒,肚子里什么都没有,喝了也是吐。倒赔了胃里的粮!所以她一直忍着,此刻居然有点悔了,喝个水饱也成啊!

一直苦苦挨到晚上,听见府里人马一顿闹响,不会又抄家了吧?邺芳居然不那么怕了。直到有个小厮奔进药坊,拉着她就走。邺芳饿得眼花,两腿发软,叫他一拽摔了一跤。那小厮赶紧赔不是,“抱歉!是五小姐病了!她路上可能水土不服,脸上起了东西!着急找大夫呢,后来听说你在,就叫我赶紧叫你过去!”

邺芳不敢迟疑,敬业精神一上来,跟打了鸡血一样。她拿了常用工具药箱,勉强上阵充把大夫。谁知急匆匆跑到五小姐房里,她正砸东西。邺芳赶巧躲了一下,叫五小姐更气。

“五小姐好!”

“好什么好?你是不是故意刺激我呐?你瞅瞅我这脸!你还敢笑话我?看我不掐你?”说完照邺芳后背一拧,疼得邺芳一抽抽。小厮见状不妙,赶紧退出去躲难!

邺芳放下药箱,知道问题出在脸上,柔声劝道,“五小姐别着急!”

五小姐恼怒,“你倒是不急,你瞅你那张脸长成那样你都不急,我跟你能一样吗?明天我就要进宫拜见世子羡了。我家没落,我得跟世子结亲啊!这样才能保住我家富贵!你懂什么?你以为照顾我七弟两天就飞上枝头,想当凤凰啦?你以为你做的那些事儿我不知道?你处心积虑地睡在我七弟房里。还敢头不梳脸不洗地跟我七弟一起用餐?我告诉你,别做梦了。我那表妹早跟七弟定了娃娃亲…”

“我没想….”

啪!五小姐一巴掌打上邺芳的脸,门外小厮听了心肝儿直颤。

五小姐继续骂道“还敢嘴硬?!你自己是什么东西不知道吗?丑成这个德行,也不照照镜子!行,丑也罢了,你别邋里邋遢啊!我七弟是什么人?别说丑女,他的东西叫腌臜东西碰了,他恨不得烧点才解恨!他一天要洗十多遍手,身上衣服从来一条褶子都没有!这叫什么?这叫礼仪,贵族的礼仪,你懂吗?”

邺芳刚想抬头劝她歇歇,火气越大脸上的疙瘩越多,如果不马上医治,成麻子脸都有可能!

可五小姐一见她又要顶嘴,立马拿话堵住她,“你懂个屁!仗着自己拿什么药救了我七弟,你知不知道?就你那什么破方子,先帝早赐给我们家了!要不是你,我七弟早好了!你倒好,把我七弟藏起来,我大哥怎么找都找不见,看我不把这都告诉七弟,剥了你的皮!他还以为你救了他,你欺他是个心软的,还蹬鼻子上脸了啊?我告诉你,老七他就是看你可怜,看你帮过他,不忍心撵你,他早就恶心死你了。看见你他都吃不进去饭,你还敢咒我的脸!?….”

五小姐越骂越离谱,邺芳什么也听不见了。怪她自作主张了!公子要是知道,一定气死了。怪不得他吃饭用吃得那么少,原来是看她恶心啊!

嗤笑一声,邺芳往药坊走去。拿了一些草药,从紫藤林的角门出去了。

来到这个赫国,她还没有出来过呢!

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不饿了,饿过劲儿了吧?邺芳顺着路往南走!印象中,她跟公子一直往北走了四天。这么想的话,南边就是家的方向了吧?家?还有家吗?望城?地痞霸占民女,京城?青城吧!青城还有陈师傅呢!好像一切回到了原点。像刚刚埋葬了双手,踏上去京城的路,邺芳再一次启程!

路过一处山泉水的时候,她掬了一捧水,润了火烧火燎的喉咙。水影倒映出她那张丑脸。

的确很丑,那么长一段时间,公子是怎么适应下来的呢!自己都开始厌恶了。邺芳把包袱打开,一块打磨得特别光亮的镜子,好久不照了。陈师傅说,当下不了决心摘下易容皮的时候,就照照这块镜子!果真,它清晰地照见了每一处丑陋。还是换张皮吧,不这么难看的!

邺芳终于对自己妥协了,她把镜子支在山脚的榛树桠上,就着泉水和了药,卸下黝黑的皮肤。看着自己的脸,邺芳哭了,“我不丑,我真没那么丑”这里是郊外,荒无人烟,她嚎啕大哭,“我真的不丑,我只是恨这张脸害了我的双亲,我只是没有能力保护自己!不这样我还能怎样?去给你当通房丫头?去给别人做妾?等你们腻歪了,我怎么办?我怎么办?”邺芳嘶声吼道!

这么多年的抑郁终于被吼了出来,邺芳觉得轻松多了。抹干了眼泪,她盯着自己的脸看了看,“好吧,这回换个样儿,不那么丑总行了吧?我就不信找不到一个爱我灵魂的?我这么好呢!”邺芳照着自己脸上特点,化了偏青黑的脸色。眉骨用药料填高,眼窝用墨色瞄黑,一副病秧子模样。犹豫了下,还是粘上毛发,贴上喉结,束紧腰身,扮了个男子!

“咕噜噜…..咕噜噜…..”肚子打起了响鼓!

咦!?这不榛子树吗?天不绝我,天不绝我啊!邺芳冲进山里就开始摘榛子,揪了三四个,等不及了。赶紧拿石头就砸开!

榛子穰居然个个饱满香脆!邺芳的牙齿仔细碾碎了,又开始边揪边吃!

用榛子把自己喂饱,邺芳几乎把半个山头的榛子都擼光了。直到不那么饿,天色也暗了下来!这是官道,万一陈玄找来,把自己抓回去报仇怎么办?

哎呀,不至于,离他远远得,恶心不着他才好呢!他怎么可能来找她?望见远处似乎有光亮,邺芳抖着胆子过去。近了才发现是一家驿站。可住店得有钱才行啊?

马厩?马厩的棚子上有草!好吧,没准儿可以去那睡一宿!走过去一瞧,啧啧,这马儿待遇不错,居然有豆饼!肯定都是富贵马!邺芳掰了一块儿放自己包袱里,“马兄弟,谢谢啊!”

道了谢,邺芳踩着栏杆爬上马厩棚上。棚子上的草没准是伺候过往马匹一年的口粮!草梗不扎人,厚厚一层,还能揭开一层当被呢!

夜晚星空不寂寥,热热闹闹地挤满天,点点闪烁积蓄了莫名的一种力量。据说曾有个格掰的人,自己在家特别爱裸体。一日朋友来访,见他不穿衣服,责问他荒唐。他却反说,我以房为衣裤,你们为何到我裤中来?

邺芳笑了笑,心中变得旷达起来。星空浩淼,人却是如此渺小。一切烦恼都算不得什么了!还活着不是吗?

邺芳睡得沉,丑时,她压根没听到这家驿馆发生了什么!据说有一队变态人把所有住店的都叫了出去。挨个进屋子里脱衣服给一个女的看,凡是跟她一样的女子都得开口说话,还被摸脸!大家都吓坏了。那个女人是个麻子脸,她是个疯子吧!

等天亮的时候,邺芳又迟迟才起来,这时候,那个女子已经走在邺芳前边儿了!